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逛軍營,楚雲疏一邊跟薑歲穗講解了許多之前她並不清楚的細節。
薑歲穗聽的認真,但在心底也有一些小小的疑惑。
這一路走來,楚雲疏甚至連一些很機密的東西也都告訴了她,聽他這話裡的語氣,她隱隱感覺他像是知道些什麼一般,提前在交代後事。
等逛完了軍營回到京都時,時辰已經臨近晌午。
雖說楚雲疏有一身的好武藝,但他此刻終究是個嬌滴滴的女兒身,薑歲穗一路將他送到了相府門口,方纔放下心離開。
隻是在到達府門口之前,兩人路過相府側門的小巷時,看到兩個小廝抬著一個蓋有染血白布的屍體從小巷中走出來。
這抬著屍體的小廝薑歲穗覺得眼熟,不禁多看了兩眼。
走到小巷口,一陣穿堂風吹過,微微帶起了白布的一角。
隻是一晃眼,薑歲穗便看清了那白佈下目眥儘裂的屍體。
荷香!
她們竟然殺了荷香!
昨夜荷香還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今日便蓋著白布被抬了出來。
察覺到她的異樣,楚雲疏也看向那屍體:“怎麼了?”
她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收緊:“死的那個人是荷香。”
楚雲疏皺著眉回憶了一下:“昨晚那個幫薑文汐傳遞訊息的侍女?”
薑歲穗有些失神的點了點頭。
楚雲疏知道薑歲穗是個善良的人,但很多時候,無謂的善良隻會消耗自己,並改變不了什麼。
他安撫的拍了拍薑歲穗的手,寬慰著:“人各有命,她很不幸,但她的不幸與你無關,你不要放在心上。”
薑歲穗扯了下嘴角:“我明白的。”
她撥出一口濁氣,神色凝重:“她們這樣對荷香,想來定是吞不下昨夜的那口怨氣。
殿下,一會你回了相府,隻怕是處境艱難,你一定要謹慎小心,若是她們實在欺人太甚,你便讓月華來向我通風報信,我接你走!
至於旁的,什麼名節不名節的,都冇有命重要!”
楚雲疏的神色也凝重了幾分。
薑文汐與陸霜星的手段他也算是見識過。
她們的手段算不上高明,隻是全然倚仗著這相府主母與嫡女的地位,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的欺壓薑歲穗。
進了這後宅,無權無勢又不得薑相憐愛,他的處境的確會和薑歲穗所說的那樣,變得很艱難。
但他不能全然依靠薑歲穗,他得靠自己。
北狄戰事馬上就要爆發了,相信不出半月,戰報就會傳回京都,到那時,薑歲穗領兵出征離開京都,他的處境將會更加糟糕。
若是他連現在的這些刁難都無法應對,等薑歲穗走後,他豈非更是任人宰割。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心知肚明,隻是卻無法對薑歲穗明言。
楚雲疏對薑歲穗感激的笑了笑:“無妨,靈魂冇換回來之前,本王時刻都要麵對她們,逃避終究不是上上之策。”
薑歲穗知道楚雲疏是個有主見的人,便不在多言。
她將人送到相府門口後,看著人進了門方纔離開。
楚雲疏進了門還冇有走多遠,薑相身邊服侍的小廝就跑上前:“二小姐,相爺命奴纔在這等您,說隻要看到您回來了,便讓您去他的書房走一趟。”
看著小廝,楚雲疏皺了下眉:“爹爹喊我?”
昨夜夜不歸宿,以薑相的性子,會命人在此等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罷了,該來的躲不掉。
他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行吧,我這就過去。”
到書房時,薑相正在看書,見她來,他的臉立刻就板了起來。
“昨夜去哪了?”
楚雲疏低眉順首的站著:“隨戰王殿下一起去了京郊大營。”
薑相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他“啪”的一聲將書砸在了桌子上,氣急:“你胡鬨!京郊大營是你一個姑孃家該去的地方嘛?!”
楚雲疏低著頭不吭聲。
薑相迂腐固執,與他爭辯並無益處,倒不如讓他發泄出心中的怒火。
至少薑相不會做陰險歹毒之事,就算是懲罰她,也最多就是受些皮肉之苦。
見他不說話,薑相有種一圈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薑歲穗,如今你有戰王殿下為你撐腰,你是覺得為父已經管不了你了是嘛?”
楚雲疏:“女兒不敢。”
薑相冷哼一聲:“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都敢不顧名節和戰王一起夜不歸宿了,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說著,薑相取出了那根之前打薑文汐用的藤條:“你可還記得,戰王是你未來的親姐夫?你這樣做,可有把倫理綱常放在心上,可有把你姐姐放在心上?”
他拿著藤條走到楚雲疏麵前:“跪下!把手伸出來!”
楚雲疏也不多言,直挺挺的跪下並伸出了手。
看著他這幅逆來順受的模樣,薑相心中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你做出這幅樣子是要給誰看?莫非你還覺得不服氣?覺得自己冇有做錯?”
楚雲疏自嘲的笑了一聲:“女兒冇覺得不服氣,也冇覺得自己冇有做錯,爹爹說的都對,女兒的確該罰。”
他這幅不鹹不淡的模樣,讓薑相怒火中燒。
“你!”薑相氣急,舉起了手中的藤條。
“唰!”
藤條快速的劃過空氣,帶起一陣破空聲,最終狠狠落在了楚雲疏的掌心。
頃刻間,楚雲疏的掌心便紅腫一片。
見他倔強的咬著牙,不求饒也不落淚,薑相的手微微顫抖起來,第二鞭卻是怎麼也打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明明小時候文汐與歲穗都那麼的可愛乖巧,怎麼現在卻都變成了這幅樣子。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這個做爹爹的,何其失敗。
良久,他放下手,沙啞了聲音:“罷了,你回瑾蘭閣去吧...”
楚雲疏默默地起身離開。
想到昨夜薑歲穗看到薑相帶著薑文汐離開時,那個失望落寞又委屈心疼的神情,楚雲疏的手微微攥拳。
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身後佝僂著背的薑相:“爹爹,你可知為何昨夜女兒不想回家?”
薑相動了動唇,卻冇有發出任何聲音,隻覺得這一刻女兒的眼神格外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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