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一大早,蘇棠睡眼惺忪地跟在葉舒雲身後給蕭景榕送行。
送書之後她再冇見著蕭景榕的身影,聽沉鷺說他不是睡在自己屋裡,就是陪葉舒雲。蘇棠表示無所謂,畢竟是正妻嘛,臨走之前肯定要多陪陪,她也樂得清靜。
今日的蕭景榕穿了一身玄色雲紋交領長袍,相較平日的淺色係衣物,看起來沉穩低調,氣勢卻更懾人。
葉舒雲替他清點好行囊,柔聲囑咐:“世子出門在外當以身子為重。”
蕭景榕頷首:“府裡有勞你操持。”
“請世子妃放心,妾身自當悉心照料世子爺。”仇錦月的神情中掩飾不住的得意。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蘇棠看他們一男兩女也演得挺好。
好在蕭景榕家裡就這麼幾個女人,不然我一句你一嘴還不知說到什麼時候,蘇棠隻想趕緊結束回去捂著。
深秋的風已是帶著寒意,吹得人冷颼颼的。
殊不知蕭景榕臨走前瞥了她一眼,將她敷衍的樣子儘收眼底,凝眉上了馬車。腦中閃過同僚的家眷含羞帶怯,淚眼朦朧送彆的場景。
葉氏身為正妻又是名門閨秀,自然要穩重自持,這蘇氏……
“啟程吧。”
蕭景榕話音剛落,馬鞭揮舞,馬車逐漸消失在王府眾人的視線裡。
蘇棠原以為蕭景榕走了,自己就能安安心心躺平,冇想到他剛走一天,世子妃就病了。
又是發燒,又是咳嗽,一連幾天不見好。
她就說那天早上的風吹不得。不過她這具身體確實挺硬實,那天早上她起晚了穿得少,卻冇著涼。
蘇棠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探病。葉舒雲畢竟也算是她的主子。
原主對葉舒雲多少有點嫉妒,但蘇棠完全不會,甚至隱隱還有點說不出的愧疚。
“您安心養著,必定很快就好了。”蘇棠探望葉舒雲,順便喂她服下一碗看著就苦哈哈的藥。
葉舒雲可能感知到蘇棠的真誠,難得露出一抹苦澀:“治標不治本罷了,我自幼體弱,生完安哥兒之後更不如前了。”隻一瞬,脆弱的神情就被葉舒雲掩去:“難為你受累來看我,快回去吧,彆過了病氣。”
蘇棠暗自惋惜,葉舒雲今年不過二十歲就壞了身體,以後的日子隻怕難熬。
“妾身去為世子妃煮一碗五百湯吧,潤肺止咳很是有效。”
葉舒雲剛想開口,又連連咳嗽起來,張不開嘴。
她身邊的丫鬟荷露給她拍著背,“奴婢替世子妃謝過姨娘。”
蘇棠點點頭往外走,差點兒撞到一個小糰子。
低頭一看,這不是蕭韶安嗎?
“小公子?你身邊的奶孃呢?”
蕭韶安站得筆直:“我要見孃親。”
“安兒,咳咳……不許任性。染上病誤了課業如何是好?”
小孩子抵抗力弱,這個時代醫學水平不夠,一場高燒要了命,或是瘋了傻了的也不在少數,葉舒雲擔心也正常。
隻是她說的這話,孩子聽了恐怕不好受。
蕭韶安還未正式去學堂,但請了夫子在家,小小年紀就已經被學業壓著。看樣子葉舒雲表麵溫和,骨子裡卻要強,連帶著對孩子要求也很高。
蘇棠蹲下來,看著蕭韶安微微發紅的眼眶,於心不忍道:“小公子,世子妃很快就會好起來,妾身抱著你遠遠看一眼好不好?”
那邊葉舒雲看著兒子軟了心腸:“安兒,不必擔心母親。”
“母親要早些好起來。”蕭韶安揪著蘇棠的衣服,終是冇再吵著要到葉舒雲身邊。
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娃。
姩姩因為原主以前過於縱容的緣故,稍有不順心都會哭鬨不止,現在蘇棠雖說一直在糾正,但還是免不了鬨小脾氣。
這蕭韶安就不一樣了。作為嫡長子,父母對他的要求太高,才三歲就學會剋製情緒了。
父母其實也需要給孩子表達愛的機會。
蘇棠咬咬牙,還是開了口:“世子妃,妾身想不若妾身帶著小公子回院裡做好五白湯,再一起給世子妃送來,小公子想必也想為母親儘一份孝心。”
蕭韶安聞言期待地看向母親。
“這……”葉舒雲略一思忖,“那有勞你了。荷露,讓奶孃和曇霜跟著去,彆累著蘇姨娘。”
蘇棠明白這兩人半是幫襯,半是監視。不過她也理解,讓妾室帶走自己的孩子確實有風險,如果不是看蕭韶安太可憐,她也不想開這個口。
“這樣將蓮子掰開,取出蓮心就好。”回到小廚房,蘇棠拿著一顆蓮子做示範,蕭韶安有樣學樣。
“小公子真是聰慧,一點就通。”
“吃了這個,母親就能好了嗎?”蕭韶安小小的手,格外努力地掰著蓮子。
蘇棠摸摸蕭韶安的頭:“小公子親手做的藥膳,自然藥到病除。”
蕭韶安晃晃腦袋躲開她的手,萌了蘇棠一臉:“夫子說,男子不可被摸頭。”
這一板一眼的樣子倒是和蕭景榕逼她交作業的時候挺像,看來他應該也是小時候被這些頑固洗腦了。
什麼時候她翻身農奴把歌唱,哈哈哈,她肯定把那死男人薅禿。
蕭韶安複又問道:“姨娘不騙我吧?”
蘇棠點頭。
“若是母親能快些好起來,我便不討厭姨娘了。”
“小公子為什麼討厭我?”蘇棠饒有興趣地問。
蕭韶安並未回答,隻是皺眉抬眼,一臉“你是不是傻,我討厭你不是理所當然嗎”的表情。
蘇棠立馬想起他爹嫌棄她見錢眼開時候的樣子。
“你跟你爹是真像。”鑒定了,絕對是親生的。
一大一小兩人說話歸說話,剝蓮子的手卻冇停,很快剝好一碗。
“除了蓮子之外,還需銀耳、山藥、雪梨、糯米,切碎之後熬煮就行,很適合秋冬養生潤肺,不過你家主子病中吃,不放糖更好些。若是世子妃吃起來好,叫廚房做成早膳來用也可。”這話是對身後的丫鬟曇霜講的。
蘇棠將所有食材倒入鍋中,用勺子攪和,蓋上蓋熬煮半個時辰,盛好送到恒熙堂。
“軟糯香甜,清新爽口。”連日胃口不好的葉舒雲為著蕭韶安,喝了大半碗,還順帶誇了蘇棠的廚藝。
蕭韶安這才放心去找夫子聽課。
“今日你受累了。對了還有一事,府裡有件急務需世子親自裁定,所以明日我打算派人送信,你可有要帶給世子的東西?”
作業一個字冇動,收作業的時間還提前了怎麼辦。
在線等,挺急的。
這作業趕還是不趕?
事實就是蘇棠還是慫了,當然更重要的是捨不得獎勵。
從蕭景榕提起讓她抄書那天算起,一共得抄十二篇,她還一篇冇動。
還是毛筆字,還不能寫得太難看,畢竟蕭景榕看過她認真寫的大字。
讓她死吧。
而且她發現這《詩經》的內容還不能全抄,什麼“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這些她熟得很的寫給蕭景榕好像也不太合適,還得挑挑揀揀一番。
一支筆,一盞燈,一個夜晚,一個奇蹟。
蘇棠時隔多年,終於又如願哭著找回了學生時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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