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架山屯糧被清軍焚燬殆儘的訊息,在當天傍晚時分,便傳到了鬆山城。
得知這個訊息的洪承疇,當場就癱坐在了他那張虎皮大椅上。
此刻的洪承疇臉上早冇有了往昔的冷靜。
心中發慌的他,看著帳下站著的曹變蛟,想到前天夜裡對方的提醒,他真是追悔莫及。
“督師大人,如今糧草燒燬,鬆山糧草隻夠七日所需,如今之計,要麼決戰,要麼隻能立即撤退。”
曹變蛟看了眼洪承疇,心中歎了口氣。
雖然他提醒過洪承疇,可他也知道,這事不能怪洪承疇,畢竟誰又知道,會有如此大的退潮現象呢?
至少他自己都也冇有堅持自己的觀點。
可事實卻是打了他們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糧草儘毀,前線十一萬大軍,陷入斷糧危機,若立即做出抉擇,必然會造成軍心動盪,演變全軍潰逃的現象。
“曹總兵,這個時候,本督能夠後撤嗎?”洪承疇一臉苦笑,他作為薊遼總督,前方統帥,不戰而退,就算回朝,怕是也免不了一死。
“那就與建奴韃子拚了。卑職願決一死戰,任憑督師大人差遣。”
曹變蛟目光炯炯,一臉堅定的回道。
“曹總兵壯哉。”洪承疇不由露出一絲欣慰之色,有些想當然的喊道:“立即召集各總兵議事。”
這個時候,各鎮總兵,也都接到筆架山糧草被劫的訊息。
因此,當各鎮總兵抵達帥帳後,洪承疇還冇開口,大家就一致要求立即突圍,就連監軍張若騏也開口說道。
“如今軍前隻有三日之糧,決戰勝負難了,不如先儲存兵力,退回寧遠補充糧草,再做決議。”
張若騏的話音剛落,便得到大同總兵王樸、密雲總兵唐通,山西總兵李輔明,山海關總兵馬科幾人的附和。
寧遠總兵吳三桂,薊鎮總兵白廣恩二人沉默不言,顯然二人也支援張若騏的意見。
八鎮總兵六個無心戀戰,這決戰還怎麼打?
“洪督師,您是前方統帥,戰與不戰,當由您決策。”曹變蛟有些著急的進言道。
鬆山鎮總兵王廷臣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洪承疇打斷。
“既然大家無心死戰,我也隻能遵從大家心意。”洪承疇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
“但突圍何嘗不是決戰呢?建奴在旁虎視眈眈,我軍一動,他們必然會像狼群一樣撲上來。”
“所以,本督拜托諸位總兵大人,務必明確告知諸位兵士,我軍糧儘,守是死,戰也是死。”
“唯有奮力一戰,或許能夠死中求生。”
說罷,洪承疇起身拱手向眾人一拜,表達著拜托之意。
“我等謹遵督師大人軍令。”眾將神情凝重,紛紛拱手迴應。
原本洪承疇部署,各鎮明日一早,依次交替撤退,不讓建奴有機可乘。
可結果,當晚大同總兵王樸,連夜放棄杏山大營,率先突圍而去。
王樸這一動,馬科、唐通、白廣恩等人紛紛率部奔逃。
緊跟著吳三桂,李輔明也率部往高橋而退。
至黎明時分,塔山和杏山二城先後失守。
鬆山城直接成為一座孤城,十幾萬大軍,一夜直接大半潰逃。
錦州城外,後金皇帝皇台極大營。
“啟稟皇上,明軍大營嘩變,杏山守軍潰逃。”
早就有所準備的皇台極,接到斥候來報,當即披甲而起。
“傳朕旨意,多爾袞,多鐸、豪格、阿巴泰率領各旗出擊,務必一舉擊潰明軍。”
得知明軍潰逃的訊息,皇台極禦駕親臨陣前,號令滿蒙漢三軍,八旗精銳齊出,殺向鬆山城下。
撤退的明軍在清軍八旗鐵騎追殺下,直接上演了兵敗如山倒的一幕。
各鎮兵馬為逃命,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加上多爾袞、豪格八旗鐵騎的追殺,明軍各鎮兵馬死傷慘重。
王樸、馬科、白廣恩、唐通所部四萬人馬,幾乎全軍覆滅,僅以身免的逃往寧遠而去。
唯有吳三桂和李輔明率領殘部,數千殘兵狼狽逃回到高橋。
至此,鬆山之戰,明軍陷入絕境。
……
鬆山大營接到糧草被劫訊息的當天,連山城也同樣收到,筆架山軍糧被劫的訊息。
“雲飛,出大事了,我軍囤積在筆架山的十二萬石糧草,被建奴劫掠燒燬殆儘。”
正在訓練場練兵的朱雲飛,聽到張天福帶來的這個訊息時,他的心頭不由閃過一絲陰影。
很顯然曆史的大勢,鬆錦戰役的結局,並冇有因為他的到來而發生任何改變。
筆架山的糧草,關係到鬆山前線十幾萬大軍,賴以生存的糧食。
如今被焚燬,前線大軍勢必崩潰。
直到這時,朱雲飛終於確定和明白,為何明軍會大潰敗。
洪承疇為何會被俘,最終叛變投敵,成為建奴的走狗。
“走,我們去見黃邦堔和你兄長。”朱雲飛一扯馬韁,揚聲對李虎喊道。
“集合隊伍,做好戰鬥準備。”
“駕!”
兩腿一夾馬腹的朱雲飛和張天福,隨即一路策馬飛奔,趕回了大營。
來到營房大堂,副將黃邦堔,參將張天祿,遊擊將軍曹世英、尤捷,守備汪翥都已經到達。
這會大堂上的幾人,都是眉頭緊鎖,個個鴉雀無聲。
很顯然大家都意識到,筆架山糧草被劫,後果的嚴重性。
“黃副將,卑職願意率領帳下精騎,攜帶火雷彈前往鬆山,支援洪督師。”
朱雲飛一進門,向眾將拱手作揖之下,開口請纓道。
“雲飛,莫要開玩笑。”張天祿聞言,連忙開口說道。
“我冇有開玩笑,這個時候前線大軍,必然軍心動盪,我帶一支人馬上去,多少能夠振奮一下軍心。”
朱雲飛正色的看著堂上眾將,拱手解釋道。
“雲飛,茲事體大,不可莽撞。”黃邦堔眉頭一皺,看著年輕的朱雲飛,搖了搖頭。
“黃副將,張參將,都這個時候了,難道還要坐以待斃?”朱雲飛昂首看著二人,揚聲說道。
“如今軍糧被焚燬,鬆山前線必然軍心動盪,勝利的天平已經向建奴傾斜。”
“現在我們應該當機立斷,做一些鼓舞軍心士氣措施。”
“首先派兵支援,哪怕是少量的兵力,也能夠起到鼓舞軍心的作用。”
“其次,向寧遠求援,讓寧遠守軍儘可能收集一批糧草,送往鬆山前線,至少可以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
朱雲飛一番慷慨陳詞,讓在座的眾人,無不是一愣。
很顯然大家都冇有想到,平日裡放蕩狂傲的朱雲飛,在這個時候,還能有此膽略。
“黃副將,雲飛說的有理,咱們不能坐以待斃,是該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張天祿思慮之下,開口附和道。
“可咱們手中隻有五千人馬,又能做什麼?”黃邦堔苦笑一聲,一臉無奈的說道。
“黃副將,兵貴精不貴多,我與張天福,李虎帳下一千精騎,足以一戰。”
朱雲飛再次開口懇求道:“還請黃副將下令,我三人願意立即率部馳援鬆山。”
“這……”黃邦堔本不是一個悍將,優柔寡斷的他,一時不知如何自處。
“黃副將,既然雲飛有此決心,那就讓他去吧。”張天祿見朱雲飛心意已決,遂開口勸說道。
汪翥也附和道:“雲飛勇氣可嘉,黃副將理應成全。”
“也罷,那你立即出發吧。”黃邦堔見大家都同意,隻得點頭答應
“卑職領命。”朱雲飛拱手一拜,與張天福迅速回到軍前。
“李虎,收拾行裝,每人帶足十日糧草。”
“遵命。”李虎作為朱雲飛的副手,接到軍令的他,自是毫不猶豫的應道。
“還有火雷彈,一人帶上五顆,這次咱們就拿建奴韃子,親自試試威力。”
朱雲飛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明白。”李虎欣然應道。
“天福,給你兄長留一封信,讓他利用咱們留下的火雷彈,堅守住連山城。”
“若鬆山主力潰敗,隻要守住連山城,前線潰敗的將士,就不會斷了後路,起碼還能安全撤回寧遠。”
朱雲飛這會一邊穿著魚鱗甲,一邊低聲對張天福吩咐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說,鬆山的主力會全線潰敗?”張天福一臉的吃驚,這個結果他是冇有想過的。
雖說糧草被毀,但隻要有序後退,十幾萬大軍不至於全線潰敗纔是。
“我也希望洪督師,能夠扭轉戰局,一戰成功的。”朱雲飛答非所問回了一句。
可惜這位洪督師,與他的前輩孫承宗、袁崇煥、楊鎬一樣,最終隻能折翼在這遼東之地。
朱雲飛帶著李虎,張天福二人,率領一千騎兵,一人雙馬,全副武裝,從連山南門而出。
一日急行軍,朱雲飛率領的兵馬,於翌日清晨,抵達鬆山城外圍。
天色剛剛矇矇亮,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朱雲飛率軍來到一個荒廢村落。
“李虎,你帶一隊人馬負責外圍警戒,天福,安排人生火做飯,吃飽肚子休息一陣出發。”
朱雲飛策馬揚鞭,揚聲喊道。
接到命令的士卒,紛紛進入村子歇息。
剛剛吃飽肚子,村子外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緊接著李虎飛馬來報。
“千總,官道上有一支明軍隊伍,正在被建奴騎兵追殺。”
“立即集合,準備戰鬥。”朱雲飛騰身而起,揚聲吼道。
隊伍剛剛集合,便見那支明軍潰兵,已經朝著村落奔逃而來。
而後方追擊的清軍騎兵,不過百餘騎兵,從對方的衣甲顏色來看,朱雲飛一眼就認出,這是建奴鑲藍旗的騎兵。
“張天福,李虎你二人各率一隊兵馬,兩翼包抄上去,其餘人馬,隨我殺奴!”
朱雲飛見對方不過百餘人馬,當即從馬背上抽出長柄戰刀,策馬飛奔而出,直衝建奴軍陣。
“殺奴!”
朱雲飛身後的一千精騎,紛紛抽出腰間的鳳翅刀,怒吼著衝殺了上去。
麵對突然殺出來的明軍騎兵,率隊追殺明軍的建奴將領,麵色一變,立即舉刀吼道。
“結陣,隨我殺出去。”
“殺奴!”
朱雲飛縱馬持刀,一聲大喝,身先士卒,率先衝進了敵陣。
“嘭!”長刀橫斬,迎麵相撞的建奴騎兵,被朱雲飛一刀攔腰斬落馬背。
去勢不減的長刀,一個迴旋,狠狠的砍在另一名敵騎胸前。
“呃~啊!”
一聲慘叫響起,敵騎胸口一道血花飛濺而起,身體隨之跌落馬背。
“殺奴!”
眾將士揮舞著戰刀,士氣高昂的揮舞著戰刀,對著被層層包圍的百餘建奴騎兵,毫不留手的展開了攻擊。
建奴這支百餘人的騎兵,雖然人數不多,但戰鬥力卻是十分的彪悍。
主要原因是統兵的艾度禮,是大清貝勒阿敏之子,封爵鎮國公。
而他帳下這支騎兵,可是正藍旗的巴牙喇,這可是清軍精銳中的精銳。
雖然朱雲飛率領的明軍,兵力占有絕對優勢,更有李虎和張天福這樣的悍將。
朱雲飛更是以一己之力,連殺十餘人,但一場惡戰下來,依舊付出十九人的死亡為代價。
才把眼前這支一百二十餘人的建奴騎兵,儘數給殲滅。
“放開我,放開我。”最後幾名受傷的建奴騎兵,被押解到了朱雲飛麵前。
朱雲飛看了這六人一眼,揮了揮手:“砍了他們的腦袋,帶回去領賞。”
“遵命。”李虎獰笑著提著滴血的戰刀喊道。
“將軍饒命,我乃大清鎮國公艾度禮,隻要你留我一命,定可換取到更多好處。”
麵對朱雲飛的屠刀,在剛纔戰鬥中,被李虎俘虜的艾度禮,突然開口求饒,自報出了自己的身份。
“現在你們明軍大敗,大批將領被俘,留我一命,定可換回更多的人馬的。”
朱雲飛目光犀利的看著眼前這傢夥,冷酷的說道。
“這條件我不接受,你可以去死了。”
“將軍,將軍饒命啊,隻要你能夠放過我,我什麼都答應您。”
艾度禮冇有想到,朱雲飛會如此果決,頓時嚇得連連喊道。
艾度禮是真不想死啊,如今他才二十出頭,正當大好年華的年紀,身為皇室宗室子弟,隻要活著,未來還有大把的好日子等著他呢。
“真想活命?”朱雲飛冇有想到,剛纔的廝殺中,這傢夥可是砍殺了自己兩名士兵,凶殘的不得了,這會竟然貪生怕死了起來。
“想,想呀。”艾度禮連連點頭,戰場上拚命殺敵是為了立功,可被俘就這麼被砍頭,他實在不甘心。
“那我問你,你們的軍糧在什麼地方?”朱雲飛抱著戲謔的態度,試探性的問了句。
出乎預料的是艾度禮,毫不猶豫的開口說道:“義州城,位於錦州之西,此去往北大約二百裡。”
“義州?”朱雲飛迅速回想了腦海中的地輿圖,隱約覺得對方說的是真的。
“李虎,帶下去,交給你處置了。”朱雲飛揮了揮手,對於眼前之人,不再有有趣。
“將軍,將軍我都說了,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啊。”艾度禮眼看李虎惡狠狠的衝了上來,頓時驚慌的喊道。
“將軍是答應了,可老子冇答應啊。”李虎冷笑一聲,手起刀落,砍下了對方的腦袋。
跟建奴韃子見信用?
這可不是朱雲飛的風格,而且他也從來冇有答應過,要饒他一命吧?
處置完這群建奴,張天福這時帶著一隊人馬,把潰逃的明軍收攏了起來。
並帶著兩名統兵的遊擊將軍,來到朱雲飛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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