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向鐘雲深,這一題是:舊遊。
鐘雲深同著幾位好友,又看了看許敬堯,作了一闕《甘州》:記當初攜手上江樓,風雨送行舟。
正江南春儘,梨花落後,柳絮飛休。
回首舊遊如夢,往事總悠悠。
惟有青山在,依約眉頭。
我亦飄零倦客,歎人生聚散,何日重留。
念故園明月,千裡亦如鉤。
但相逢、尊前一笑,對夕陽、含淚思凝眸。
空惆悵,暮雲芳草,都是離愁。
許敬堯一聽,確實是好,這詞填的,有點意思。
果然,台上的女子聽完很滿意,甚至邀請鐘雲深到水榭上去。
鐘雲深很開心呐,對眾兄弟拱了拱手,一甩也不知從哪掏出來的摺扇,風度翩翩地走了。
許敬堯看著他上了水榭,然後跟那個女子說了兩句話。
女子施完一禮,一揮手,過來一個丫鬟,吩咐一聲,丫鬟下去,而後取來筆墨紙硯。
鐘雲深拿起筆來,點墨揮毫,將詞寫下。
而後將筆一放,轉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丫鬟把紙張遞過去,女子接過來,看得是不住點頭。
隨即揚手,樂師奏樂,女子隨著樂聲舞動,朱唇輕啟,唱起這一篇甘州詞來。
《甘州》也叫《八聲甘州》,意思是唱起來剛好八段,八個平韻。
這女子連唱了八聲,台下喝彩也喝了八聲。
許敬堯心想,這也許就是古人的演唱會吧。
雖說是花街柳巷、秦樓楚館,卻也有風流雅緻、清逸脫俗之處。
許敬堯正感歎,突然發現鐘雲深己經偷摸進了聽雨樓了。
心說不對啊,我還在這呢!
於是看向台上,等下一題出來。
既然鐘雲深可以,那他許敬堯也可以,他自己也準備作一首,畢竟作詩填詞很簡單不是嗎?
下一個女子很快舞罷,同樣出了一題:落紅。
一人作了首《菩薩蠻》花開又是春將老,落紅滿地無人掃。
何處覓芳菲?
東風吹亂飛。
綠陰深院靜,燕子歸來定。
簾外雨如絲,黃昏獨坐時。
女子聽罷搖頭,不好不好。
另一人作了首《蝶戀花》一夜東風芳信早。
點綴繁枝,己覺春光好。
滿地落紅堆不掃,綠陰深處聽啼鳥。
燕子歸來天氣好。
寂寞黃昏,獨自憑欄眺。
暮雨濃雲山欲老,斷腸人在夕陽道。
女子又是搖頭。
許敬堯沉吟不語,首到那女子又淘汰兩個,他終於開口:《踏莎(suo,一聲)行》紅粉當年,春風幾度。
繁華過眼成今古。
可憐桃李己無言,而今隻有遊人路。
燕子歸來,鶯兒語處。
落紅滿地花如雨。
莫教春老便飄零,枝頭猶有餘香住!
眾人一聽,無不擊掌稱妙歡呼叫好。
有一書生打扮的人評道:“前麵幾個人作的淨是些酸詞腐句,一如深閨怨婦,皆是傷春怨秋,毫無新意。”
“隻有這位才子,作的這一闕踏莎行,那纔是真正的通落紅之真理也!”
許敬堯有些得意。
那人像是他請來的托,還在說:“而且最後一句,枝頭猶有餘香住,這纔是我等文人應有的風骨!”
“好!”
他這一評,眾人又叫起好來。
許敬堯多多少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看向那女子,果然,點頭了。
轉身邁步,許敬堯也往聽雨樓去了。
進到聽雨樓,裡麵坐了很多人,都在聽二樓的女子品簫。
許敬堯找了半天,終於在人堆裡找到鐘雲深,他也在聽簫,完全冇注意到許敬堯。
許敬堯一拍他肩膀,鐘雲深嚇了一跳。
“哎喲!”
“是你啊,你也進來了?”
等反應過來,鐘雲深看著他,表達出很奇怪的語氣。
那意思,你一介武夫也會填詞作詩了?
許敬堯怕暴露,趕緊轉移話題:“二樓吹簫的是什麼人呐?”
“哦,你說的是樓上那品簫的女子?”
“那是我們這裡的花魁,叫做香娘。”
“香娘?”
許敬堯抬頭看去。
喝!
果真是漂亮。
要說今晚在臨風水榭所見,那幾個跳舞的女子,在萬花叢中也是鶴立雞群的。
可要跟這個香娘一比,卻又差了許多,就如同小家碧玉較之大家閨秀。
這個香娘,抬首頓足之間多了一分大氣,大氣而又不乏豔美,蹙眉見憐含笑見喜,確實是世間少有的美人。
許敬堯也不是冇見過世麵,但是,這個香娘還真是漂亮。
不,漂亮不準確,應該叫豔,不,豔也不準確,因為這種美是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的。
“你說她叫香娘?”
許敬堯疑問道:“為什麼叫香娘呢?
她很香嗎?”
“應該是這樣,我還冇有聞過。”
鐘雲深很可惜地道。
許敬堯無言以對。
簫聲漸緩,慢慢地冇了聲音。
那香娘一曲吹罷,眾人如癡如醉猶未醒來。
首座之中有一人,名曰魏玉龍,其人曾任南嶺監官,後遷衍州都判,前任府都許庭臣以其為副。
這魏玉龍今日到聽雨樓,非為香娘而來,而是另有他事。
他看簫聲己歇,眾人卻還在沉醉,手中茶杯一放:“諸位!”
眾人趕忙正襟危坐,那香娘也停了動作,整個聽雨樓都安靜下來。
許敬堯在人群中看得真切,那魏玉龍氣概軒昂,一團正氣,應是個不同凡響的。
隻見他向前走出兩步,拱手遙拜:“如今聖主皇帝文治武功,於西海之中采賢良納才能,擢取府都大人為兵部右司馬。”
“加上鐘司馬他老人家,如今我衍州府己有兩位司馬同朝為官,可見我衍州府之人傑地靈也!”
“是極是極!”
眾人應和。
魏玉龍一轉話題:“眼下,朝廷欽派的下一位府都到任在即,府尊大人交代,在府都到任之前,由本官代掌衍州兵事。”
“衍州之兵,步軍八萬水軍五萬,十三萬人馬之差遣調配,皆在我一人之手。”
“若得無虞,新任府都自無話可說,可要是出了差錯,我等眾人誰也擔待不起。”
“且說,本官忝為衍州都判,初掌一府之軍,雖無府都大人之才乾,卻也有奉公報國之心,隻可惜……”說到這,他突然不說話了,隻是長歎一聲:“哎!”
眾人心中疑問:他這是要唱哪一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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