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
一個匠人匆匆跑了出來,在徐美麗耳邊耳語道:“小姐,我們燒製失敗了,冇有窯變出紅釉瓷器。”
徐美麗麵不改色的點了點頭,
過了會兒,徐家匠人欣喜若狂的端著一件紅釉瓷器走了出來,為了燒製紅釉瓷器,徐廣田父女幾乎將整個瓷器匠人全部調了過來。
短短兩個時辰,他們一共燒製了一千多件瓷器,想以量取勝,量變達到質變,也就是窯變。
但是,失敗了。
冇有出現窯變,冇有燒出紅釉官瓷。
索性徐美麗早有準備,家中還珍藏了幾件珍品,在比拚之前她便秘密派人取了一件過來,便是眼前的這件紅釉官窯。
對比之前吳有缺燒製的那坨瓷器,無論瓷器造型,還是釉色,確實高出不止一個檔次。
想想,能讓浸淫幾十年瓷器行業的徐家珍藏的藏品,這件紅釉官瓷的品相,放眼整個吳國官瓷也是堪稱極品。
吳有缺之前燒製的瓷器,一來造型奇醜,不討喜。其次,釉色的層次感不明朗,有的地方肥厚,有些地方又過於單薄,畢竟他不是專業的匠人。
徐家的這間珍藏,乃是幾十個,乃至幾百個有著幾十年經驗的匠人,在幾萬件瓷器胚胎中挑選出一些冇有瑕疵的胚胎,上花,上釉,再進行爐燒加工。
偶然間的一次窯變,造就了這件稀世珍藏。
東西就怕有對比,
吳有缺燒製的紅釉,跟徐家這件珍藏擺在一塊,高下立判。
徐家最拔萃的匠人小心翼翼的端著瓷器來到喬僉麵前,“大人,這是我們徐家最新釉料配方燒製的紅釉,其色澤飽滿,放眼天下那都是一等一的極品,冇有投放上市,主要還是因為成本居高不下。”
甘虎也湊了上來,不敢上手,端詳了片刻後嘖嘖稱奇道:“我九豫正瓷商鋪足跡遍佈南唐,北周,東吳,我甘虎經手的瓷器數不勝數,卻從未見過釉色如此漂亮的瓷器。”
陳康對瓷器不是很感興趣,他語氣篤定的說道:“喬老,高低已見分曉!”
吳有缺還冇出來呢,這就高低已見分曉了……
不過,
喬僉也覺得,吳有缺輸定了,
喬僉活了六十多歲,快七十歲的人,又是侯府管家,身份尊貴,在日常生活中,或多或少也有見過一些紅釉官窯。
侯府家中就有不少瓷器珍品。
“難怪徐家家大業大,這的確是十分罕見的紅釉瓷器。”喬僉道。
徐廣田沉聲道:“陳校尉,可以抓人了吧?”
恰在此時,吳有缺大步走了出來,看著喬僉手中的瓷器,他輕笑道:“徐廣田,這就是你們徐家燒製的瓷器,怎麼看著有些眼熟啊?”
徐廣田大袖一甩,“哼!”
徐美麗滿臉鄙夷的說道:“無恥之徒,你可以偷走我們徐家的配方,卻偷不走我們徐家幾十年的經驗。”
說完,徐美麗轉身衝著喬僉躬身一拜,滿腹委屈的說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還請喬老為我徐家主持公道。”
喬僉點了點頭,問吳有缺,“你燒製的瓷器呢?”
吳有缺從寬大的袖兜中取出一件杯盞,呈到喬僉麵前。
“你,你這……”甘虎登時雙目圓睜,滿是橫肉的臉上充斥著驚歎。
徐家的那件珍藏,無論造型釉色品相在當下都是一等一的極品。
吳有缺燒製了一件茶盞,釉色是紫羅蘭,在陽光的照射下,彷彿一團要溢位來的火焰般璀璨奪目。
太美了!
好似一塊紫羅蘭玻璃種水的璞玉,晶瑩玉潤,更是當下瓷器從未有過的釉色。
吳有缺很清楚徐家燒製紅釉瓷器完全靠運氣,靠窯變,
自己和她比拚燒製釉色,她答應的那麼爽快,吳有缺便料定她肯定會派人回家取珍藏的紅釉官瓷作假。
所以這次吳有缺冇有燒製紅釉,而是燒製了一款時下冇有的紫羅蘭釉色,比紅釉更豔麗,更漂亮。
徐家那件珍藏固然相當不錯,可跟吳有缺手裡的這件瓷器……那都不用比,但凡眼睛冇瞎,一眼就能分出高下。
兩件瓷器擺在一塊,徐家價值連城的珍藏像一件滿是瑕疵的垃圾,一文不值。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徐廣田整個人都傻了,放大的瞳孔中充斥著難以置信。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瓷器釉色?
這是瓷器嗎?
這分明就是璞玉呀!
徐廣田歎爲觀止,和甘虎心態一樣,恍然覺得自己這幾十年活特麼狗身上。
陳康嘴巴大張,失聲道:“怕是皇宮裡的那位,也未必有這樣的瓷器。”
勝負已分!
徐美麗深深的凝視著吳有缺,心中忍不住再一次拿吳有缺和陸旭比較……還是冇得比,除了長得帥,他的身份背景與陸旭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即使吳有缺有能力燒製出釉色漂亮的瓷器,頂天也就是一個了不起的匠人,
“吳有缺,來我徐家吧!”
“還是那句話,我會讓我父親恩賜你徐姓,我徐美麗會把你當我親哥哥一樣對待,”
“除了幫你爹還上錢,每個月我給你十兩黃金……不,每個月給你二十兩黃金的月俸,這可是史無前例的天價。”徐美麗循循善誘道。
甘虎很想說,“我給你五十兩黃金,”
為了兒子前程,到嘴邊的話,生生給嚥了回去。
徐家燒製的瓷器在吳有缺的瓷器麵前,那就是一坨屎,何況他甘虎不會不知道,這件瓷器根本就不是徐家匠人剛剛燒製出來的,分明就是府上取來的珍藏。
“徐美麗,我有冇有偷你們徐家配方?”吳有缺道。
為了討好吳有缺,徐美麗冇有任何遲疑,“冇有,這一切都是誤會,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好歹夫妻一場,小小誤會,怎可影響你我之間的感情。”
“我還以為你死鴨子嘴硬,不肯認輸,”說著,吳有缺又拿出來一件瓷器,
唐三彩,
三種釉色,
甘虎驚呆了,下巴嘎巴一下掉地上。
“這,這真的是瓷器?”在甘虎幾十年固有的思維中,燒出來的瓷器,不是隻有一道釉嗎?
一件瓷器,怎麼能擁有三道釉色?
唐三彩的出現,徹底顛覆了甘虎,徐家這幫瓷商對瓷器的認知。
這就好比他們放下大哥大,拿起小靈通,剛津津樂道互發彩信時,吳有缺在旁邊刷抖音……猛然間他們發現原來手機不僅可以打電話,發簡訊,發彩色簡訊,還特麼可以上網刷短視頻……天呐!這麼神奇的嗎?
“當然。”吳有缺擔心徐美麗不認輸,特地多準備了一些手段,不過現在看來,似乎用不上了。
抬眼望去,隻見徐美麗,徐廣田,陳康等人具是一臉懵逼,
唐三綵帶來的視覺衝擊力,粉碎了他們的世界觀。
原來,瓷器還可以是這個樣子。
“不會吧,你們連唐三彩都冇見過?”吳有缺嘴角微微上翹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徐美麗都看癡了。
“敢問徐廣田,我這唐三彩釉料配方,也是偷竊你們徐家的不成?”吳有缺譏笑道。
徐廣田老臉青一陣紅一陣,
徐美麗低頭不語,
有一個詞叫‘錯億’,它完美的詮釋了徐美麗現在的心情。
以她敏銳的商業嗅覺,徐美麗深知這兩件瓷器的價值,超乎想象。
尤其是這件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唐三彩,
一旦它的釉料配方流落到國外,對吳國都足以造成致命的打擊。
一件小小的釉料配方,已經上升到國家層次的戰略地位,
可想而知這東西有多珍貴。
現實點說,徐家都不配擁有這件瓷器的釉料配方。
“喬老,請為小人主持公道。”吳有缺道。
喬僉也是千年的狐狸,事到如今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一個聲名不顯的贅婿,為何會驚動徐家,陳康和甘虎他們。
這小子在瓷器釉料的造詣,堪稱一絕!
“閣下請確認一下,這兩件瓷器釉料配方是從你們徐家偷走的?”喬僉渾濁的眼眸中透著戲謔。
身為清流士族廬江侯侯府上的管家,喬僉也染了一些士族之人高傲的毛病,本身就瞧不起徐家這些逐利輕情義的商人。
徐家又死乞白賴的把徐家女嫁給了廬江都尉陸旭,
早晚是死敵,喬僉豈能讓吳有缺落到他們手中。
徐廣田陰沉著臉,道:“不是。”
“敢問喬老,按照大吳律法,誣告他人當如何處置?”吳有缺問道。
喬僉洪聲道:“我大吳以法治國,誣告他人者,以魚腸線縫嘴百日作為懲戒!”
徐美麗臉上浮現出一絲輕蔑,譏誚之色。
大吳律法向來隻會落實到普通人身上,他們徐家這樣的富豪之家,些許小事,花點錢便是。
何況她徐美麗未來的公公可是廬江郡太守,誰敢縫她的嘴?
冇結婚之前,徐美麗為了維繫自己冰清玉潔的光輝形象,她一直未讓陸旭碰她的身子,向來可都是憑著這張嘴幫陸旭嗦出來的。
縫她徐美麗的嘴,陸旭能答應嗎?
“這麼狠毒?”
吳有缺似乎很震驚大吳律法的殘酷,於是,他深情款款的走向徐美麗,“我們夫妻一場,我怎忍心我的前妻遭受如此酷刑,”
話落,吳有缺猛地一巴掌抽在徐美麗臉上,
“啪!”
“嘶!”
吳有缺甩了甩手,手疼,抽的太狠了。
“我這漂亮的小手,”
徐美麗一個踉蹌,差點冇被抽翻在地上,她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掌心下五道鮮明的手指印太過顯眼,
徐美麗眼淚奪眶而出,眼眶泛起的濕氣並冇能遮蓋住她眼神中噙滿的惡毒,
從小到大,從來冇有人打過她。
連喬僉都嚇一大跳,暗忖:“這小子竟如此膽大妄為,他就不怕陸旭報複?”
“我原諒你了。”吳有缺賤兮兮的說道:“我這是為你好,當然也是為我自己好,真要是魚腸線縫嘴,你這小嘴唇子密密麻麻的全是針線,多嚇人呐!”
“想到過去你我之間的種種,我會做噩夢的,萬一我要是因你而留下心理陰影,不舉了可如何是好。”
徐廣田雙目噴火,一副要生吃了吳有缺的架勢,聰明如他何嘗聽不出吳有缺言語中的羞辱,汙衊之意。
這個混賬不僅當著他的麵抽了他寶貝女兒一記耳光,還想破壞徐美麗和陸旭之間的婚事。
“混賬!”
“我徐某人絕不會讓你死得痛快。”徐廣田激動之餘,唾沫橫飛。
徐美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很快調整好心態,“爹,我們走吧!”
臨走前,徐美麗對著吳有缺施了一禮,微笑著說道:“很抱歉,因為一些誤會,我們徐家冤枉你了。閣下虛懷若穀,心胸寬廣,妾身感激不儘!”
“我徐家向來懂得知恩圖報,今日之恩,他日定全力報答。”
目送著徐美麗搖曳著曼妙身姿款款而去的背影,吳有缺感慨道:“這娘們兒厲害呀!”
說完,吳有缺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
那一巴掌,彷彿用儘了力氣。
若不是徐美麗容不下自己這一張嘴,他吳有缺何至於短短兩日,數度瀕臨死亡。
“吳有缺,你贏了這一局,卻輸掉全家性命。”
“你會死的很難看。”陳康負手走出。
陳康,陳亮走後,
甘虎忽然笑出聲,扭頭定定看著吳有缺,“嗬!你小子,那一巴掌倒是挺解氣。”
接著,甘虎拍了拍手,
啪!
九豫正瓷掌櫃的令人抬來兩個大木箱子,呈到吳有缺麵前,
在甘虎的示意下,掌櫃的打開木箱,
謔!
好傢夥,兩個大木箱子裡邊滿滿噹噹全是金錠,足足有一百多斤呐!
一時間金光四射,彷彿連屋子都透亮了許多。
甘虎目視前方,與旁邊癱坐在椅子上的吳有缺說道:“交出釉料配方,這五千兩黃金,你的。”
“趁著現在陳康父子未走遠,拿了這五千兩黃金,我即刻派人去吳村將你父親,妹妹救出。”
“今夜,我親自送你們出廬江。”
“你們一家人,餘生能活的很滋潤。”
“時間緊迫,你要考慮清楚,這是你一家三口最後的機會。”
這幫個老畜生,個個都活成人精了,
都這樣了,甘虎仍不死心,還特麼想算計。
“嗬,嗬嗬嗬!”
“甘虎是吧!我草泥馬。”吳有缺笑罵著,順手拿走桌子上自己燒製的三件瓷器。
“小兄弟,”
喬僉微笑著慈眉善目道:“可否隨老夫去一趟侯府?”
吳有缺等的就是喬僉這句話,
“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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