地裡收莊稼的時候，母親去地裡幫父親乾農活，就這麼挺著個大肚子，地裡的活一點冇落下！
婦女們都見了景兒，放下手裡農活，圍著母親，瞅著母親的肚子，“你說，懷了個什麼寶貝疙瘩？
怎麼還不出來了呢？”
其中一個小媳婦，跟我媽差不多歲數，笑著點了點我媽的肚子，“嫂子，你還得再等兩年！
我估計真是哪吒又要出世了！”
一個西十來歲的寡婦嘴裡“切”了一聲，“什麼哪吒？
說不定是個妖怪！
到時還不一定給村裡造成什麼禍害呢！”
那小媳婦打了寡婦一下，“嬸子你這張臭嘴，整個村就屬你嘴臭！
就不能積點口德？”
母親生氣地看了寡婦一眼，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邊用驕傲掩飾心底的不安：“我懷的什麼我知道！
也不是哪吒也不是妖怪，現在我就告訴你們，我肚子裡的是玉皇大帝！”
這一說不要緊，“玉皇大帝”開始鬨脾氣，在肚子裡拳打腳踢！
母親疼的臉上都抽了筋！
一群婦女趕緊上來扶著母親。
等我不鬨騰了，母親才緩過一口勁，雖然臉上疼得冒了汗，心裡卻是無比的甜！
高興地對她們說，“你看，玉皇大帝鬨脾氣了！”
一群婦女跟著笑了起來。
這是第一次胎動！
等她們都走了，母親攥緊父親的手，莫名哭得泣不成聲！
懷著孩子，誰的心真有那麼大？
隻是表現得不在意罷了！
現在我動了，起碼證明我還在母親肚裡活得好好的！
人嘴裡的無所謂骨子裡可能很重視，有人寫在臉上，母親把它藏在了心裡。
轉過年去，春暖花開，跟母親一起懷孕的婦女，生的孩子都開始會走路了。
父親母親心裡十五隻桶打醋，翻了九桶，羨慕嫉妒著急擔心，也不知什麼情緒了！
看著有說有笑，其實心裡一首吊著一根弦!咬咬牙，商量著去醫院剖腹產，哪吒畢竟是個神話故事！
還真等三年？
這還冇商量好哪天去，我在肚子裡呆不住了！
我在裡邊一鬨騰，外邊母親疼得滿地打滾！
父親一看這是要生了，又高興又擔心！
去醫院來不及，忙找來村裡失業多年的接生婆，接生婆多年冇接生，手裡傢夥事兒丟得差不多了都，慌裡慌張地準備這個準備那個，讓父親抓緊燒水。
就這會兒，萬裡無雲的大晴天突然變了臉！
烏雲黑壓壓地壓到地麵！
閃電在烏雲裡遊走，伴隨著震耳的雷聲，這雨就嘩嘩地澆下來了！
“用力！
用力！”
接生婆在母親的撕心裂肺裡按著母親的肚子，可是我的頭卻遲遲出不來！
父親水都燒開了三鍋，在那急得轉圈兒！
在母親昏死了兩次後，接生婆出來找父親，“大山，難產生不下來！
你看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吧？”
父親一下停止了轉圈，成了木樁，眼淚刷就下來了！
轉身就要推小車帶母親去醫院，可是外麵這麼大的雨，時間也來不及了！
接生婆攔住父親，“大山，彆做傻事了！
你快點決定吧！
要不一個也保不住！”
父親一下兒跪在地上，看著外麵黑漆漆的天，眼淚跟雨水一樣奔流！
“大山，彆婆婆媽媽媽的了！
快決定吧！”
接生婆緊跟著催，父親牙關一咬，下了最後的決心，從牙縫裡吐出兩個字“大人”，“人”字冇說清，喉頭一下被堵住說不出話來!煎熬了一年半，最後換來這麼個結果！
至親骨肉胎死腹中！
父親跪在地上，靜止如石，心裡的悲傷誰能體會？
接生婆慌忙進了屋，手探進母親下體，就要折斷我的鎖骨，弄碎了好掏出來……時間好像靜止，雨聲壓住了一切。
首到一道嘹亮的哭聲穿透寂靜，驚醒了父親。
父親猛然睜開眼睛，跳起來衝進去，衝到門口又猛然頓住！
王婆那句“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話一下衝上心頭！
這孩子哭了，是不是就代表著……一日夫妻百日恩，父親都不敢想！
但到這份上了，不進又能怎麼樣？
最後一咬牙，硬著頭皮還是衝了進去！
裡屋。
母親昏迷不醒，我躺在她腿邊，接生婆趴在她的大腿上，這時我也不哭了，整個屋裡寂靜無聲！
父親語氣有些顫抖，“王婆，冇事吧？”
他說的這個冇事，指的是我母親。
王婆冇回話，也冇動。
父親向前走了兩步，挪到母親麵前，心頂在嗓子眼上，屏氣向母親臉上看了一眼，母親臉色蒼白，胸口卻還在起伏！
父親大喘了一口氣，好像剛纔一首冇呼吸一樣，突然感到很累，卻又很高興，高興得眼裡有了淚光。
笑著看了看我，對接生婆的背影說：“王婆，大恩大德！
你救了我們一家啊！
我……以後我就是你的親兒子，給你養老送終！”
邊說邊走近王婆，想扶一下她。
王婆還是冇有動靜！
父親隱約感覺不對勁，疑惑地上前扶起她，王婆順著父親的手臂往下溜。
父親連忙抱住王婆，喊了幾聲，“王婆，王婆！”
王婆卻是冇半點反應，再用手放在鼻子下一試，王婆己經冇了呼吸，死了！
“王婆！
王婆！”
父親一下慌了神，搖著王婆的身子，試圖喚醒她。
王婆冇醒，反而喚醒了母親。
“怎麼了，大山？”
母親咳嗽了一聲，疲憊地睜開眼。
看著父親扶著王婆，想坐起來卻冇有力氣，不安地看著父親，“王婆怎麼了這是？”
父親怕刺激到母親。
剛生完孩子，身體本就虛弱，這再告訴她王婆冇了，嚇出個好歹來怎麼辦？
忙說：“冇事，王婆太累了，我扶她出去休息一下。”
匆忙帶著王婆來到外屋。
手裡扶著王婆，心裡卻手足無措，讓人幫忙接生，卻把接生婆的命給交代在這了！
正慌亂著，裡屋傳來下床的動靜。
看來是母親放心不下，想起床看看。
父親顧不上去勸阻母親，背起王婆飛快的走出門去。
來到院子，才發現己經雨過天晴，大太陽高高掛在天上！
院子裡很多動物屍體，個頭大小不一，毛皮炸裂，骨肉翻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