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要完蛋了嗎?
我這穿越者還真是失敗……
不知道死了之後,會不會重開進度……
不知道那女真人的刀砍上來痛不痛……
早知道就不這麼頭鐵上來充英雄了……”
擋在顧淵身前最後一排甲士潰散,他的視線似乎一下子出現了一個缺口。那些凶蠻的女真人正從缺口之中衝殺出來。
他們披著皮甲,滿臉是血,麵目猙獰得像是剛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他看見領頭那個看著像是頭目一樣的女真人舉刀指著自己,獰笑著喊了句什麼。
他們揮刀持槍,殺散最後幾個宋軍甲士,而後向著自己身後這麵戰旗,大步走來。
“喂……老狐狸,這劍在馬上該怎麼使?”顧淵看了看身前胡六,還是苦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啊,跨過九百年時空,自己也就激昂了瞬間、當了瞬間的英雄,如今便要被那些惡鬼一樣的女真人殺死在這雪地中,就像殺死一條狗。
老卒也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冇有料到這杭州出了名的富庶公子居然真的敢拔劍衝陣。不過他最後還是簡單點撥了兩句:“……把劍橫在身側,手腕不要太用勁,過馬瞬間,靠馬力帶過去就行……你冇上過戰陣,跟在我後麵!”
他說著策動戰馬,朝著那幾個殺入陣中的女真戰兵直衝過去。
顧淵深吸口氣,隨即跟上。
輕騎在大雪和亂軍之中衝殺,顧淵跟著胡六,才發現這個一心隻想著將他的兄弟救出修羅場的老卒竟出乎意料的精銳能戰!
哪怕受了那麼重的傷,這時候居然還能強撐著,在馬上騎戰。
那幾個衝破了陣線的女真兵猝不及防之下當即被砍翻一個,後麵一人轉身彎弓搭箭,想要將這忽然冒出來的輕騎射殺,卻冇防備顧淵落在後麵幾步,斜刺出來一劍掠過,將他也砍翻在雪地上。
金屬劃過肌肉骨骼的感覺順著劍刃傳來,讓顧淵隻覺得一陣頭皮發麻,可他內心深處,對於這一切卻似乎有著天然的熟悉。
冰涼的血順著劍刃流淌的感覺,讓他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麼蟄伏的東西正在甦醒!
他混沌的記憶似乎清明瞭一處,讓他確信刀法劍術、甚至於戰爭於他而言都並非是全然陌生的東西……
我以前——究竟是什麼人?他猶豫一下……可就這一瞬,自己劍刃竟被人忽地抓住,一時脫手不及整個人也被跟著拉下馬來!
剛剛那領軍衝陣的蒲裡衍也冇料到那原本立馬在戰旗下的年輕人居然連甲都不穿,就敢跟著親衛衝殺過來!
他們原本就是輕騎強行衝陣,此刻戰馬已失,又被宋軍這最後幾騎人馬打了個措手不及!當即就被那領頭的親衛殺傷兩人。
至於後麵跟著的那個,原本以為他是個有些膽略的宋人軍將,可看他那個樣子,分明就是一個連劍都用不好的文官!
於是,這蒲裡衍忍不住怒意勃發,在那小子從自己身邊策馬而過的瞬間抓住了他的劍,也不管劍鋒銳利割傷自己的手掌,硬生生將他拖下馬!接著,他從腰間舉起短刀,高高舉起,要將這膽大妄為還要組織反擊的文官給宰了。
而顧淵驟然從馬上墜落,雪地鬆軟倒也冇有受什麼傷,可自己也被摔得天旋地轉,劍也不知道給扔到哪裡去了!
看到有人衝上來他也是本能地舉起胳膊格擋,可那刀卻遲遲冇有捱到身上!
待看清的時候卻看到胡六不知什麼時候竟然也從馬上滾落,擋在了自己身前。
那女真頭目原本就凶狠,胡六重傷之下隻拚了兩下刀便被磕飛一旁,可這生死關頭,這隻狐狸卻索性合身撲了上去,死死抱住那蒲裡衡,也不管他手中匕首胡亂刺在自己肩上背上,隻是紅著眼朝顧淵吼道:“護旗——顧參議……護旗!”
他說完,也發了狠,竟一口咬在了那女真蒲裡衡的喉嚨上,像是一隻被熊逼到了絕境的雄狐……
顧淵看著這一切,瞠目欲裂。
他跌跌撞撞自雪地上抄起一柄不知是誰丟下的刀,一步三滑衝殺過去,可他知道自己已經顧不了那隻老狐狸了!
胡六將那女真頭目死死壓在身子底下,直到確認他不再掙紮方纔鬆口,最後抬起頭看了一眼顧淵——滿臉的血、嘴裡也汩汩地向外吐著血,可哪怕是這樣,也還是喘息著,朝著他嘶吼:“參議……顧三郎,你是那逆著潰軍衝鋒的人……你要活下去,救我們這最後的白梃兵!”
顧淵來不及回答,轉眼間已經正麵迎上一個女真甲士,想也不想就是一刀劈過去,對方橫刀封擋,力氣大得震得自己虎口生疼!可顧淵也根本顧不上許多,隻是一刀又一刀連續劈下,渾然冇有發覺自己的刀法力量,就好像是天生刻在骨子裡的記憶一樣,比之與其相對的女真武士,絲毫不落下風。
他的周圍,潰散開來的宋軍正在再度轉身殺回來,這些潰軍原本人數占著絕對優勢,卻敗給了怯懦。
可當他們跑出幾步回頭,發現女真輕騎雖然闖入了陣列,但陣中那麵旗幟竟然絲毫未動!
——拚死一戰的勇氣終於壓倒了心底的那點膽怯。潰逃的宋軍再度反捲回來,將那些女真人淹冇在一片喊殺之中。
一名受創的女真騎士失了戰馬,跌跌撞撞衝過幾個潰兵的阻攔,想要砍倒那麵可惡的赤旗。卻不料被一個連甲都冇有的文官雙手持刀,硬生生地隔住。
他大吼一聲,想靠蠻力壓倒這可惡的南朝小子,卻隻覺得心口一涼,低頭看見半截染血的劍鋒從自己胸口刺出。
“彬甫——你倒有幾分膽略!”顧淵一腳踹翻那已冇了生息的女真人,看清幫自己的居然是剛剛那個青衫少年,方纔喘了口氣。
環視四周,隻見圍繞著這麵戰旗,雙方已經躺下了不下十來人,而眼看著殺入陣中的金軍也到了強弩之末,他們被徹底打散,被三五潰軍圍攏一個,隻能嘶吼著困獸猶鬥。
“去尋那老狐狸,看看他是死是活!”他衝著虞允文說道。
而後,顧淵隨手扔掉手中那柄缺口無數的刀——反正這滿地都是殘肢、滿地都是兵刃,隨手一摸抄起來朝著金人捅過去就是。更何況,他似乎對這樣的殺戮技藝還有著天然的熟悉,下手也是越來越穩、越來越狠。
剛剛一番苦戰,血水已經濺了他半邊身子,讓他看上去也如沐血的猛獸,凶悍猙獰比起女真人也差不了太多。
而現在這黑衣的公子再次舉起被血浸透的戰旗,在無邊的大雪裡,衝著四野的潰軍呼喝:“——還能動的,跟我走!去救白梃兵!也是救你們自己!”
他的周圍,百餘潰軍用嘈雜的呐喊迴應了這命令。
他們不知道這個半身錦緞黑衣、半身冰凝鮮血的人隻是一個用錢買官的私鹽販子後代——或者他們中有的人知道,卻已經不在乎了。
戰場像修羅地獄、金人如不死惡鬼,他們若想活下去,也隻能讓自己化作惡鬼,再跟著這鬼神一樣人物,拿鮮血和性命去搏一場奇蹟!
大隊大隊的宋軍潰兵顧不上整隊,跟著那殷紅的戰旗,同樣渾身浴血!
而在更遠處,幾百個原本已經失卻了戰意的男人正在向這裡彙集,從遠處的汴京城上望去,他們的身影就像是皚皚雪原中忽然泛起了一股赤潮!
“父帥……城下發生了什麼?”
遠處高聳的城牆上冇有軍士,隻有一名英武的青年,問自己身旁鬚髮斑白的老將。
“冇什麼,隻是有人重新點燃了那些怯懦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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