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閻季德抬頭偷瞄皇帝,正好同皇帝看來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慌亂地垂頭,聽到皇帝的訓斥。
“查明真相?閻季德,你回答朕,傳遞捆綁柳枝的,是你的人嗎?”
閻季德垂頭道:“是。”
“既然是,這件事即便不是你的授意,你作為禁軍十六衛大統領,上不能儘忠,下疏於治軍,朕看你這個統領的位置,也不要坐了。”
閻季德不敢再為自己辯解,他默默解下腰間魚符,雙手高舉。
宦官上前,接過魚符。
“三個月。”皇帝道,“朕給你一次機會。查出來,朕還可以用你。若查不出來,大明宮的門,你就不要再進了。”
“微臣——”閻季德惶恐叩頭,“謝聖上隆恩。”
葉長庚往家裡去。
一路上被百姓簇擁,興高采烈。
往日的鬱悶失意一掃而空,從此後他就是從七品翊麾校尉了。雖然這個官職不值一提,但他能入軍,就有好前程。
葉家早聽到訊息,管家仆役迎出來,他們甚至請來鑼鼓隊,敲鑼打鼓感謝聖恩。
見百姓恭賀,便揚起銅錢,撒了一地。
葉長庚踏進家門,到正堂處跪地稟報。
葉夫人神情肅重地看著他,待葉長庚在祖先的靈位前磕過頭,便喚他道。
“你過來。”
葉長庚乖巧地走過去,擔心母親對他從軍的事還有異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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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夫人抬頭看著自己的兒子。
阻止一件事難,支援更難。
獨子可以免去兵役,葉長庚原本不必從軍的。戰場上是什麼樣子?刀劍無眼,除了本事,還要有運氣。
一將功成萬骨枯,名留青史者少,大多數人,都是那茫茫枯骨。
兒行千裡母擔憂,然而擔憂並冇有什麼用。
“我聽說今日禦街,柳枝是鐵的。”葉夫人緩緩道。
“是,”葉長庚點頭,“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想害兒子。好在嬌嬌察覺了他們的詭計。”
“然後呢?”葉夫人問。
“然後兒子換了弓箭,射中柳葉了啊!”葉長庚驕傲道。他奇怪這件事母親已經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問。
葉夫人微微搖頭,添了幾分鄭重。
“然後呢?”她刻意拖長了聲音,像是等待對方想通什麼。
葉長庚總算懂了。
“母親,”他正色道,“然後兒子明白,從今往後,要害兒子的人還會有很多。出門在外,小心為上。不輕信、不輕慢、不占便宜也不吃虧,要謹遵家訓行事。”
葉夫人這才點頭。
她抬手從丫頭手裡接過錦盒,慢慢打開,取出兩麵護心鏡。
護心鏡被擦得平滑光亮,卻能看出年代已久。上麵有道道劃痕,隻看一眼,就能想象到這兩塊鏡麵,經曆過什麼。
“這是你祖父留下來的,”葉夫人把護心鏡遞給葉長庚,“心主神明,護住心神,則萬事皆安。掙功名重要,保住性命,也重要。”
葉長庚乖順地點頭。
葉夫人起身,陪著他走出院子。
坊街上的熱鬨傳進耳中,看熱鬨的人還未散去,而這熱鬨本身,卻已心神安定。
“孩子,”葉夫人道,“你且記住,咱們國公府雖然冇落,卻不靠孩子的性命博前程。母親見識短淺,不想說什麼為國儘忠、死而後已,隻盼著你好好回來。更何況如今你身為軍官,不管手底下有多少人,需知他們也都是父母生養的,要愛護他們,保住他們的性命。”
葉長庚喉中哽咽,悶聲點頭道:“請母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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