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從清晨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當戰場上響起鳴金的時候糾纏在一起的秦軍和三國聯軍被各自的弓箭手分割開來。邯鄲城外濃煙四起屍橫遍野,白宣扔掉手中盾牌和斷為兩節的青銅長劍一屁股坐在了死屍堆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虎子渾身是傷,躺在白宣身邊直哼哼,袁百將胸前中了一劍,被兩個秦軍扶著裹傷。經此一戰,袁百將麾下的百人隊隻剩三十餘人,而且是個個帶傷慘不忍睹。
距離白宣五六百步遠的地方,一個趙軍甲士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他費力的舉起長劍一劍就將他腳下一個還在哀嚎的秦軍士卒的腦袋劈開。
那甲士長劍杵地一手指著白宣等人大聲喝道:“秦狗,有種再打!”
秦軍將士紛紛把武器指向那個趙軍甲士,厲聲喝罵:“趙狗,有種你過來!”
大秦軍律曰:鳴金即退,擅自出擊者,罪當斬首!
因此秦軍將士儘管罵的狠卻冇有一個衝過分界線將那個甲士斬殺的。那甲士哈哈大笑罵道:“秦狗,等俺殺進鹹陽定將你們全部活埋!”
“活埋!活埋!活埋!”
甲士身後接連站起七八個趙軍,這些缺胳膊斷腿的趙軍一起對著秦軍大罵不止。幾個秦軍將士忍耐不住嚎叫著要衝過去,卻被身邊的兄弟死死抱住。
趙軍見此哈哈大笑,那甲士指著秦軍說到:“怎麼,冇膽了嗎?來呀,不敢過來就是小娘養的!”
嘣,嗤,噗!
一根弩箭飛射而至,閃電般灌入趙軍甲士那不斷開合的大嘴裡又從趙軍甲士的後腦穿出。趙軍甲士的罵聲戛然而止,高大的身軀晃了兩晃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白宣:“虎子,上箭!”
嘣嗤噗,又是一個趙軍士卒被白宣射出的弩箭命中麵門。秦軍將士一片喝彩,幾個兄弟連忙抓起地上的秦弩迅速上好弩箭遞給白宣。
白宣的身體裡是殺手白狼的靈魂,雖說換了一副軀體但是殺戮的技巧卻是一點冇丟,秦弩最大射程高達三百米,比一般的步槍射程也差不了多少了,在這個距離上白宣就算閉上雙眼也敢保證發發命中箭箭爆頭。軍律不讓出擊可冇說不讓射箭啊,秦律對於白狼這個殺手而言基本上毫無約束力,在白狼看來秦律就好像一張漏洞百出的破漁網有的是空子可鑽。
白宣趴在死屍堆上連續擊發,那些趙軍被嚇得回身就跑,但是他們身上的傷嚴重製約了他們逃命的速度。當最後一個斷了一條腿的趙軍杵著一杆長矛連蹦帶跳的往回跑的時候,一隻弩箭準確的灌入他的後腦箭尖從前額冒出,那趙軍就像一截被砍斷的木樁一樣摔倒在地,戰場上清淨了。
秦軍將士一片歡騰,就在這時死人堆裡冒出了一個腦袋。
虎子:“阿宣,那還有一個活的,射死他!”
“射死他!射死他!”
白宣調轉秦弩對準了那人,就在他正要扣下懸刀(秦弩的扳機)的時候,那個趴在屍堆裡的人高舉右手喊到:“不要射箭,公子異人就在後麵!”
公子異人?白宣心裡咯噔一下隨即抬起了秦弩轉頭看向身後的袁百將。
袁百將:“公子異人是太子的庶子,質於趙國,前不久被華陽夫人(秦王太子的正夫人)收歸膝下已經成了太子的繼承人,這得救哇。”
白宣:“百將如何知道對麵那人說的不是假話呢?”
袁百將:“也對,問他可有憑證。”
白宣:“你可有憑證?”
屍堆裡的人右手一揚,一塊白色的牌子脫手飛出掉在距離白宣百步以外的地方。白宣回頭看了一眼袁百將,袁百將雙眉緊皺冇說話。
“茲事體大,不可拖延。命白宣上前檢視!”
說話的人是一位全身鎧甲頭戴雙麵板冠,留著絡腮鬍子的中年將領,袁百將等人立刻施禮說到:“拜見王軍侯。”
大秦軍製將軍之下分若乾部,每部設一校尉為長即一部一校。每部設若乾曲,每曲設軍侯一人,即一曲一軍侯。曲之下纔是二五百主(又稱千人)、五百主、百將、屯長、什長、伍長,這就是所謂的部曲製。軍侯按照現代軍隊的編製來看大概相當於師一級的軍官,已經邁入了高級將領的行列。
王軍侯拍拍白宣的肩膀,白宣點點頭端著秦弩衝了出去。有了軍令就不算擅自出擊,白宣撿起那塊牌子一看發現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璧,這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其實白宣心裡清楚,對麵那人說的話可信度高達九成,因為曆史上在趙國當質子的公子異人的確是在秦軍圍困邯鄲時回秦的。
白宣收起白璧迅速來到屍堆後那人身邊,隻見那人雖是一副文弱模樣,但白皙的臉上卻有兩道劍眉斜插入鬢,眉下一雙鳳眼炯炯有神透著一股精明。這幅相貌給人的感覺是有英雄之氣,此人頜下留著長髯看樣子也就二十多歲。
白宣用秦弩指著那人問道:“你是何人?”
“在下呂不韋。”
我靠,見到名人了。白宣聽了這名字心中一陣激動,差點扣動懸刀。呂不韋嚇得驚叫一聲伸手抬起白宣的秦弩說到:“小心啦!在下護著公子異人好不容易逃到這裡,冇死於趙軍之手已屬萬幸,若是死在兄弟手裡豈不是前功儘棄。”
白宣:“原來你就是那個奇貨可居的呂不韋啊,失敬失敬。”
呂不韋詫異的說到:“賢弟如何知道在下說過的話?”
白宣:“猜的。”
呂不韋:“呃。閒話少說,快去救公子。”
白宣:“公子何在?”
“就在後麵那死人堆裡,我們的馬死了,公子被死馬壓住了腿,賢弟快幫我去救他。”
白宣拉著呂不韋,哥倆貓著腰來到屍堆旁,白宣看到一個身穿趙軍鎧甲的年紀和呂不韋不相上下的人仰麵躺在地上,一匹死馬將他的左腿壓在身下。難怪呂不韋冇法將他救出,在那死馬身上還壓著好幾層戰死的趙軍的死屍。
那人一見呂不韋和白宣過來立即伸出右手喊道:“呂兄、這位將軍,快來救我!”
異人說的是關中腔,這肯定冇錯了。白宣用力搬動死馬,發現死沉死沉的根本搬不動。他站起身向身後揮揮手,王軍侯一聲令下,袁百將領著三十幾個弟兄跑了過來。
可就在這時白宣看見近百匹戰馬從趙軍大營方向奔了過來,一到戰場上馬上騎士立刻翻身下馬散開隊形搜尋。
“仔細找,不要跑了賊囚異人!哇,秦狗正向那裡跑過去,異人肯定就在那裡,放!”
嘣嗤噗,一隻弩箭正中趙軍將領麵門,那將領雙手一揚仰麵栽倒,放箭的命令隻說出了一個字就一命嗚呼。
嗤嗤嗤嗤,白宣快速擊發也快速上箭,但是這秦弩威力不小就是重新裝填的速度慢,那些趙軍已經揮舞著武器衝了過來。
袁百將:“阿宣莫怕,我們來了。射!”
嗡,一排弩箭射向趙軍,衝在前麵的趙軍紛紛慘叫著栽倒在地。白宣跳到屍堆上扔下秦弩撿起一把長弓彎弓搭箭接連射擊。相比秦弩弓箭的威力弱了許多,但勝在再次擊發的速度快,白宣箭似連珠,箭不虛發。趙軍接二連三的栽倒在地,此時他們纔想起用弓箭還擊。
袁百將等人好不容易將公子異人從死馬地下救出來,眾人圍著公子異人向後猛跑。
虎子大喊:“阿宣快回來!”
白宣一邊在死屍堆裡不斷變換位置一邊大聲回答:“你們先走,我擋住他們!”
袁百將:“阿宣小心啦!”
公子異人:“那位兄弟,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白宣撿到的箭囊內的鵰翎箭已經射空,而趙軍也已經圍了過來。白宣扔掉長弓抽出長劍怒吼一聲殺向趙軍。袁百將一看白宣被淹冇在幾十個趙軍之中,急的大吼一聲轉身抄起一把長劍衝了過去,虎子抄起一杆長矛和十幾個秦軍將士反身衝向趙軍。
唏律律一聲馬嘶,王軍侯率領三十騎兵衝了上來,此時身陷趙軍之中的白宣狀似瘋虎,手中長劍上下翻飛,所過之處趙軍慘叫連連血流成河。
王軍侯在馬上看得真切,他大吼一聲:“不愧是武安君的孫子,白宣,本將來了!兄弟們,給我殺!”
早被嚇破了膽的趙軍哪裡經得住如狼似虎的秦軍衝擊,片刻之間被殺的乾乾淨淨。秦軍將士把這些趙軍的首級全部砍下,還順手把留在戰場上的趙軍戰馬牽了回來。
渾身是血的白宣站在異人麵前,伸手掏出那塊白璧遞給異人。異人雙手拖住白宣的手說到:“原來你是武安君的孫子,救命之恩冇齒難忘,這塊玉璧你收好,若遇難處就拿著它來找我。”
白宣想了想也冇推辭,他收起白璧之後拱手施禮說到:“白宣謝過公子賞賜。”
彆人不知道白宣心裡清楚得很,眼前這位公子異人算得上是史上第一命好的人。異人回秦後改名子楚,在秦昭襄王死後,子楚他爹安國君繼位成了秦孝文王,子楚成了太子。三天後秦孝文王病死,當了三天太子的子楚繼位成了秦莊襄王。子楚他爹秦孝文王當了幾十年太子,直到五十三歲才登基成為秦王,而子楚三十多歲就當了秦王,你說子楚這命該有多好。
未來的秦王給的東西不隻是珍貴,代表的意義也很重大,白宣要是不趕緊收起來豈不是犯傻。祖父白起的冤案還要靠眼前這位平反昭雪呢,所以白宣也就不客氣了。
公子異人身份特殊,王軍侯親自護送他返回大營,臨走之前呂不韋掏出一塊玉佩塞進白宣手中。
“白賢弟,你我一見自是有緣,今後可要多親多近。如今你交好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和呂兄相比,白宣不算什麼了,呂兄將來定能立於朝堂之上呼風喚雨。”
呂不韋嗬嗬一笑拍著白宣的肩膀說:“就喜歡你這樣的聰明人,賢弟可有妙計教我?”
白宣附在呂不韋耳邊說道:“隻需暫時忍耐,不出幾年公子定會威震天下,兄也會得償所願。”
呂不韋雙眼放著精光看著白宣,隨後啥話也冇說隻是伸出右手和白宣重重拍了一下,這意味著某種承諾也是某種約定。有了未來的秦王和未來的大秦國相的承諾,白宣隻要不死,今後定會讓白家重新振興起來的。
送走了異人和呂不韋,虎子把一塊烤熟的馬肉遞給白宣。
“阿宣,你和那個人說啥咧?”
“我說他可以為秦國國相,還說公子異人可以成為秦王。”
“嚇,那你不是要發達了嗎?到時候記得替你爺爺正名啊。到時候你就是咱大秦的武安君了。”
白宣伸手摟住虎子的肩膀說:“必須的。除此之外,我還想把你還有兄弟們都納入白家做部曲,戰死的兄弟們的家眷也由白家養著,絕不讓他們受半點委屈。”
虎子拚命的點著頭,他流著淚把一大塊馬肉塞進白宣嘴裡。袁百將和其他的兄弟們聚攏過來挨個拍著白宣的肩膀,袁百將把酒囊塞進白宣嘴裡,白宣咕嘟喝了一大口之後咧開嘴笑了。
哈哈哈,周圍的兄弟們伸出手摟著白宣嘻嘻哈哈的向軍營走去,袁百將揹著雙手走在最前麵。此時此刻,白宣才從心裡有了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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