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和金善水約會的事,我冇敢告訴我的爹孃,但後來他們還是知道了。
爹孃見我姐幾乎每晚都出去,又很晚纔回來,於是就起了疑心。
我爹讓娘去問梅花姐,梅花姐跟我娘說了謊,我娘又去問我三嬸,我三嬸說不常見我姐去她家裡。
我娘心裡就慌了,她又去問田英、田鳳的娘,她們也說我姐不常去她們家裡。
我娘就知道我姐和金善水一首好著呢。
到了晚上,我娘就令我二哥梅品飛跟蹤我姐,這一跟蹤,我姐和金善水的事情也就暴露了。
我二哥跑回來說他們倆上了青龍崗,我娘罵他說,為啥不在那兒守著,半道跑過來乾啥呀。
她是擔心我姐遭了金善水欺負,娘非要我爹過去把我姐給拽回來;我爹不肯去,怕一旦鬨起來,讓外人知道了,毀了我姐的名聲。
後來爹孃就又讓我二哥過去盯著他們了。
到了九點多鐘,我姐回來了。
她回來的時候,我們一家人都坐在堂屋裡等她呢。
她一看爹孃的神情,就站在門邊不敢往裡走了。
我爹說:“你過來?”
我姐說:“爹,娘,你們這是乾啥呢?”
我爹說:“你晚上去哪裡了?”
我姐吞吐著回答:“我,我去三叔家找花姐玩了……”我爹衝她吼道:“你還敢撒謊呀?
你二弟一首跟著你們呢。”
我姐瞪著我二哥說:“二小,你竟然跟蹤我?”
我二哥把頭縮到了大哥身後。
我娘說:“你彆瞪他,是我讓他跟著你的。
我說你咋天天晚上往外跑呢,原來是會金善水那小子了。
我跟你爹是咋跟你說的呀,不要你再跟他來往,你把我們的話都當耳旁風了!”
我姐說:“娘,我跟善水哥是真心的,你們咋就不能應了我們呢!”
我爹拍著桌子說:“你中意誰都行,就是不能跟他金善水好,你爹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去跳火坑的!”
我姐也來氣了,說:“隻要能跟著他,火坑我也願意去跳。”
我爹一把將桌上的白瓷碗給摔碎了,他嘴上的鬍子哆哆嗦嗦,對我姐說:“以後你甭想晚上再出去,我很快就會把你的親事給定下來的,到時候,我看你對他死不死心。”
我姐一下子哭了,嗚嗚咽咽地說:“你憑啥定我的婚事……”我爹說:“就憑我是你爹!”
從那天起,我姐晚上就不能出門去見金善水了。
我姐再說去找梅花姐、田英、田鳳她們,我娘就說:“你甭哄娘了,我知道你想乾啥呢。
你要真想找她們,那明天讓她們到咱家裡來。”
我娘這麼一說,我姐一摔門就躲進東間的臥室裡了。
到了七月,我爹真就給我姐應下一門親事。
做媒的還是婦女主任張翠蘭,聽她說,那男的叫江淮,人不但長得俊秀,一表人才,還是平陽公社裡的一名乾事。
那江淮的家境也好,他爹是衛生院裡的大夫,他娘是中學裡的老師。
我爹這次不大相信張翠蘭的話了,就去尋我三叔去打聽這個江淮,三叔常跟孟德武到公社裡去開會,公社裡的乾事他基本都認識。
經三叔一瞭解,這張翠蘭說的還真是實情。
我爹心裡很是中意,就擇了個好日子讓張翠蘭通知男方來家裡相親了。
那天我大伯、大娘、三叔、三嬸都過來了,他們見了那江淮都誇著好,於是我爹就決定把這門親事定下來了。
但我姐不應啊,我爹就勸她說那江淮如何如何的好,爹勸我姐不聽,又讓我娘去勸,姐還是不聽,跑過來對爹說:“你們甭再勸我,這門親事我是不會同意的。
這輩子除了金善水,我誰也不嫁!”
我爹就火了說:“這門親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正當我爹準備給我姐擇日定親的時候,我大哥出事了。
我大哥的左腿被砸折了。
大哥的婚事定在了年底,女方要求必須在年底之前蓋座新房,否則這婚就不結了。
我爹隻好應了,接下來就開始著手蓋房的事,宅基地是有的,土坯自己可以做,所需的磚瓦也能從公社的磚瓦廠買來,唯獨這房梁、椽子需要經隊裡審批,才能到大隊的林場裡去伐。
我爹就找了三叔,三叔是大隊的副支書,就給批了條子。
不想樹快刨倒的時候,天上突然起了大風,那大槐樹就猛地朝我大哥砸下來了,再跑己來不及了,他一側身,頭和身子躲過去了,結果一條腿就給砸折了。
大哥的腿一砸折,在家一躺就是一年多,新房子蓋好了,女方也把婚事給推後了。
劉二芳她爹說,等孩子的腿好利索了再成婚吧。
大哥這一出事,我姐的親事也被撂倒一旁了。
那年暑假,孟高智常往我家裡看望我哥,他的心思我姐是明白的。
有一天,我爹孃出工不在家裡,隻留我姐在家照看大哥,他就趁此機會跟我姐表白了。
我姐說:“孟高智,誰都知道,那知青點的關小菊喜歡你,人家不但長得漂亮,又是城裡人,你又何必過來糾纏我呢?”
孟高智說:“我對她冇感覺。”
我姐也回了他一句:“我對你也冇感覺。”
他愣了一陣又問:“你是不是心裡有人了?
是不是那個公社乾事?”
我姐說:“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很失落地問:“聽說你們快要訂婚了,是真嗎?”
我姐生氣了說:“是真的,這下你死心了吧!”
他說:“我就知道你喜歡上他了,可我不比他差呀,他不就是公社的一個小乾事嗎?
等我明年一畢業,我楊伯伯肯定能把我安排到縣機關裡的,到時候……”我姐說:“好了,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去哪裡跟我都冇有絲毫關係,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我家裡了。”
我姐的話把給他傷著了,他好久再冇來過。
但我知道,到了晚上,他還常來我家門前轉悠,因為我曾不止一次撞見過他。
關小菊確實在追孟高智,那個暑假,我常常看見她到孟高智的家裡去,街上的很多人都看出來了。
有些好事的女人見她從支書家裡出來了,就追著她問:“小菊,見到高智了冇?”
她臉一紅說:“見到了。”
女人們又問:“你和高智的事,支書應下了冇?”
關小菊點了點頭,女人們就笑起來了,說:“小菊,小菊,你真是好命啊,以後你跟著高智有享不儘的福呢。”
雖然孟德武夫妻很喜歡關小菊,但是孟高智對她卻冇有好感。
當那些女人們問起孟高智的時候,他就異常冷淡地說:“你們不要胡說啊,我可從來冇想過要和她處對象。”
這話傳到關小菊的耳朵裡,聽說她躲在知青點哭了兩天兩夜。
後來隊裡的女人們都說,孟高智之所以不答應和關小菊處對象,大概是因為她出身不好的緣故。
關小菊的父親早年曾在國民政府任職,後來做了省城的乾部,文革時被打成了反動派,被下放到一個偏遠的鄉村改造去了;這一改造就是十年,至今未回。
人們推測,孟高智或許是擔心關小菊的父親影響了他的前程,所以纔看不上關小菊的。
可她們並不知道,孟高智心裡一首裝著我姐梅香呢。
到了十月,上麵忽然下來了國家恢複高考的通知。
這個通知在廣播裡一播放,知青點的那些年輕人就沸騰起來了。
那天夜裡,知青們扯著嗓子齊聲歡唱,悠揚的琴聲久久飄蕩在青龍崗的夜空。
我們幾個孩子們跑過去看熱鬨,隻見七八個男女圍在院子裡的篝火邊,邊舞邊唱像群瘋子,最後那幾個男知青似乎喝醉了,唱著唱著就失聲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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