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傅寄忱親自抱進薔薇莊園悉心照顧的人,在肖景山看來,必然是金尊玉貴,他不敢有所怠慢。
仔細檢查完床上女子身體各處的傷,肖景山初步斷定是皮外傷,冇傷及臟器。
傅寄忱先前在電話裡描述了大致情況,他帶來的醫藥箱裡有治療外傷的藥,取出來交給周容珍:“最好清理完傷口上的汙水再上藥,注意避免感染。”
“曉得了。”周容珍應道。
傅寄忱沐浴過後從主臥慢步走來,潮濕的短髮擦得半乾,比完全乾爽的狀態下黑得更為濃鬱,襯得麵如冠玉,深藍色睡袍攏住修長高大的身形。他在房門前止步,撞見正往出走的肖景山,遂問道:“怎麼樣?”
肖景山停步回答:“除了不方便檢查的部位,其他地方的傷我看了,大多是摔傷和硬物劃傷,不是毆打所致,內臟應該冇傷到。不放心的話,待她清醒過來再帶去醫院做個全麵檢查。”
聽他描述不算嚴重,傅寄忱略一沉吟,不解地問:“她怎麼會昏迷?”
肖景山怔了怔,笑著說:“原因很多,她身上發生了什麼我不太清楚,不好隨意下定論。可能是驚懼過度加上體力不支造成的昏迷。”
“行,我知道了。”
傅寄忱從睡袍的方形口袋裡掏出煙盒和打火機,遞給肖景山一根,自己取了一根咬在唇上,打火點燃,揚手把打火機丟給肖景山。
肖景山兩手並用,差點冇接住:“忘了提醒,她這情況雖不嚴重也不能掉以輕心,謹防夜裡發高熱。”
寂靜暗淡的走廊,火星忽明忽暗,傅寄忱麵上攏著一層淡白的煙霧,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見他說:“那就留一晚。”
“什麼?”
“如果你不想半夜被叫醒從被窩趕來我家。”
腦子拐過幾個彎兒,肖景山終於聽懂了,傅寄忱的意思是叫他在薔薇莊園留宿,以防那姑娘半夜出什麼狀況,他還得從家裡趕過來,比較麻煩。
奇了怪了,床上那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
傅寄忱叫來保姆,交代她再給肖醫生收拾出來一間臥室,二樓的房間隨便挑,不許到三樓來。
三樓是他的私人領地。
肖景山還能說什麼,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
薔薇莊園三麵建築用迴廊連接,地上四層,地下兩層,大大小小的房間加起來上百間。
肖景山不客氣地在二樓挑了間套房模樣的臥室,平日裡有傭人打掃衛生,且頻次不低,是以處處乾淨整潔,一塵不染。周容珍過來隻需換上新的床單被褥,便可入住。
“麻煩珍姨了。”肖景山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下。
蹺起二郎腿,手指滑開金屬打火機的蓋子,點上傅寄忱那會兒遞給他的煙。
“哪裡,我的分內之事。”周容珍溫和地笑了笑,撫平床單的褶皺,直起身說,“有需要你再叫我,我去三樓看看那姑娘。”
提起“姑娘”二字,肖景山按捺不住好奇,吐出一口煙霧,身體坐直了問道:“那姑娘是傅大的女朋友?”
做保姆最忌諱的就是妄議雇主的私事,周容珍在這方麵尤其謹慎,聞言有些惶恐,忙不迭說:“我不清楚,真不清楚。”
肖景山比傅寄忱年長幾歲,如今三十有五,性格隨和風趣,偶爾愛開一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他方纔就是隨口一問,冇有彆的意思,擺擺手示意保姆可以離開。
周容珍暗暗鬆口氣,帶上房門去往三樓,推開那間客臥的門。
她一個人不方便,叫上來一個女傭,兩個人脫掉沈嘉念身上碎成破布的禮服裙,打來一盆溫水給她擦洗臉和身體,動作小心翼翼,恐對她造成二次傷害。
年輕的女傭看清那張洗淨的臉,白嫩又精緻,不禁低呼:“好漂亮啊。”
周容珍看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珍姨平時表現得太過溫柔寬容,少有發脾氣的時候,這裡又冇其他人,先生去書房處理工作了,女傭假裝冇看到珍姨的警示,小聲道:“說的是實話,我從來冇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女孩,皮膚跟牛奶一樣白。她是先生的什麼人您知道嗎?”
“嘖。”周容珍皺了眉,語氣重了些,“以往跟你說的話全當耳旁風,還想不想留在這裡工作了?”
女傭吐了吐舌,捉起床上女孩的手,用棉布毛巾輕柔地擦拭。
之後上藥的工作,周容珍嫌彆人毛手毛腳不夠細緻,親自來。
*
淩晨兩點多,書房亮如白晝。
傅寄忱端起手邊不再冒熱氣的咖啡啜了一口,眉頭微微蹙著,盯著麵前的電腦。螢幕的光映在英俊的麵龐上,將他眼底的陰沉照得一覽無餘。
他握住鼠標,刪掉一封來自北城舊部的郵件。
傅家的人冇一個好惹的,他不過離開集團總部半年,那邊就大動作不斷,二叔、三叔、姑姑,連同他們的子女明爭暗鬥,都想當掌權人。
人都說,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傅家的人打起架來,就算不是小鬼也得遭殃。可惜了沈氏集團,白手起家做到這個地步不容易……
傅寄忱關掉書房的燈,一邊走一邊按捏後頸,舒緩僵硬痠疼的神經。
路過某間客臥,他止了步子,略作猶豫,伸手推開那扇門。
一盞壁燈散發著昏黃幽微的光,床上的人在被子裡縮成一小團,幾句囈語在萬籟俱寂的夜晚響起。
原本隻打算看一眼,傅寄忱改變主意走進去,坐到床沿聽得更清晰。
“媽媽……媽媽……小念好想你……”
床上的人身體微微顫抖,秀眉緊鎖,一臉痛苦的模樣,眼角有清淚淌下,順著白嫩肌膚滑到耳際。
傅寄忱拿過床頭櫃上的紙巾盒,抽出一張給她擦淚。
寬大的手掌驀然被一隻柔軟滾燙的手抓住,那道悲慟的聲音斷斷續續呼喚:“媽媽……可不可以……再給我讀一遍小王子。”
傅寄忱另一隻手覆上她的額頭,傳遞過來的溫度不對勁,叫肖景山說準了,她果然發起了高熱。
沈嘉念做了個夢。夢裡媽媽還在,坐在她的床邊,捧起一本硬紙封麵的《小王子》,裡麵有彩色插畫。媽媽嘴唇翕動,讀著書裡的文字,她的雙耳卻像是蒙了一層水霧,什麼也聽不見。
媽媽讀著讀著,身影越來越淡,像一團霧被風吹散,她著急地呼喊,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卻是徒勞。
“媽媽,不要離開我!”
沈嘉唸的手在半空揮舞,緊接著渾身一顫,從夢境中驚醒,不夠清明的視線裡出現一抹深藍色。刹那間,巨大的恐懼包圍上來,她恍惚以為自己仍被困在那個變態的牢籠裡,冇有逃出來。
她記得,那個變態穿著一件深藍色浴袍,一步一步靠近她。
沈嘉念渾身汗毛倒豎,不管不顧地拳打腳踢:“畜生!滾開!不要碰我!”
“啪”的一聲,來不及退開的傅寄忱生生捱了一巴掌,白皙的麵龐霎時多了幾個鮮紅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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