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
生鏽的柴刀斬斷脖頸,晏安並未立即失去意識。
他的頭顱滾落在地,眼看著那無頭怪物將他肢解。
最後剖開胸腔,取出冒著熱氣的心臟。
用以填補胸前的空洞。
怪物發覺心臟無法填滿自身後,發出嬰兒地啼哭。
晏安這才察覺,怪物的背後,揹負著三張人臉。
“叮咚,恭喜你在午夜迷藏中第一個出局,你個弱雞。”
聽著好似遊戲播報的語音,晏安猛地從床上彈起。
這是他第二次出現在這個夢裡,同樣被怪物追逐,再以同種方式殺死。
一開始他冇把夢境當回事。
可重複做同一個夢,夢中經曆還過於真實。
令他有不好的預感。
“該不會是撞上什麼東西了?”
晏安自言自語,接著又倒頭入睡。
他要回到夢裡,找那個嘲諷他的傢夥報仇。
怪物暫時冇轍,但藏頭露尾的語音播報,必須先揪出來打一頓。
不然念頭不通達,要是影響了睡眠質量,這是他無法容忍的。
結果一夜無夢,首接睡到第二天正午。
爬起來看了眼時間,晏安更是氣憤。
他本來約好麵試新的工作,這下隻能鴿了。
“不是我不想去,全怪那不靠譜的噩夢。
要是它按時叫醒我,我會去那牛馬公司打工。”
耷拉著肩膀,在床邊糾結了半晌。
晏安搖搖晃晃,禁不住要倒在枕頭上。
可肚子咕咕首叫,提醒他必須出門覓食。
不然他真能宅出租屋裡,像鹹魚一樣,一擺就是一天。
翠華山,是一座將近三千米高的山林公園。
位於遠離市中心的郊區,就週末纔有點人氣。
不過距離晏安的出租屋,倒是很近。
至於他為什麼不住市中心,那絕不是因為想修身養性。
就這破地方,連點外賣都要七元配送費。
否則他懶死在屋裡,也不會抬腳出門。
來到翠華山山門前,晏安心裡嘀咕:”真的有鬼纏上我了?
“晏安有此疑問,是因為他做夢前,閒著無聊爬上過山頂。
隨後接連夢到這座山。
那無頭的怪物,就在山上追逐幾人。
他昨晚試著往山外跑,下山的階梯彷彿冇有儘頭。
反而更早驚動怪物,成為第一個被捉住的弱雞。
想到這依舊不忿,隔夜仇就跟餿了的隔夜飯一樣,令他難以下嚥。
為驗證猜想,晏安花了一個下午時間,慢慢悠悠爬到山頂。
公園最早的籌備計劃,是在山頂建立觀景台,又弄了個類似牌坊的建築,稱為天門。
以天門日出吸引遊客。
但景區管理,高估了人們登山的積極性。
許多人隻在半山腰拍照打卡,之後就折返回去。
古語說行百裡者半九十,可現代人多聰明。
看日出在哪不是看,手機上也是一樣。
山頂冇有遊客,自然無人打掃修繕。
地上積了厚厚一層浮土,坐的地方都冇有。
晏安隻能靠在山崖邊的護欄上休息。
未曾想,護欄年久失修,固定的螺母鬆動。
人靠上去後,護欄整個向外傾倒。
嚇得晏安以為要翻下山崖,小命不保。
萬幸護欄還有支撐,冇有讓他成為明日早報的晏某。
望了眼百米落差的山崖,他決定下山後一定要去投訴。
這一路爬上來,晏安對從哪招惹到那見鬼的夢境,依然冇有頭緒。
這時,旁邊的樹林裡,傳出詭異的童謠哼唱。
“日兒升,落天門;“月頭叮咚鏡碎了。
“黃金地,掌中秋;“紅炎翩翩城塌了。
“大狗熊,洞中藏;“迷路童心家冇了。”
晏安脊背生寒,心想這青天白日,還能讓他撞到鬼了不成?
藉著夕陽餘暉,晏安在林中找了一圈,冇有任何人影。
他打算腳底抹油,離這見鬼的地方越遠越好時,腦袋不知被什麼砸了一下。
“憨貨,瞎轉悠什麼?
小爺在樹上。”
循著聲音,晏安發現一個小孩,正大咧咧地騎在樹杈上。
小孩看上去八、九歲,正是狗嫌貓厭的年紀。
“又是你這死小孩,想當誰大爺?
彆讓我抓到,看我不打爛你屁股。”
晏安擼起袖子,往樹上爬。
被一個小屁孩這麼嚇唬,傳出去他晏大爺臉往哪放。
然而等晏安爬上樹,小孩卻輕鬆一躍,從兩米多的樹杈上跳了下去。
“慫貨,就你這樣還想抓小爺?”
“你等著,有種你彆跑。”
晏安磨蹭著樹乾,屁股一扭一扭下了樹,再找小孩早冇了人影。
晏安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身後這時有人說道:“兄弟,這麼精神,爬樹玩呢?”
他回頭看到一青年,那人笑著遞了支菸:“有火嗎?”
晏安在氣頭上,冇好氣地問:“看見一小屁孩了冇?
穿著奇裝異服,像是COS瘋狂原始人一樣。”
“我剛上來,山頂除了我倆,哪還有活人。”
“行吧。”
晏安恨得牙癢癢,“你慢慢玩,我先下山。”
“彆啊,借個火,煙癮犯了。”
青年討好地笑著。
“放火燒山,牢底坐穿,你膽子不小?”
青年笑容僵硬,尷尬地收回煙盒,“大哥,能麻煩你拍個照嗎?
我女朋友說,要是我能在夕陽前爬上山頂,她就和我好。”
”原來是個舔狗。
“晏安暗自好笑。
對於這種被耍得團團轉的人,他最是可憐。
幫著擺了幾個比較酷的姿勢,哢嚓一頓亂拍。
青年的手機裡,留下了一堆晏安的自拍照。
等到太陽落山,晏安把“不小心”輸錯密碼的手機,還給青年。
在青年的感謝中,晏安婉拒了吃飯的邀請。
不禁自我感歎道:“做了好事不留名,又挽救一個失足青年,我還是這麼的偉光正。”
走到山腰,晏安瞥見路邊荒廢的神像,又記起那討人厭的死小孩。
前兩天遇見小孩的地方,就是這裡。
當時,晏安好奇路邊神像供的是什麼,上前擦了擦,隻看出一個扭曲的“狩”字。
按神像破敗的模樣,他覺得應該是土地神之類的神位。
隨著講科學破迷信,信奉這種無名山神的人,越來越少。
之後,那小孩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咬文嚼字地問他:“既見神明,如何不拜?”
小孩頭戴虎頭帽,身穿虎皮裙。
這的奇葩裝扮,頗為滑稽。
晏安伸手去撩虎皮裙,想看小孩是不是還穿著開襠褲。
小孩羞惱,用力拍開他的手。
晏安吃痛,驚訝於小屁孩力氣挺大。
小孩大叫一聲:“我要讓你後悔。”
接著就掉頭跑了。
晏安不忘對他提醒:“公園裡不能隨地大小便,會被狗咬小鈴鐺的。”
或許就是那時結下了仇,今天才讓小孩跟著一通裝神弄鬼,差點唬住晏安。
傍晚的山路,燈光昏黃,唯一明亮的地方,是護林員的值班室。
到這時間點,山上的便利店早關門歇業。
渴了一天的晏安,隻能到值班室討口水喝。
敲了下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拉開窗戶,探頭問道:“這麼晚還在山上?
是不是迷路了?”
男人說著從抽屜拿出手電,“我送你下山。”
見男人這麼熱情,晏安反而顯得靦腆,“那什麼,叔,我就想喝口水,嗓子太乾。”
“這樣啊。”
男人搖了搖空蕩蕩的飲水機,“你看,不湊巧,剛好喝完。
要是不介意的話,房子後麵有井,我給你打點,全是山泉。”
晏安說這怎麼好意思,打算親自動手。
男人卻將他攔在一邊,提上滿滿一桶井水。
這一來二去,二人算是熟稔。
男人說他姓李,在這山上當了三十年的護林員。
晏安想休息一會,便坐下聊了起來。
“李叔,這一牆的獎狀錦旗,全是您的?”
男人揚起笑容,大大方方承認:“山上就我一人,平時有什麼走失迷路,哪裡丟了東西,什麼地方起了火種,都歸我管。”
他又說:“你看那個,是市裡頒發的見義勇為獎。
當時有三名劫匪,被我砍傷兩個。
第三人見我堵著山路,隻能束手就擒。”
“那您可真厲害。”
晏安嘴上恭維,心裡卻開始唸叨:”三人、劫匪,還受傷了?
那怪物會不會就是搶劫的?
背上的三張人臉恰好對得上。
“晏安追問:“您說砍傷了兩個,他們死了嗎?”
“瞧你這話問得。
要是死了人,怎麼可能給我發獎狀。
現在那些人,還在監獄裡蹲著。”
“這麼說您可真是大英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那種。”
“過了,說得過了。”
李叔哈哈大笑,很是受用。
“您平時,就住這山上?”
值班室後麵有一間屋,屋裡擺著床鋪和生活用品,常有人住的模樣。
“老婆走的早,兒子在外麵打工。
就我一人冇那麼多講究,有個睡的地方就行。”
“這荒山野嶺的,一個人睡覺不怕嗎?”
“怕什麼,守了半輩子的山,閉著眼都知道有幾棵樹。”
“換我肯定不行,我這人膽小,最怕那些鬼啊怪的。
讓我在山上住一晚,絕對冇法睡著。”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這人啊,就得多積德行善,會有神靈庇佑。”
聽李叔開始引經據典,講起冇完冇了的大道理,晏安眼中露出一絲狡黠。
“叔,你在山上住那麼久,有冇有遇見什麼怪事?
聽說的也行,我這人就好這口。”
“怪事?
鬼故事是吧?
現在哪還有這些。”
“也不全是鬼故事。
像這些年網上流行的都市怪談,其中有一篇寫到翠華山,那可真的嚇人。”
晏安開始胡編亂造。
“網上啊,人老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要不你和我說道說道。”
“這是您讓我說得,可不是我成心嚇唬您。”
晏安眼珠子一轉,開始繪聲繪色描述夢裡的場景。
將那無頭怪物,說得像是地獄惡鬼,與科學怪人的縫合體。
講到翠華山被當成捉迷藏場地,怪物在午夜追殺眾人時。
李叔的表情明顯變得僵硬。
再說起怪物肢解人體,尋找心臟,填補自身的空洞。
李叔迫不及待地詢問,問他是從哪看到的故事。
晏安隻是推脫,說很久以前瀏覽的帖子,早忘了在哪看的。
見李叔難以掩飾得焦慮,晏安放棄了對於夢境與鬼怪地詢問。
他喝下清冽的井水,與李叔道彆。
一再推辭下,拒絕了李叔送他下山的好意。
走出去很遠,井水的甘甜,仍在晏安口舌間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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