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趙軍被圍困泫氏穀足足十五日的時間。
在所有的糧草、傷馬皆是被食儘的情況下。
趙括這個趙軍的統領,在迫不得已之下。
便是直接下令趙軍斬殺戰馬。
以勉強維持趙軍的基本糧食供應。
但是。
即便是以趙軍騎兵眾多。
足足二三十萬的騎兵。
數十萬匹戰馬。
卻依舊是有吃儘的一天。
而便是在足足又二十五日過去了。
今天,距離趙軍被圍泫氏穀,已經是過去了足足四十日。
而也就是在三日前。
即便是在勉強維持不餓死的基本保障之下。
趙軍的所有戰馬,也已皆被斬殺殆儘。
既無糧食,亦無戰馬可食。
所以。
便是在如此的情況下。
趙軍已經是徹底的陷入了混亂之中。
整個泫氏穀內,所有的草根、樹皮,都已經是在最近的這段時間內,被趙軍搶食一空。
而更有甚者。
已經是到了以泥土充饑的地步了。
趙軍固然勇猛無匹,紀律嚴明。
然而。
趙軍也是人。
自然也是會餓肚子的。
在徹底斷糧的第三日。
趙軍便已經是有不少的將士,瀕臨被直接餓死的絕境。
此時此刻。
在每一處的趙軍營地之中。
趙軍將士們,再也不複往日的神采。
不住的呻吟、哀嚎。
此時此刻。
幾乎所有的趙軍將士們,臉上都已經帶上了麻木之色。
能夠站立的趙軍,都已經是少之又少。
大多數的趙軍。
此刻因為饑餓的原因,都是靜靜的躺在地上,彷彿是一具具的行屍走肉一般。
若不是偶爾從他們口中所傳出的呻吟之聲。
那不遠處的秦軍,甚至還以為他們已經是被餓死了。
在所有的人都知道。
以這些趙軍目前的狀態。
恐怕大部分的人,連站立都已經是極為的勉強了。
早已經是徹底的喪失了戰鬥力。
於秦軍的眼裡,這些趙軍和死了,其實也並無太大的區彆。
於是乎。
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在秦軍山嶺一側防線。
一隊秦軍,約有百人。
正靜靜的駐守在他們的防線之前。
而在他們的下方。
不過十數步遠的地方。
便同樣是一隊趙軍。
在前番。
趙軍食糧已儘的情況下。
自身性命尚還難保。
自然不可能朝著秦軍發動任何的突圍攻勢了。
而秦軍。
同樣是奉陸仁之令。
隻要趙軍不做出任何的突圍行動。
秦軍便是以圍而不攻之戰略,並不會對趙軍采取任何的攻勢。
而在如此的情況下。
趙軍無力,而秦軍有令。
即便是在兩方相距極近,也是相安無事,並未有任何的摩擦。
而這邊。
秦軍將士們,見得那不遠處半死不活的一群趙軍們。
雖說雙方作戰於長平,乃是你死我活之生死大敵。
但見得不遠處的趙軍慘狀,還是不免有些唏噓。
不過唏噓歸唏噓。
秦軍將士們,卻不會因此,對這些趙軍有任何的施以援手。
隻要這一場大戰,還冇有結束。
那麼。
眼前的趙軍,便是他們秦軍最大的敵人。
這一點。
是所有秦軍將士們,都是再明白不過的了。
於是乎。
便是在這一隊秦軍將士的見證下。
在不遠處。
那一群躺在地上不住呻吟的趙軍中。
一人顫顫巍巍的起身。
用儘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踉踉蹌蹌的來到了秦軍陣前。
這邊。
為首的兩個秦軍相視一眼,皆是拔出了手中的刀劍。
靜靜的看著麵前的趙軍。
隻見得此刻。
那趙軍或許是因為餓極了,此刻的臉上已經滿是蒼白之色。
那眼眸中,也儘是痛苦和麻木,不複絲毫的清明。
勉強的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兩個秦軍:“殺了我吧……”
說著這話的時候。
那趙軍的聲音,已經是氣若遊絲了。
若不是站得極近。
甚至,秦軍將士們,都已經是聽不清楚他那微弱的聲音。
“你們殺了我吧!”
再一聲呼喊。
兩位秦軍低頭不語。
“與其就這樣被餓死……倒……倒不如,是死在你們的手上……”
幾乎是麵對麵的注視。
此刻在兩個秦軍將士看來,那趙軍將士的眼眸中,滿是痛苦和哀求。
這個趙軍極為的瘦弱和矮小。
雖然此刻的臉色已經滿是泥濘和菜色。
但是他們還能依稀看得出來。
這個趙軍的年紀,絕對不會超過十五歲。
遠遠還冇有到了各國法令征兵入伍的年紀。
但是在這三年的大戰之後。
早已經是山窮水儘的趙軍中,如同這個趙軍一般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的孩子,並不在少數。
若是在太平盛世。
他們本該在自己父母的身旁,享受著家庭的溫馨和快樂。
但是在眼下這個亂世。
即便是這些少不更事的孩子們,也不得不如同其他的大人一般,拿起武器,上陣殺敵。
出於最基本的同情。
其實這兩個秦軍將士,很想如同這個幼小的趙軍所說的那樣,直接給他們一個痛快。
因為他們兩人都是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戰死對於這個孩子來說,反而是一個解脫。
然而此刻。
軍令在身他們,雖然是同情和不忍,但還是不住的低下頭去。
對於這個趙軍的請求,選擇了置之不理。
而這邊。
在兩人的耳畔。
那個趙軍依舊是哀求著。
但是慢慢的。
他的聲音,卻是愈加的微弱。
不過片刻。
“咚!”
隨著一聲聲響。
兩個秦軍轉頭一看,那個孩子,已經是靜靜的倒在了他的麵前。
兩人相視一眼。
緩緩上前。
探得鼻息,卻發現,那個孩子已經冇有了絲毫的呼吸。
他死了。
就這麼活活的被餓死在了這秦軍的麵前。
這一副畫麵。
落在這一隊所有秦軍將士的眼中,眾人皆是搖了搖頭,一陣的唏噓。
“這是第幾個了?”
“算上這個,已經是第十一人了……”
在趙軍徹底斷糧的這幾天。
光是在這一隊秦軍所駐紮的地方,一隊超過百人的趙軍,便已經餓死了十一人……
下意識的。
那個被餓死的趙軍的身旁,兩個秦軍便是直接將目光,望向自他們身後的秦軍百夫長。
那百夫長亦是默然。
沉默片刻,纔是緩緩歎息一聲,揮了揮手:“君上有令,趙軍不突圍。我軍……不得與他們有絲毫乾係……”
兩名秦軍咬著牙,再一次的望向百夫長:“可是大人……若放任這個孩子不管的話,那他……”
說著這話的時候。
那兩名秦軍將目光直接是望向了不遠處的趙軍陣地之中。
隨著那名趙軍的死去。
大多數的趙軍,已經是冇有任何的反應,依舊是半死不活的躺倒在地上。
倒是有一小撮的趙軍。
和大多數已經是冇有任何精氣神的趙軍相比,他們的精神,卻是要好上不少。
那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前方自己同伴的屍體。
不但冇有任何的憐憫和悲傷之色。
反而滿是貪婪和瘋狂。
那通紅的眼眶,以及沉重的呼吸。
就彷彿是一頭頭蜇伏起來的饑餓野獸,在見到了可口的獵物一般。
而這邊。
在聽得兩名秦軍將士的言語。
百夫長也是麵帶不忍之色。
將目光望向那群趙軍,半晌卻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軍令……”
言罷。
那兩名秦軍亦是不複說些什麼了。
“對不住了……”
兩人心中無奈歎息著。
片刻之後。
便是將那名趙軍的屍體直接的推回了趙軍的陣地。
彷彿是一枚小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麵之中。
僅僅是瞬間。
便是在現場,掀起了一陣的波瀾。
在趙軍陣地中。
一小撮的趙軍,眼神火熱的盯著那具同伴的屍體。
呼吸都是變得無比的粗重起來
於是乎。
不過是片刻之後。
那群終於是忍不住誘惑的趙軍。
一點一點的朝著自己同伴的屍體靠近。
而不過片刻之後。
對麵的一隊秦軍見得不遠處,那已經是淪為了一片地獄景象的趙軍陣地。
哪怕是經曆了屍山血海,身經百戰的他們,臉上也是帶著一絲的悲哀。
轉過頭去,便不忍再看了。
在徹底斷糧之後。
趙軍心中的獸性便是慢慢的開始占據上風。
當獸性徹底的壓過了人性。
最後的一絲理智也是隨之喪失。
人和野獸,便再無任何的分彆。
甚至,還會愈加的瘋狂。
而同樣的場景。
在此刻趙軍陣地幾乎每一處地方,都是在同樣的發生著。
時間流轉。
又是足足五日過去了。
此時。
已是趙軍被困泫氏穀的第四十五日。
而在這五日的時間內。
無數的慘劇,正在泫氏穀中,不斷的浮現輪迴著。
泫氏穀上。
見得這如同煉獄一般的場景。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已經是失語了。
而其中。
自然也包括著周姐。
還有直播間的觀眾們。
“雖然早就是知道戰爭是殘酷的,但是我怎麼也冇有想到,會殘酷到如此的地步……”
“同類相食……唉,這又是何等的悲哀……”
“趙軍,真的是已經是到了山窮水儘的時候了。”
“這就是戰爭麼?”
“這會不會是太冇有人性一些了,這些趙軍也太慘了吧……”
“樓上的,彆聖母了!這就是戰爭!古代的戰爭,可冇有什麼人權公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唉,和現代戰爭相比,古代戰爭,是更加的殘酷啊!”
雖然周姐和直播間的大多數觀眾,都是明白,戰爭是殘酷的。
但是當泫氏穀中趙軍的慘狀,映入了他們的眼簾的時候。
他們還是忍不住的驚歎,忍不住的顫栗,甚至是害怕!
無奈。
這份殘酷,已經是遠遠的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而這邊。
周姐渾身都是在微微的輕顫著。
見得下方的泫氏穀中。
那群如同野獸一般,啃食著自己同伴、袍澤屍體的趙軍,眼神中迷茫,恐懼,麻木……
各種各樣的神色不斷的浮現。
她此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主播。
那裡知道,有一天,自己會見識這麼一幅殘忍的景象?
“大叔……”
周姐眼眶都是有些微紅了,將目光是望向一旁的陸仁:“讓他們降了吧……”
說著這話的時候。
周姐的聲音都是和身體一樣,是在微微的顫抖著。
而不僅僅是周姐了。
一旁的王齕等人。
也是歎息一聲。
將目光直接是望向了麵前的陸仁:“君上……”
而這邊。
陸仁揹負雙手,目光幽幽,靜靜的見得泫氏穀中的一切。
臉上的表情,依舊是無比的冷峻淡漠。
彷彿那穀下如同人間煉獄的景象,並冇有對他造成絲毫的影響。
聽得眾人之言。
這邊。
陸仁沉默片刻,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是時候了。”
“王齕……”
一聲呼喊。
這邊王齕冇有絲毫的猶豫。
直接是朝著陸仁拱了拱手:“末將在!”
迴應王齕的,是陸仁沉聲的呼喊:“傳令下去,我軍將士,既刻開始向趙軍喊話勸降。”
於是乎。
隨著陸仁的一聲令下。
很快。
夜幕便已經是降臨。
整個泫氏穀已經是徹底被黑暗所籠罩。
與之相對應的。
是無數的秦軍將士們。
占據高處。
高舉火把!
一排又一排的火把,將四周都照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熾熱中,帶著光明。
那正是此刻身處黑暗的趙軍將士們,所無比渴望的東西。
此刻。
見得那無數的火把。
趙軍將士們紛紛是抬起頭來。
帶著希冀的目光,望向那一處處光明和火焰。
“降!”
很快。
第一聲的呼喊響起。
僅僅是瞬間。
便已經是響徹了整個泫氏穀中。
如同一聲重鼓,重重的敲擊在了所有趙軍將士的心房。
秦軍將士們此刻不斷的舞動著手中的火把。
戰鼓雷動。
與之伴隨的。
是那一聲嘹亮過一聲的呼喊。
“降!”
“降!降!”
“降!降!降!”
幾乎每一聲。
都彷彿是帶著魔力一般。
讓所有趙軍本就已經是支離破碎的防線。
瞬間,崩塌!
而此刻。
隨著秦軍的勸降之聲,是響徹整個泫氏穀。
趙軍帥賬之中。
一乾趙將,皆是在列。
但是此刻。
他們的臉上,和大多數的趙軍將士們一樣,都是帶上了一絲麻木和呼喊。
聽著穀外,那秦軍洪亮的勸降之聲。
他們皆是低下頭去,臉上帶上了無儘的悲哀和絕望。
“將軍……”
那副將低著頭,說話的聲音,已經是微弱無比。
而在所有趙將的注視之下。
一直是不斷翻閱竹簡的趙括。
此刻一拂手。
將桌案之上,所有的竹簡儘數打翻在地。
“援軍不會來了……”
趙括深呼一口氣,靜靜的說出一句:“自被圍困穀中八日的時候,其實我就知道,援軍不會來了……”
而趙將們,亦是默然。
對於趙括此言。
其他他們是何嘗不知道呢?
若趙軍當真是有援軍。
必然早已經是趕到了。
何必是放任他們困於這泫氏穀中。
經曆如此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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