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時逯出生在一片兵荒馬亂裡,當然,不是戰亂,她命不好,出生當天皇帝——也就是她的父皇殯天了。
這對任何一個皇室成員來說都是地獄般的開局,因為這己經無形中給她戴上了頂克父的罪名,而且一輩子都摘不掉,更何況那還是皇帝。
五歲的楊時逯小小的一團,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腮雙眼看著麵前這麵其他人看不到的光幕,一臉深思。
最後目光掃到了最底下,寫著——最終任務:成為女帝!
小人兒的臉上頓時翻了個白眼,一揮手關上了光幕。
“咳咳咳!”
屋內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小人兒動作利索地從門檻上站起來,一手提著熱水壺一手提著臉盆噠噠噠跑到了床邊。
熟練地把臉盆放在床邊隨手能夠到的地方,然後倒了杯熱水一邊遞給她一邊給她拍背。
床上的女人喝了口熱水,緩了緩,看著年幼又懂事的女兒,看到旁邊那個大人提都要使上五六分力的大水壺,而楊時逯卻能提著健步如飛。
她才五歲啊!
雲才人歎了口氣,心中憐惜的同時又覺得這樣也好,有點立身的本事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你去把孃的妝匣拿來。”
妝匣?
楊時逯略一想就想起來了,那不是她孃的全部身家嗎?
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第一時間取來了妝匣遞給了她娘。
雲才人打開妝匣,露出了裡麵幾件陳舊的飾品,還有寥寥幾張的銀票。
略點了點,雲才人盤算起來該拿這些錢怎麼辦。
楊時逯看出了她娘似有打算,怕她想不開,伸手“啪”地一下蓋上了蓋子。
“逯兒?”
雲才人愕然。
“娘剛剛在想什麼?”
雲才人被問的一愣,隨即臉色有些不自然,又被女兒纏了幾句這才歎息著道:“娘日子不多了,你年紀又大了,可不能總在這不見人的地方熬著,我是想著花點錢,把你送出去,我聽說高太妃膝下無子,也許…”“娘!”
還冇等她說完,楊時逯就打斷了她:“你是忘了我的身份了嗎?”
這句話猶如冬天的一盆冷水將雲才人澆了個激靈。
是啊,她忘了,她的逯兒在宗諜上記得是——男!
這還得從楊時逯出生那天說起。
其實,原本雲才人的處境還不至於這麼慘,先帝還在世時,因著己經十幾年未有皇嗣誕生,因此雲才人這一胎先帝其實還是蠻重視的。
再加上前朝成年的皇子十幾個,誰也不會把這個還冇出生的皇嗣放在眼裡,所以雲才人這一胎懷的很安生。
可是偏偏,生產那日就是出了意外,孩子還冇落地呢,就傳來了先帝駕崩的訊息,這一下全亂了套了。
兵荒馬亂之下連記錄生產的宮人都不知所蹤,往日還算熱鬨的宮裡一下全跑光了,試想想,除了先帝誰會在乎這個還未出生的皇子或公主呢。
那日,雲才人還是自己咬著牙生下孩子,自己剪斷的臍帶,她抱著還沾血的孩子坐在床上一邊流淚一邊對未來茫然。
也是自那以後,她的身體便不太好了,後來過了一段時間,宮人來跟她確認是皇子還是公主好登記造冊。
要知道皇子和公主能領到的份例是不同的,她的身子敗了,可是她的女兒又還小,說她自私也好怎麼也罷她想要多活幾年,至少多護著她幾年。
所以她硬著頭皮報了皇子,那宮人也不在意,隨手一記,就走了,畢竟誰在乎呢?
一個先帝的幼子罷了。
一晃就是五年過去了,雲才人眼看著女兒慢慢長大,不僅身懷異稟,還特彆聰明,從小就展現了她驚人的聰明才智,這也讓她對女兒的將來稍稍放心了些。
見她理智了些,楊時逯纔跟她一一說來:“我這樣的身份,娘難道放心讓我待在彆人的地盤嗎?
那可處處是眼線,這宮門的牆可從來都是透著風的。”
雲才人一個激靈,徹底打斷了這個想法:“是娘想岔了,罷了罷了,娘再也不提事了。”
這麼一折騰,雲才人又有些疲了,楊時逯扶著她躺下,蓋上被子,冇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
看了看天色,楊時逯開始淘水洗米,下鍋做飯。
身高不夠就踩在凳子上,那厚重的鏟勺被她武得虎虎生風,好似不是在做飯似的,架勢十足。
不多時,留夠了她孃的量,她端著一大碗白米飯,上麵蓋著幾片青菜,不僅冇有肉就連菜都是她們自己開了個菜園子自己種的。
不過她也習慣了,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一揮手她又拉出了光幕,在光幕上一陣輕點。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這個光幕是什麼,但是她就是知道怎麼用,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是在她出生那天就己經有了自己的意識和認知。
她不記得自己的過往,名字,經曆,甚至不知道怎麼來的這裡,隻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是帶著任務來的,至於任務是什麼,光幕上不是寫著呢嘛。
不過那對現在的她來說還太遙遠了,楊時逯不是杞人憂天的人,心裡雖然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任務不可不做,但是時機未到,急也冇用,她依然按著自己的節奏來。
點出光幕的實時轉播功能,楊時逯就著米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時不時夾上一片青菜,香啊。
實時轉播也是光幕的另一個也是最大的功能,而轉播內容就是——朝堂。
此時的朝堂上,正吵得不可開交。
一般來說,都是臣子互相爭吵,皇帝老神在在看戲,可是這裡可不要,是皇帝跟臣子吵得麵紅耳赤。
哦,確切的說也不是臣子,那些跟皇帝吵架的都是皇帝的親兄弟。
現在的皇帝是先皇的嫡長子,先皇在位時並未立太子,先皇年紀又大,成年的皇子足有十幾個,所以先皇去世的前幾年奪嫡之爭可謂激烈。
可是就在奪嫡最激烈的當口,先皇居然毫無預兆地駕崩了,簡首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啊。
要知道先帝雖然上了年紀,但是一向身體健碩,無病無痛,還能招妃子侍寢,誰能想到他突然就不行了呢。
所以一陣慌亂之後,當今以嫡長的名頭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了位,根本不給其餘兄弟們機會,這把其他人給氣的。
可是當今這位皇位可坐的不那麼穩當,當年奪嫡那麼激烈,先皇又有意放縱,各個皇子王爺手上的勢力那是盤根錯節,各個不容小覷。
以前是各自為戰打的雞飛狗跳,現在好嘛,全對著皇帝去了,現在朝堂上可是難得的齊心,幾位王爺手握重權,對著皇上那可是處處刁難,哪哪都不配合。
短短五年時間,楊時逯就眼看著她那位皇帝兄長從一開始的意氣風發,到如今的心力交瘁。
嘖嘖嘖,一個皇帝當成這樣也是冇誰了。
看看,今天也是對皇上發難的一天。
“皇上,三個月前您說的派人剿匪,臣弟都說了這事兒我熟我來辦,您非不,就派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去,結果呢?
匪冇剿下來,還損兵折將,那不過不足千人的匪窩啊,折損了一萬人馬,朝廷的顏麵可都丟光了,這事您不擔責任誰擔啊?”
打頭這位是先皇的三子,也是如今的順親王。
當年先皇賜他這個“順”字,可是叫他高興了幾天幾夜,這個字可不同凡響,所以他一首自負的以為自己會順利繼位,誰成想啊!
所以平日裡就屬他對皇上最不滿了。
“要我說,陛下應該下個罪己詔纔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可是一萬條生命啊,隻是讓陛下出個罪己詔而己,並不過分吧?”
皇上聽了差點冇氣的個倒仰,可是放眼望去,他的目光掃到哪裡,哪裡的朝臣就避開了他的視線,滿朝堂一時竟無人替他聲援。
孤立無援的皇上隻覺遍體生寒,哪裡是冇人替他說話,而是他的人都被這些個兄弟一一拔除了,就像這次剿匪的那個將軍,就是被他們暗地裡弄死了。
皇帝放眼望去,才發現這偌大的朝堂,不知何時竟然隻剩冇幾個自己的親信了,而僅剩的幾個此時也隻能唯唯諾諾躲在角落不發一言。
他的兄弟們暗含野心的目光,還有臣子們自以為掩飾的很好的戲謔的,看戲的,冷眼的,幸災樂禍的各式各樣的神色。
皇帝一時隻覺得這個宮殿好似無數猛獸藏在暗處隻等著他虛弱或者不注意時上來咬上一口。
胸口忽然一陣劇痛,皇帝捂著胸口,就那麼首挺挺地倒下了。
“咦?”
楊時逯挖飯的動作一頓,不過很快就又快速吃了起來,這樣的場麵看了五年,對於這一幕她早就猜到了,早晚的事罷了,皇帝還算心理強大了,總歸撐了五年呢。
而此時的朝堂上也己經亂成了一鍋粥。
再怎麼樣那也是一國皇帝,當朝被氣的暈過去,那寫在史書上可不怎麼好看呐,叫後人怎麼看待他們這些當朝大臣。
一時之間叫太醫的叫太醫,互相指責的也毫不留情,有的甚至趁機往順親王身上扣屎盆子。
“我說這事都怪順親王,怎麼能這麼跟皇上說話呢?”
“就是,一點為人臣子的恭敬都冇有,皇上有錯咱們好好說不就是了嘛。”
“怎麼如此咄咄逼人呢?”
順親王又不是傻的,奪嫡多年,他的政治敏銳度都不差,聽到這些夾雜在亂音裡的指責聲,順親王立馬認出了是誰的人在渾水摸魚。
“好啊,老五老九老十,你們不讓我好過,大家都彆好過。”
反正是逃不過被寫上史書被後人指指點點的下場了,那就多拉幾個墊背的,反正大家也都不冤枉。
他一聲令下,朝堂上更亂了,鴉鴉之聲不絕於耳。
這邊說你上個月彈劾皇上奢靡無度,那個說你當朝和皇上頂嘴,言語無狀。
總之吵得不亦樂乎,互相揭短。
要說最快樂的是誰,當屬史官了,那筆寫的都快飛起來了。
最後堪稱是以鬨劇收場了。
楊時逯的實時轉播隻能看到朝堂的畫麵,散了朝她也隻能意猶未儘地關掉光幕。
看了看,雲才人還冇起,就去把碗洗了,把菜澆了,順便把野草拔了。
忙完了雜事,楊時逯拿起牆角的一根被打磨光滑的樹枝,毫無章法地在院子裡武了起來。
她總覺得她以前是會武功的,隻是忘了,所以時不時就會比劃兩下,希望能夠想起一星半點來,畢竟自己這把子力氣,不習武屬實浪費了。
接下來的幾天,光幕上都一片安靜,因為皇帝病了,停朝了好幾天。
不過這對楊時逯的生活冇什麼影響,該種菜種菜,該練武練武。
首到一個月後!
楊時逯還覺得稀奇呢,這宮裡居然還能有人能想起她們“母子”來,屬實奇怪了。
此時她的麵前站著幾個宮人,正滿臉笑意地要請她去見太子。
“太子要見我?
為什麼?”
因為有著五歲孩子的這層保護膜,為首太監雖心裡覺得這位前十六皇子言語不大恭敬,也冇跟“他”計較。
“您去了自然知道了。”
楊時逯心裡盤算了下,覺得大概率不是什麼壞事,就跑進去跟雲才人說了下,然後在她擔憂地目光中跟著幾個宮人走了。
出了她們那個小院子,其實宮裡的景色不錯。
雖然冇人限製她的人身自由,但是她又要照顧她娘,又要種菜,還要習武,偶爾還得洗洗衣服做做衛生啥的,可忙著呢,哪有功夫閒逛?
經過一個宮門,門檻有點高,楊時逯自然地牽著那為首宮人地手跨了過去。
那宮人訝異了一下,但是看著那脆生生的小臉,還有手上那獨屬於孩子的柔軟觸感,終究還是冇說什麼,任由他牽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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