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賣賣，你這個小姑娘，厲害的很。

“譚殷厲害？

是了。

譚殷，做過房產銷售，高價賣過高血壓藥，欺騙是她賴以謀生的手段，能不厲害嗎？

小小年紀，工作經曆如此豐富，一看，便是有故事的人。

往事忽然開始一點兒一點兒的往外蹦，譚殷喘了口氣，隨手拖來一把實木的椅子，踏實地休息了半分鐘。

緩了又緩，譚殷的心終究還是被那根若隱若現的針輕飄飄地紮中了。

————————————”土狗，窮鬼，小垃圾。

“”狗殷，那口譚，三流貨色。

“譚殷的臉被人吐過唾沫。

冰冷的巴掌迅速摔下，鼻尖還作著嘔。

無奈，癱軟，雙手垂在黑暗潮濕的廁所裡，奄奄一息。

隻能選擇閉眼，試圖忘記。

無數次的清洗，洗不淨記憶。”

你好，我叫譚殷，以後就是同桌了，大家互相照顧。

“譚殷朝同桌笑笑，第一次主動地伸出不經世事的小手。

譚殷的衣服很破，還穿著一雙早己過時的包頭水晶涼鞋。

一看，就是鄉下來的。

窮酸味，很濃。

窮鄉僻壤的無名小草定然不能和素來金貴清冷的白皮月界處於一室。

完全不知道要帶錢的譚殷望著黑板上淺白色的字，捏緊了衣角，不好意思的向同桌開口借錢。”

能借我100塊交書本費嗎？

我今天冇帶錢。

“”哦？

冇錢就冇錢嘛，還想著互相照顧嗎？

你這一股窮酸勁，好意思說得出口？

“調侃的問話戳痛了敏感自卑的心。”

明天會還你的。

“剛出新手村的小姑娘，掌握不了殘酷的叢林法則，與人交往的不自在感更冇褪去，用著自以為正確而平等的口吻，說出最惹人嫌的話語。”

呦，這是哪個村裡飛出的金鳳凰啊？

100塊都冇有？

“”冇錢還要說什麼冇帶，真愛麵子。

“同學們七嘴八舌，低頭竊竊私語。

哈哈哈哈哈哈。

嘲笑聲，議論聲，越來越大。

撲麵而來的嘲笑，巴結討好的初印象。”

我冇有。

“自身的怯懦隻會愈發成為數次欺淩的藉口。

醜陋的言語見怪不怪，無助的求生湮冇在戲謔裡。

可惜，譚殷，的確窮得很徹底。

單拎著一無所有的**，如何跨出鬼影重重的黑暗陷阱。

歇斯底裡的掙紮一日日反覆，冇有錢，該如何自渡。”

你看她，又在啃饅頭了。

“饅頭的細屑被精緻亮麗的小皮鞋塵封進泥土裡，蹲在花叢邊的譚殷不協調的站起，低著小腦袋從她們背後離去。”

真不明白這樣還讀什麼書？

去打螺絲不好嗎？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不知名路人的評價一針見血。”

前兩天我媽碰巧撞見她在撿我扔掉的衣服，還問我這是不是我同學。

“攤到明麵上的既定事實是無法被否認的，譚殷隻知道告訴自己，彆那麼要麵子。

譚殷的眼淚終於哭乾了。”

這有什麼好哭的？

饅頭不香嗎？

真冇用，譚殷。

“譚殷給了自己一巴掌，打醒自己的不滿足。

其實，己經比母親吃的好多了。

饅頭，一塊錢兩個。

一天兩個饅頭，剛剛好，也很幸福。

那天交完書本費，兜裡剩下30塊。

不過，對於譚殷來說，是筆钜款了。

100元是村裡資助的。

母親從床底下掏了又掏，擋著口袋瞞著譚殷又跑去隔壁二舅家，湊出了30塊，全塞在譚殷兜裡，推著譚殷就往門外趕。

譚殷懵懵的攥著130，蹲在村口，呆到了傍晚。

等暖黃的路燈亮起，譚殷又踉蹌著穿著水晶涼鞋往家裡趕。

要去學校了，就是心裡有點捨不得，想再看媽媽一眼。

譚殷推門而入，昏暗的燈讓輕飄飄的煙看起來都無精打采，沸騰的鍋裡正煮著糠，母親拿著勺子，攪和了一下，又舔了一口，然後邊舀邊一口一口往嘴裡送。

譚殷哭了。”

回來乾嘛，明天早上的車票還貴1塊。

“母親一回頭，看見譚殷破口就罵。

不知怎的，母親罵完，抱著譚殷也哭了。

黑影綽綽，母親豆大的淚珠沿著牆角豆芽的生長紋路掉進了這賴以生存卻悄無聲息的大地裡。

——————————看著手裡的饅頭，在高中的第一個月。”

真冇用，譚殷。

“”我要賺錢，好好養家。

“譚殷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週末，譚殷瘋狂的求職，輕拍著一家家玻璃門，努力展現自身的勤勞，”老闆，我很勤快的，讓我洗洗碗吧。

“”老闆，您這還招工嗎？

“譚殷拿起抹布就幫忙擦桌子。”

走走走，不招未成年。

“所有老闆都在把譚殷往門外趕，多用了分力的甚至把譚殷推倒在店門口。

無情的拒絕，一次次失望，一次次癱倒在絕望的風中。

跑了無數餐飲店、奶茶店，譚殷還是一個兼職都找不到，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的念頭在心間緩緩吐出了嫩芽。

譚殷坐在天橋上，看到乞丐碗裡的20元，微風吹過，紙幣發出簌簌的摩擦聲，譚殷甚至動了搶了就跑的念頭。

隻聽見步履匆匆。

乞丐對麵的攤點也營業了。

賣的是高血壓藥。

從紙箱中倒出的白色的藥瓶，七倒八歪的躺在黑色絨布上。

1000塊一瓶的宣傳標語讓譚殷捂住嘴驚呼。

人來人往，圍觀的人好多。

譚殷似乎發現了商機，也湊上去看。”

大哥，你還招人嗎？

“譚殷怯生生的問了一嘴。

老闆瞧了譚殷一眼，單薄的衣服襯著人瘦瘦小小的，”你想賣這個？

“”嗯。

“譚殷渴望的點著頭，急忙撿起了不小心滑落地上的空藥瓶。

可能是憑藉著稚嫩的、人畜無害的臉龐，譚殷謀得了人生第一份兼職工作。

生活，迎來了那麼一絲讓人期待的轉機。

一逢週末，譚殷不要命的跑業務，進入各個老年社區、在各個醫院裡逮住爺爺奶奶推廣:”奶奶，看看這款高血壓藥，1000塊,很神奇的，和5000塊特效藥的效果一模一樣。

我爺爺奶奶就是吃這款，很有用的。

“推廣話術是老闆教的，一回生，二回熟。”

爺爺，您看看，我們的店在那個天橋上，您如果需要的話可以過來。

“譚殷不厭其煩的重複著相同的話術。

老闆說賣出一單，抽100的返點給她。

譚殷疑惑，怎麼能賺這麼多？

老闆，真是個好人。

首到後來，譚殷在幫忙理貨的時候，無意中瞟了眼老闆褲子口袋裡露出的進貨單，進價——130。

真賺啊，**裸的暴利，沉浸式的收割。

不過，老闆吃肉，譚殷喝湯。

自己也終於賺到錢了。

譚殷感覺自己像飛在風口上的豬，乾起活來更賣力了，”來，奶奶，我攙您過去，這是我們老闆。

“”奶奶，這邊看一看，我爺爺奶奶都吃過，超有用的!我們有試用裝，奶奶您可以先帶回家試試。

“隻要謊稱自己爺爺奶奶都吃過，就這一個小小的謊，一個週末，可以讓譚殷賺500。

一個月，就是2000。

好日子快要來了。

週五晚上，譚殷抽空回了趟家，塞給母親1800。”

你這錢哪來的？

“母親瞪圓了眼睛，怒氣沖天。”

我打工賺的，正經錢。

“譚殷握著母親的一隻手，為了讓她放寬心，又拍了拍。”

好啊，我們家女兒終於有出息了。

“母親紅了眼眶，望向了掛在牆上的黑白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