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各自揣測之時,忽聽一聲呼哨響起,戰馬嘶鳴,幾騎哨探已是衝下山坡,叱喝聲中,已然遠去。
緊接著,趙子亮吆喝幾聲,又有幾人隨他下山,攜弓箭直奔山腳。
高進領著三五兄弟騎著馬奔向剛纔的血戰之地。他記得趙構的話,帶領兄弟們先在草叢裡尋找到了那員金將的四棱镔鐵棍,抄在手裡,感覺分量還著實不輕。在另一個死去金兵的身上看到一柄短刀,綠鞘金吞口,抽刀出鞘,其刃長四寸左右,鋒利無比,是金兵常見的剔骨彎刀,高進順手揣在懷裡。看見其他兄弟已是把金兵的屍體陸續扔進山澗,於是帶著大家,把蒐羅到的東西一股腦用馬馱上上去。
上坡上,趙構正領著剩下的四五名弩直班的校尉在山脊線構築防線。對於一個既有豐富軍事理論知識,又具有實戰經驗的特戰隊長來說,用現代戰爭的經驗來指揮大宋禁軍打一場伏擊戰,不知道是不是能成功呢?
禦龍弩直配置的正是大宋第一神兵利器——神臂弓。說是弓,其實是弩。以檿(柘木的一種,做弩)為身,檀為弰,鐵為登子槍頭,銅為馬麵牙發,麻繩紮絲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長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長數寸,射三百四十餘步,入榆木半笴。
禦龍弩直本屬殿前步軍司,換句話說,這是步兵配置,不屬於騎兵。大概欽宗皇帝怕自己的老九出事,讓帶了幾具來,萬一用得著呢。冇成想,讓趙構用在這兒,也對,神臂弓本就是防禦大殺器。不過,這三百四十餘步,合五百米左右的射程,趙構還是心裡犯嘀咕,八八狙射程也就一千米,精準狙擊也就是六百到八百米。如此來說,這就是大宋的一杆大狙啊。
趙構看了看眼前全副武裝的弩直軍校,問:“哪位弓箭功夫最好?”
幾個人不由自主指向其中一人,齊聲道:“秦風秦總教。”
趙構看去,是一短髭壯漢,年齡約三十來歲,很是魁梧。趙構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前方大山的轉彎兒處,詢問道:“秦總教,看見遠處山坡轉彎處那棵枯樹嗎?”
秦風往遠處瞄了一眼,回道:“看見了,殿下,大約二百步左右。”
“可否射中?”趙構頗有點考教之意。
秦風眯了眯眼,手撚了一撮土,緩緩撒開,又仔細瞅了一眼遠處那棵樹,背上卸下神臂弓,單腳蹬踏鐙子頭,雙手勾弦,腰腹用力,神臂弓蹶張而開。隨即箭上弩槽,單腿跪地,瞄了一瞄,穩住呼吸,但聽“砰”的聲響,箭如流星急射而出。
約四呼之刻,眾人望見遠處枯樹似疾風吹過,樹身勁顫,齊呼:“中了,中了。”
“好功夫!”趙構大聲讚道。心裡想,真不能小看古人,臥虎藏龍啊。
說話間,高進幾人已是上得山來,把手裡的四棱镔鐵棍雙手遞了上來,說道:“殿下好眼力,這條镔鐵棍倒是不錯,還有一柄短刀,殿下或許用得著,其餘東西都在馬上。”
趙構接過四棱棍,手裡掂了掂,說道:“分量略顯輕了些,也湊合用。”又抽刀看了看,用拇指試試刀鋒,又道:“短刀倒是鋒利,是件趁手的傢夥。”又正色對高進說道:“把其餘東西通通上交高大人,給兄弟們講清楚,以後所有繳獲,不許藏私,上交歸公,這是軍令!”
高進昂首道:“遵令!”
“稍後,帶你的人去枯樹那裡,搜尋些樹乾大石,按我所畫,前去佈置,儘量擺佈的自然一些。”趙構喚過高進,在地上草草畫出一幅圖來,利用大石、樹乾,粗顯看出是一條“幾”字型路線。趙構邊畫邊講,高進不時點頭,少許詢問幾句,向高世則移交東西後,便帶領著五六騎呼嘯而去。
“秦風,你們幾個過來。”趙構揮手叫過秦風等五人,指著地下的草圖說:“你們看,倘有金兵追擊,在這個位置,第一個彎兒,金兵的騎兵會減速,隊形會變成橫隊,聽秦風號令射第一箭,你們五隻箭,至少要射倒四人;到第二個彎兒轉過來,射第二箭,依然如此。這樣,我們在第一處的阻擊,回擊殺毀傷金狗十人左右,如果引起混亂,應在二十騎上下;至此,如果金兵統兵之人久經沙場,會變換攻擊隊形,也就會進入趙將軍他們射殺範圍,他們有六人,會有三四箭的機會,隻是射馬,至少也能放翻金兵二十來人,也能減緩金兵的衝擊速度。這個時候,秦風射響箭,讓他們迅速後撤上山,你們神臂弓掩護,這麼近距離,要求箭不落空,箭箭咬肉。稍後,你們合兵一處,趙將軍他們聽到第二聲響箭,全部上馬,從上往下衝殺金兵左翼,你們神臂弓在山上,隻管射殺最有威脅之人,掩護騎兵衝殺,但位置不許越過前麵山脊。任務是否明確?”
“屬下明白。”秦風六人齊齊躬身行禮。
趙構揮手讓他們準備,自己眺望遠處枯樹位置,高進幾個人依然還在忙碌,但依稀可見第一條攻擊線,已是稍有章法。幾處拐彎處的障礙,設計得有模有樣,咋一看,還真像自然形成。“看來以後得重點培養培養高進,這個小夥子領悟能力很強,難能可貴的是知道舉一反三,是顆好苗子!”趙構毫不掩飾對高進的喜愛,已經把高進圈進自己的“小圈子”裡了。
趙構疾步下山,來到山腳趙子亮處,見幾個人兀自伏在山腳各自尋找庇護之處,卻是毫無章法。趙構喚過趙子亮,半是指示半是訓誡說道:“陣地阻擊,最重防護之術。你們下來多時,怎麼連個掩體也不曾做好?”
趙子亮搓著手,訕訕說道:“弟兄們平時隻知道上陣廝殺,您說的,有些我們都還是第一次聽說,所以……”
“所以就馬馬虎虎,趙將軍,你也是統兵一將,豈不知惜兵勝過惜己,此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趙構叱喝道。
“屬下知錯了”見趙構臉色不對,趙子亮忙躬身認錯。
趙構也歎口氣,道:“倉促之間,也是為難你等。”說話之間,手卻不停,不一會兒,已是用大小石塊和枯樹枝,構建了一個簡易掩體,前邊還用枯草做了遮蔽。趙構指著這個掩體說:“你們幾個看清楚嗎,照此構建,地點分彆在這兒、哪兒、還有哪兒。”趙構指著不遠處幾個地方說道。幾個地方連接起來,恰巧是一個三角形伏擊圈,彼此可互為照看,不留死角,又能巧妙避開金兵騎兵直線衝擊。
趙子亮雖不曾見過此等陣勢,畢竟也是統兵多年,古今兵法也有許多通用之理,當下一看就懂。心中暗暗稱讚:“九王殿下終非常人,此等佈置,我等皆不如”。下定決心,定不讓九王殿下失望。
趙構又叮囑道:“聽響箭信號快速後撤,不許戀戰!”
“遵令!”趙子亮等八人齊聲回答。
趙構叫過趙子亮,低聲叮囑道:“刀劍無眼,囑咐兄弟們小心,你也一樣,本王需要你們活著。”
趙子亮眼中一熱,忙低頭回答:“謝殿下厚愛,我等謹記。”
趙構用力拍拍他的肩,說了句:“我去看看高進他們,應該回來了。”
趙構回身上到半坡,就見遠處高進幾人已是上馬回奔,片刻功夫已經回到坡下,下馬和趙子亮他們打諢了幾句,看見趙構正看著他們,急忙牽馬上山而行,回來複命。
高進上得上來,向趙構行禮道:“殿下,都弄好了。”
趙構回道:“弟兄們辛苦,高進,你讓幾個兄弟們,連你們和趙將軍他們的馬兒一起,給馬喂點乾糧,喝點水,一會兒怕是要交戰,馬匹不能冇了體力。你過來一下,我交代你幾句。”
高進回頭安排道:“吳大哥、吳二哥,你們幾個按殿下吩咐,把咱的馬兒照顧好,一會兒還指望著出力呢。”
為首一人笑道:“高兄弟放心,有我們呢。”言罷幾人轉身而去。
趙構笑道:“都是豪爽漢子。”
高進說道:“吳大哥侍候馬可是一把好手,這次護駕殿下,所有馬兒都是吳大哥從左右騏驥院精心挑過的,都是吊過的。”高進跟著趙構邊走邊說。
“哦,吳大哥會養馬?”
“回殿下,吳家三代在騏驥院當差,那是家傳的手藝。看見吳大哥手裡牽得那匹青白雜色馬嗎?那是方纔那員使棍金兵將領的,吳大哥回來就牽著不撒手,我們笑話他,他就是笑,說我們不識貨。”
高進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是想和趙構嘮嗑,全冇有和一個王爺之間的顧忌。趙構恰恰喜歡高進這點,不功利,冇私心。
“好,得空了,一定討教討教。”
說話間,兩人走到山坡右側,趙構指著一處低窪處,說道:“高進,你等六人一會兒埋伏於此,聽第二聲響箭,騎馬全力殺出!聽第三聲響箭收兵。”
“高進明白。”
“去吧,把我的意思給弟兄們講清楚,注意安全。”
趙構佈置完畢,和高進一起返回山頭。高進自去領人佈置,趙構立在山頭,整個巡視一遍,力求不留死角。古代冷兵器戰爭雖說和現代戰爭不是一回事,但“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危凶險,人命關天,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看了一會兒,他翻身向後山走去,哪裡,還有一幫子“賢臣近侍”呢?也得安撫安撫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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