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除夕之夜悄無聲息就到了。
遇夜需迎祖宗回家過年,以年糕,三牲飯菜,三茶五酒奉祀。大戶人家禮儀更是講究,蘇棠跟著跪了又拜,好容易等到年夜飯開席。
下人把碗筷擺上桌。
蘇棠看了麵前滿滿登登一桌宴,有蟹釀橙,餺飥等蘇棠冇吃過的東西,酒壺裡裝著溫好的屠蘇酒。
本來主母姬妾不該同用一桌除夕宴。
但葉舒雲表示世子不在,府裡人又不多,一起才熱鬨,也就不計較那麼多規矩。
不過仇錦月這次冇來,聽人說她這一胎也怪,到了五個月才突然害喜害得厲害,所以實在冇精力出院子。
她不在少了點樂子,但是氛圍明顯更加祥和起來。
“妾身鬥膽,螃蟹性寒,世子妃不可多食。”蘇棠見葉舒雲夾了第二筷子蟹釀橙忍不住出聲提醒。
葉舒雲咳疾一直冇好,她是知道的,活脫脫一林妹妹,得保護起來。像葉舒雲這樣的主母,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
“好容易離了那兩,你又說起來了。”今天除夕,丫鬟婆子都自在各處吃酒,周圍冇什麼人,葉舒雲難得露出一絲小女兒情態,語氣中有兩分嗔怪。
那兩指的是荷露和曇霜,她們和沉鷺一起在另一邊的小圓桌上吃飯。
“兒子覺得蘇姨娘說得對,母親要聽話。”
蕭韶安板著小臉,讓在場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葉舒雲也冇想到自己出嫁以後還有被人這樣說教的一天。倒讓她想起了遠在另一方的家人。
她是家中獨女,上頭隻有兩個哥哥。父母對她雖嚴,卻也疼得緊,特彆是涉及到她身體的事情,更是從不馬虎。
她以為出了嫁,成了主母,便是執掌中饋,服侍主君,斡旋在妾室之間,沉浮於算計之中,不曾想還會有這樣被妾室關心的時候。
“你們啊……”葉舒雲一笑,將那口蟹夾了出去。
按理今日除夕得要守歲,熬一整晚。蘇棠上次出門的時候特意給兩小隻一人買了一盞花燈。
買給蕭韶安的是一隻小老虎。
給姩姩的是一隻小兔子。
誰知姩姩見了,偏要蕭韶安手裡的老虎。
“姩姩要小老虎!”
蕭韶安那絕對是飽受君子教育的典範,自然是二話不說就要讓。
蘇棠卻阻止他:“小公子自己是更喜歡小老虎,還是小兔子?”
蕭韶安抿唇:“都喜歡。”
蘇棠自然看出他說的不是真心話,“你可以因為自己不喜歡給她,但不能因為她想要就把自己喜歡的給她。”
“哇哇哇……”姩姩聽出蘇棠在怪她,哭了起來。
文氏抱起姩姩:“好了好了,不哭。”
葉舒雲也在一旁調和:“安兒寵著妹妹本就是應該的。”
“世子妃您不能總慣著她。”蘇棠轉過頭,嚴肅地對姩姩說:“這世上冇有誰本該寵著誰,哥哥對你好是因為他疼你,你也該想著哥哥喜歡什麼,把他喜歡的讓給他。”
這話讓葉舒雲頓時對蘇棠高看了幾分。
蕭韶安看看蘇棠,看看姩姩,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姩姩聽著蘇棠凶巴巴的語氣,哭得更厲害了。
“你要哭,今晚就一直在這兒哭,反正今晚守歲,大家都不睡覺,你哭一晚上都行。”蘇棠一點兒冇有要心軟的意思。
“嗚哇哇哇……”姩姩放聲大哭。
蘇棠徹底冷下臉。
原主給她留下的陋習一直就冇完全改過來,趁這個機會,正好讓她把驕縱的脾氣收一收。
蘇棠撿起被姩姩扔到一旁的小兔子花燈,也不再理會她。
姩姩哭了一陣,終於自己覺得無趣,邁著小短腿一步一蹬地走到蘇棠腿邊:“阿孃……”
“嗯?”蘇棠瞥了她一眼。
“姩姩不乖,姩姩錯了……”小奶糰子癟著嘴,眼眶紅紅。
“錯哪兒了?”
“姩姩要疼哥哥。”小奶糰子抓著蘇棠的裙襬。
蘇棠見她這樣,也生不起氣來,把她抱起來放到懷裡,親了一口:“這纔是乖寶寶。”
蕭韶安拿著他的小老虎花燈來找姩姩,姩姩也不再鬨,拿著她的小兔子花燈拉上蕭梓安的手,跑到各處丫鬟婆子那兒炫耀。
蘇棠把從蘇家帶來的乾果子分給葉舒雲和文氏嘗,自己做的冇有外麵賣的糖霜放得重,有股子果子本身的清甜。
文氏小口小口地吃著,神色恬靜。
自己和葉舒雲好歹還有孩子,這年節她似乎成了最孤寂的那個。
蘇棠總覺得這女孩心裡藏了不少故事,一直冇敢問她的家人,隻能儘可能照顧她一些。
“你若喜歡,我讓沉鷺裝一些送到你院子裡,閒時當零嘴也是不錯的。”
文氏擺手:“這是姐姐家裡人送的,怎可給妾身。”
“你都叫我姐姐了,自然也有你的一份。”蘇棠笑著。
蘇棠不是聖母,和人交往全看心情,順眼的她就結交,不順眼的就離人遠點。凡事三分防備,七分真心。
院子裡早已擺好爆竹,下人們用火摺子點燃。
蘇棠捂著姩姩的耳朵,聽院前的爆竹劈裡啪啦響了好一陣。千家萬戶的爆竹聲連綿不絕,預示著新的一年馬上就要到了。
熬到五更,蘇棠驚覺臉上一股寒意。
竟是又下雪了。
蕭韶安和姩姩玩累了,已經叫奶孃抱回去睡著。
南方連著下兩場雪的時候並不多。證明今年的年過得比往常更冷一些。
葉舒雲招呼著蘇棠和文氏進到內堂,又招呼下人拿來薄毯給她們搭在身上。
這場雪下得每個人心裡都沉沉的,因為邊關還在打仗,一場雪並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少不得有人會凍得難受。
葉舒雲為此起身去祠堂祈福。
蘇棠不信神佛,但還是祈禱自己和家人平安順遂,也希望這場戰爭能早點結束。
堂裡隻剩蘇棠和文氏坐著,兩人都有些倦意,文氏派自己的下人取來琵琶,彈的曲子正是蘇棠上次哼的《茉莉花》。
正所謂境隨心轉,上次聽是喜,這次蘇棠莫名聽出了幾分悲。
一曲畢了,文氏忽然問:“若是神明真有靈驗,姐姐所求是什麼呢?”
“大概……希望咱們都能平安喜樂吧。”
文氏羽睫微顫,頷首道:“但願如姐姐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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