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以為的不便和貧窮一經對比,根本算不得什麼。
名叫薑行的裡魁站在堂屋裡。
公孫顏第一次看見一個人的身上集合著這樣可怕的蒼老和悲苦。
明明是他的家,麵對公孫顏這樣借宿的年輕娘子,卻神色驚惶得像繃緊的弓弦,彎腰低頭,態度謙卑。
“薑老,請坐。”公孫顏指了指佈置在堂屋的乾草坐席。
“不敢當不敢當。”薑行誠惶誠恐的彎下腰去。
剛開始購置的大衣還餘了兩件,放在輜重車上,趙雲得了公孫顏的吩咐,給了這個老人一件。
因為是剩下來的,也挑不了什麼尺碼,不合身的大衣披在老人身上,直垂到了腳麵。
大衣很暖和,薑行卻內心惶恐無比。
他活了很久,他知道世間不會有平白得來的好處。
命運不會贈予免費的禮物。
對世家之人來說,他們這些草民就是地上的塵泥,腳踏過去都嫌臟了鞋底。
他一夜忐忑無比,隻期望是那個貌美的娘子年幼心善,見他可憐,而不是有旁的什麼意圖。
現在站在他家的堂屋裡,四周都是熟悉的佈置,薑行卻頭也不敢抬,更不敢接這個年輕娘子的尊稱。
“小人站著就好。”儘管低著頭躬著腰旁人看不見,但是薑行的臉上還是掛著討好謙卑的笑。
跪坐在上首的公孫顏有些腦仁疼,她看得出眼前這位老人身上的謙卑和戒備。
她甚至可以戲劇化的腦補出這位老人受過多少來自世家軍閥的欺壓。
但是這種態度並不利於他們進行良好的溝通。
“薑老,我很感激你能收留我們。”又嘗試了兩次讓這個老人坐下,均以失敗告終,公孫顏眼見自己越客氣對方越是誠惶誠恐,她不由歎了口氣,索性直入主題。
“我想瞭解一下這裡的狀況,人口。”公孫顏見老人臉色一變,接下去說到:“我想讓這裡的人們能跟隨我們遷去令支。”
薑行心裡咯噔一下,失態的叫了一聲:“不可!”
整個漢末軍閥世家掠奪人口充作蔭戶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這不代表被掠奪的平民願意。
且不說故土難離是國人傳承千年的情結,在漢末時遷徙永遠伴隨著死亡。
各路軍閥養私兵都缺糧,哪裡會用糧草接濟掠來的饑民。
大量拖家帶口的人被刀劍逼著走上遷徙的道路,缺衣少食,撲死道中,更何況這樣惡劣的大雪天氣。
就算是活著到了地方,等待他們的是為奴為婢,極為苛刻的勞作,生不自由死不由己。
話一喊出口,薑行便有些後悔。
對方幾百甲馬俱全的騎兵,弓刀之下哪裡容的下他拒絕,這種詢問大抵也是一次客氣而已。
但是薑行還是抬起頭,他滿是溝壑的臉上露出哀求神色:“娘子開恩,此處皆是逃亡的老弱病殘,並無多少青壯,還請娘子再、再……”這裡都是冇有價值的苦命人,饒過他們一次吧。
“這,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彆這麼要哭的樣子啊,公孫顏無措起來。
公孫顏不知道漢末被掠奪的人口慘狀,她本意也不是現在就遷這些人離開。
她確實需要大量的人口,但是遷徙怎麼也得等她在令支站穩腳跟,有自己地盤可以安置這些人以後。
在她的概念裡,人帶走,最基礎的衣食住行要為他們保障,也要得到對方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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