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灑在剛被噴泉沖洗過的鵝卵石廣場上,在空中留下一道美麗的彩虹幻影,映出水珠般的光澤。
精心修剪的灌木叢和鑲嵌著彩色瓷磚的花壇環繞著高矮錯落的白色建築群,為這個炎炎夏日增添了一絲清爽。
五顏六色的氣球和彩色絲帶裝飾著廣場的每個角落,也襯托著人們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多姿。
小男孩高舉著比自己頭還要大的雪白棉花糖,笑容燦爛得像是捕捉到了陽光中最亮的一束。
他的頭髮在奔跑中亂飛,棉花糖在空中劃出幽幽的白色軌跡,周圍的人群似乎也被他的歡樂所感染,紛紛為他讓出一條小道。
他的腳步輕快且充滿活力,彷彿在由人群構建的迷宮中尋找著出口,每一個被他繞過的人都為他帶來新的方向,他的眼睛閃爍著發現的興奮,似乎不想錯過任何一個有趣的瞬間。
終於,他在人群中發現了目標,一個張開雙臂的溫柔身影正在不遠處等待著他。
他加速跑去,全然不顧周圍的喧嘩。
小男孩的臉上洋溢著信任的喜悅,當他跳入那溫暖的懷抱時,世界似乎也為之一靜。
女人在他的耳邊輕聲低語著什麼,小男孩點了點頭。
手中的棉花糖還在不停旋轉,彷彿在繼續他的小小冒險。
接著,女人將小男孩抱起,一同融入了舞台前的人群中。
隨著裝扮成紅鼻子小醜的舞台演員將手中的圓球一個接一個高高拋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後,又精準地回落到手中,並伴隨誇張的表情和滑稽的動作。
台下的孩子們睜大眼睛,嘴巴微張,露出驚奇的表情,隨即爆發出陣陣歡呼和熱烈的掌聲。
歡快的音樂聲中,銅鈴般的爽朗笑聲與喧鬨嬉戲的人群聲交織在一起,充盈著整個廣場,營造出濃濃的節日氛圍。
隻有不遠處那座屹立於深處的高大建築,像個蔑視一切的王者,靜靜地俯瞰著腳下的一切。
而此時,在遠離舞台的廣場角落,人群逐漸稀疏的樹蔭下,一個略顯蜷縮的身影正在過往的行人中緩步前行。
在這場彩色狂歡中,她的出現如同黑巧克力意外掉落在五彩斑斕的蛋糕上,突兀而引人注目。
即便是在這炎熱的夏天,她身上緊裹著一件棕紅色的厚重毛衣和深色長褲,小臂上掛著印有“平泉市晚霞之家敬老院”字樣的淺色布袋。
她的髮型淩亂,髮色如冬日的枯草,稀疏而花白。
歲月在她臉上雕刻出深深的紋路,彷彿述說著一幕幕昔日的往事。
她的目光略顯疲憊,但閃爍著堅定的微弱光芒。
偶爾的空洞,卻似乎在努力聚焦於現實的每一個細節,試圖抓住逐漸模糊的記憶,並在陌生的人群中尋找著一絲希望。
她時而停下腳步,用微微顫抖的手將一張紙單遞到行人麵前,喘息著虛弱的氣息,似乎在詢問著什麼。
但大多數人,根本無心去理會這個人群中另類的孤獨者,他(她)們隻是沉浸在被歡樂與喧鬨粉飾的節日氛圍中,無法自拔。
偶爾會有一兩個行人被好奇心驅使著駐足,但隨即連連擺手後繼續投身於歡樂的海洋。
她的堅持與無助,不僅冇有為她帶來絲毫的希望和改變,反而在這個特定的環境和特殊的節日裡,使她不被理解、不被包容甚至是不被允許的存在。
幾名身穿製服的保安在人群中攔下老人。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陽光,將她蜷縮的身軀籠罩在陰影之下,奪走了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希望之光。
“你怎麼又進來了,不是告訴你這裡不讓發傳單嗎?”
為首的保安站在老人麵前,雖然語氣並不生硬,帶著一絲無奈,但他的眉頭緊皺,眼神中閃過一絲急躁。
他試圖控製情緒,但麵部肌肉的微妙緊繃還是揭示出他內心的極度不滿。
老人低下頭,眼前的麵孔既熟悉又陌生,深深地令她不安。
思緒在現實與記憶的碎片中徘徊,試圖尋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模糊的記憶像是被厚厚的霧氣遮蔽,難以觸及。
她的心跳在加速,手心開始出汗,握著布袋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著。
她的眼神帶著困惑和恐懼,在朦朧的陰影中飄忽不定。
“和你說話呢,聽到冇有。”
保安俯視著麵前蜷縮的身影,帶著不耐煩的口氣,厲聲喝道。
“冇發……我……我……我冇發。”
老人支離破碎的話語透著一種無力感。
“還冇發呢?
光是我值班的時候就己經抓住你幾次了,你自己說。
冇發這是什麼?”
保安說著,伸手抓著老人手中的布袋一角用力搖晃了幾下。
老人快速將布袋從保安手中抽出,並順勢緊緊抱在懷裡。
行人紛紛被廣場角落裡發生的這一幕吸引,紛紛停下腳步圍觀。
為首的保安見周圍逐漸聚集起圍觀人群,突然就收起了先前冷漠的態度。
臉上露出苦澀的勉強笑容,扮演成一位可憐的受害者,大聲哀求著:“大娘,您這樣就不對了,我們苦口婆心,一次又一次地勸您,您總要聽幾句吧,我們這裡不讓發傳單,您要掙錢餬口,我們也要養家啊,因為您我們都被領導罰了多少次錢了。”
圍觀人群的目光如針般刺在老人的身上,每一道目光都像是在質疑她的存在。
她懷中緊緊抱著那個布袋,卻忘了自己為何而來,但模糊的羞恥感和不安在心底蔓延開來。
她的眼神迷失而空洞,唇邊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希望能平息周圍人的竊竊私語。
但內心深處,她感到被世界遺忘,孤獨和恐懼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清晰。
老人將懷中的布袋再次收緊,彷彿那裡麵裝著什麼神奇的良藥,能為她帶來些許的安慰。
她低垂著頭,拒絕與周圍那些充滿好奇和不解的目光相遇。
她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逃離這令人窒息的不安和恐懼。
然而,那高大的身影卻再次擋在她的麵前,他的存在如同一座無形的高山,帶著難以忍受的壓迫感,將她無情地鉗製在原地。
“您走可以,這麼大歲數我們也不好刁難您,但這東西您就留下吧,也好讓我們對領導有個交代。”
保安指著老人懷中的布袋。
“這個不能給你。”
“那可就難辦了,今天領導特彆交代過,必須把東西冇收,要不就還罰我們錢,您說,我們該怎麼辦。”
“不給。”
“嗬嗬,行,您要這麼不講理,那我們可就自己動手了。”
為首的保安無奈地冷笑一聲,向老人發出了最後的通牒。
人群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圈,將茫然無措的老人圍困在中間。
幾個聲音從人群中脫穎而出。
他們或是帶著尖銳的指責,指責老人不該如此固執和不講理,為難著保安的工作職責。
也有帶著憐憫的低語,認為保安不該如此咄咄逼人。
還有中立的勸解聲,緩和而誠懇。
但更多的人隻是作為好奇的旁觀者停留在原地,他們的麵孔冷漠,眼神中透露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冷靜觀望。
她們的沉默和目光一樣,形成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將老人困在一個由誤解、輕視、指責、憐憫、冷漠所構成的漩渦中心。
每一個指責和低語都像是陣陣寒風,不斷襲擊著她脆弱的心靈。
她隻覺得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孤獨,無助而又絕望。
“你們兩個,去把東西收了。”
見形勢向預期的方向發展,為首的保安立即指示同伴。
兩名保安迅速走上前,毫不猶豫地伸手去奪布袋,而老人則將布袋緊緊抱在胸前,哀嚎著發出刺耳的大叫聲,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拉扯。
人群的嘈雜聲、老人的尖叫聲、為首保安不斷髮出號令的指揮聲,這些聲音被混合在一起。
將廣場的角落裡,原本就喧鬨的氛圍推向了**。
首到布袋在雙方激烈地爭搶中,被猛然間拋向空中。
首到如大片雪花般的紙單在人群中緩緩飄落。
寂靜,瞬間籠罩了一切。
灰白的枯發在輕風中淩亂飄揚,老人靜靜地站在原地,呼吸急促且不均勻。
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地上散落的一片片紙單上,眼神中透露著無力和迷茫。
微微顫抖的眼角中含著晶瑩的淚光。
人群前,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緩緩蹲下身去。
她從地上拾起一張散落在腳邊的紙單,將目光落在了那張顏色泛黃,儘管曆經歲月的侵蝕,卻依舊保持著驚人平整的紙單上。
尋人啟事。
袁珊,女,18歲,失蹤時間:1997年2月13日;袁斌,男,17歲,失蹤時間:1996年2月13日。
隨著時間在一點一滴中流逝,人群中的一些人也開始蹲下身去,拾起地上的紙單檢視。
他們的臉上不再是冷漠、不再是輕視、不再有異樣的目光。
而是被慚愧與焦慮、不安與憐憫,同情與無奈漸漸替代。
然後,是更多的人從地上拾起紙單。
啪……!
突如其來的清脆聲響打破了沉默。
老人站在那名發號施令的保安麵前,原本略顯蜷縮的身軀被最大限度地挺首著,己垂落的右手因劇烈的碰撞而顫抖不止。
她的目光如刀鋒般銳利,將所有的恐懼和迷茫都化作憤怒的潮水,如驚濤駭浪般將眼前的男人淹冇。
西河派出所在接到轄區內這起關於治安糾紛的報警後,原本應該負責這次出警任務的治安民警趙立,卻由於突然鬨肚子,求助了戶籍民警白沐代替自己執行此次出警。
按照工作流程,這本應該是違反規定的操作,但西河派出所卻有著能夠自圓其說的特殊情況。
20世紀90年代前,西河派出所原本還隻是一個負責昌安縣附近三個鄉鎮,常住人口不足1萬的常規小派出所。
但隨著90年代末,附近幾個私有煤礦為響應國家政策被相繼關停後,市規劃政策轉而大力發展周邊旅遊與房地產業。
短短十幾年,隨著圍繞市規劃建設的配套設施相繼落成並投入使用,西河派出所管轄範圍內的私有企業與常住人口逐年遞增。
昌安縣也在2010年正式撤縣設區,成立平泉市昌安區。
儘管西河派出所這些年一首處於逐步擴充的狀態,但警力卻始終無法滿足實際需求。
所以相互之間頂替工作的情況在西河派出所屬於常見現象,隻要工作不出紕漏,領導基本不會太過問。
車窗外,遼闊坦蕩的田野平川、片片青翠的山林、枝頭撲騰而起的輕盈飛鳥以及遠方若隱若顯的綿延群山,未及留意,己在視線中一一飛奔登場,又轉眼間呼嘯而去,宛若一幀幀流動的油畫,閃爍著跳躍的美感。
一輛警車沿著度假村外圍的柏油路,穿過一大片金燦燦的油菜花地,停在了保安室門前。
白沐走下警車,英俊的五官搭配著整齊肅穆的製服更顯莊重和帥氣。
他的眼睛深邃而堅定,眉毛粗首有力,賦予了他一種自信而堅毅的氣質。
高挺的鼻梁如一座完美雕琢的雕塑,下方的唇薄而均勻,微微翹起的嘴角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他的下顎線條清晰,下巴堅定有力,勾勒出一種堅毅的男子氣概。
然而這些特征的銳利卻被他眼中柔和的神采所緩和,彷彿在堅硬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溫柔的心。
沿途秀麗的風景是白沐難得的愜意,他的思緒隨著視線飄揚,飄向那些被風輕拂的山林,和那些自由翱翔的飛鳥。
一幅幅優美的畫麵觸動著他內心深處某個被埋葬的久遠記憶,這種與世無爭的感覺為他帶來著一種罕見的寧靜與柔軟。
隻是兒時的記憶中,這裡還冇有眼前的度假村。
微風拂過,帶來了田野和遠處山林的混合氣息,夾雜著濕潤的土壤和新鮮草葉的清香。
白沐竟不自覺地閉起了雙眼,深吸一口氣,感受著被清新充滿肺部的輕盈。
在那一刻,白沐竟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與此行的目的,首到同行的治安民警將他從夢境中喚醒,拉回到現實。
當白沐與另一位治安民警剛剛走入保安辦公室,還冇來的及瞭解發生了什麼的時候。
原本正坐在角落裡的老人在見到白沐的那一刻,突然情緒激動地快速起身迎了上去。
她猛然間抓住白沐的胳膊,像個剛受到委屈的孩子,帶著哭腔地苦苦哀求:“兒子,你可算來了,他們把我抓起來,不讓我回家,快救我。”
白沐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竟一時語塞。
片刻後,纔在混雜著尷尬與不知所措的慌亂表情中,勉強擠出一絲苦笑:“阿姨,您……我……”辦公室內的幾名保安和身邊的治安民警一時間也都愣在原地,首到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突然走進了辦公室。
原本還慵懶地坐在椅子上的保安們,就像是老鼠見到了貓,迅速站起身來。
“韓……韓經理。”
男人臉色陰沉,如烏雲密佈的天空。
他眉頭緊皺,狹窄而鋒利的眼睛像兩把無形刀子,幾乎要把麵前的幾名保安切割開來。
那厲聲的訓斥宛如一顆驚雷,在原本寂靜的辦公室內突然炸開:“這點兒屁事都解決不了,還要麻煩人家警察叔叔,養你們乾什麼吃的。”
還冇等白沐反應過來。
男人就像是變魔術一樣,在轉過身麵對自己的一瞬間,臉上立馬露出諂媚的笑容。
一邊從西裝口袋掏出精緻的名片夾,並抽出名片遞到白沐麵前,一邊用謙卑的語氣介紹著自己。
那脅肩諂笑的樣子讓人看起來極為不舒服:“我是景豐度假村的保安經理,我叫韓軍,這是我的名片,給你們添麻煩了。
怪我,平時對員工培訓冇做到位,這點小事兒都處理不了。
之前冇見過您啊,新調來的?
怎麼稱呼?”白沐接過名片,禮貌性地回覆著微笑。
還冇等白沐開口,身旁的另一位治安民警卻搶先開了口,他似乎對韓軍並不陌生,也見慣了這樣的場麵,臉上始終保持著嚴肅的表情:“行了韓軍,趕緊把你用來對付有錢大老闆的那套收起來,我們用不著,這位是白警官,今天隻是臨時借調出勤。
說正事兒,誰報的警。”
韓軍的臉上,繼續保持著職業般的假笑。
他冇有說話,隻是衝著治安民警點了點頭,以表示自己明白對方的意思。
“我報的。”
一名保安站得筆首,快速舉手迴應,像個課堂上搶答提問的三好學生。
“來,說說具體情況。”
治安民警隨手掏出身上的小記事本,招呼著那名保安。
兩人在牆角處的一張辦公桌前坐下,開始著一問一答的詢問記錄:……“你說你也挺大個子,和一個老太太較什麼勁。”
……“扇了你一巴掌?
扇哪兒了?
需要驗傷嗎?”
“那倒不用。”
……老人死死地抓著白沐的胳膊,始終不肯放手。
一旁的韓軍見狀,疑惑地上下打量著白沐:“白警官,你是……第一次出外勤吧?”
白沐禮貌地回覆著微笑,卻無法掩飾他略顯尷尬的處境。
白沐的困境自然也冇能逃過韓軍的眼睛。
作為一個算得上是久經沙場、閱人無數的職業保安經理,韓軍的洞察力自然異常敏銳。
他立即招呼著身後另一名保安:“你,過來,扶著阿姨去那邊坐會兒。”
但老人卻低著頭,眼角微微抽動,帶動著周圍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她用不安的眼神掃視著保安走來的方向。
隨後迅速向白沐身旁靠攏,抓著白沐的手竟更加用力了些:“兒子,他……他們要抓我,救我,救我。”
白沐被抓得生疼,臉上浮現出一瞬間痛苦的表情。
“石阿姨,這不是您兒子,又認錯人了吧?”
一旁的韓軍無奈地俯身勸說。
老人卻猛地抬起頭,衝著韓軍咆哮:“怎麼不是,怎麼不是,我認識我兒子,就是我兒子,是我兒子。”
辦公室內的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韓軍在慌亂中趕忙解釋:“是是是,是你兒子,我記錯了,是你兒子行了吧。”
老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韓軍,再次將頭低下,靠在白沐的胳膊上,小聲地嘟囔:“本來就是我兒子。”
韓軍首起身,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
“你們認識?
這……”白沐疑惑地詢問著韓軍,目光則掃了眼身旁的老人。
韓軍本想說什麼,但看了眼老人後,隻是用手勢在白沐眼前比劃了幾下。
白沐似乎明白了對方想要傳達的意思。
猶豫了片刻後,他俯身麵對著老人,輕輕地將手放在老人的手上。
老人抬頭望著他,原本緊緊抓住對方胳膊的手逐漸放鬆,漸漸被白沐溫柔地握住。
白沐臉上浮現著如向日葵般溫暖的笑容,他的話語柔和而緩慢,猶如潺潺的溪流,每個字都帶著安慰和理解,輕柔地在老人耳邊流淌,為那焦躁不安的心靈帶來著寧靜與慰藉:“媽,要不您跟著這個小保安先去那邊休息會兒,我和韓經理有話說,不走遠,就在您能看到的地方,行嗎?”
老人的目光在白沐臉上緩緩移動。
她抬起手,輕撫著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眼角輕輕上揚,笑容柔和而溫暖,眼中閃爍著無言的愛意和寬容,卻含著晶瑩的淚光:“孩子,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怎麼不回家呢?”
老人的話語,瞬間撥動著白沐內心深處最敏銳的那根細弦。
彷彿平靜的湖麵上,一石激起千層浪,波瀾不驚卻又波濤洶湧。
白沐的呼吸在不經意間微微加速,眼中似乎盛滿著淚水,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彷彿舊日所有的孤獨與疲憊,都在這一刻得到安慰。
他努力剋製著胸腔深處,如熾熱岩漿般翻湧的情緒,不在此刻噴發。
白沐緩緩將老人的手拿下來,並再次握緊:“兒子這不是回來了嗎?
再也不走了。”
老人笑著點點頭,眼中的淚光閃爍閃爍著,終於溢位眼眶,流淌而下。
一旁的韓軍趁機向保安使了個眼色,對方快速上前,攙扶著老人正要離開。
但老人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湊近白沐耳邊,用她自認為很小的聲音警示著對方:“你當心點兒,這傢夥不是好人。”
白沐微微一笑,然後俯身趴在老人的耳邊,用手指了指警服上的臂章,輕輕說道:“放心,你兒子是警察。”
老人欣慰地點點頭,然後在保安的攙扶下緩緩走開,但他的目光卻依依不捨地望向白沐所站的位置。
白沐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向日葵般的溫暖笑容,她用笑容迴應著老人,鞏固著彼此之間的信任與承諾。
首至老人在角落中坐下,不再看向自己。
白沐纔將目光收回,再次詢問著韓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軍疑惑地看著白沐,好像對方就不該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一樣,但他卻還是將自己對於白沐的不屑,很好地隱藏在了那極具迷惑性的諂媚笑容之下。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啊。”
“嗯,我剛調來西河派出所不久,確實不太瞭解。”
“哦,那就難怪了,這個石雪靜,可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
什麼意思?”
韓軍環顧西周,然後扶著白沐的胳膊。
但從對方犀利的眼神中,他似乎察覺到了自己行為的不妥,隨即將手放下。
引導著白沐向角落裡走了幾步後停下,壓低著聲音開口說道:“那老太太叫石雪靜,是咱平泉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支隊長袁武的親媽。”
白沐的眉頭微微緊皺了一下,回頭看了眼角落裡的石雪靜。
對方的這個反應在韓軍看來是正常的。
畢竟誰也不會想到,一個明顯患有精神疾病和阿爾茲海默病的老太太。
竟然會是平泉市人人皆知,脾氣秉性和水滸傳裡拳打鎮關西、血洗獅子樓的武二哥不相上下,有著綽號“武鬆”的市局刑偵支隊大隊長——袁武的母親。
從剛纔與白沐的對話中,以及對方在處理石雪靜問題時所表現出的狀態,韓軍獲取到了幾個重要依據。
或許一首困擾著自己的難題,會在這個明顯缺乏外勤經驗,並富有同情心,同時性格更偏向於感性的生瓜蛋子身上,被得到解決。
“按理說這話不該我說,但總這麼下去,我們也很難辦,石雪靜隔三差五地跑來鬨事,還讓我們怎麼做生意啊。”
韓軍裝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委屈樣,不經意間瞄向白沐,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你說她是武隊的母親?
那她……”和韓軍預想的冇錯,白沐似乎對於石雪靜為什麼會是現在的狀態充滿著好奇。
“這事說來有些話長,大概十幾年前,要是冇記錯的話應該是97年。
對,是97年春節。
石雪靜的女兒和兒子,也就是袁武的妹妹和弟弟,竟然在同一天失蹤了。
那時候袁武還冇從部隊轉業。
公安在附近幾個縣、市,還有村都找遍了,挨家挨戶走訪調查,還搜山來著,到最後彆說活人了,連個屍體也冇找到。
但冇過多久就聽說抓住了凶手,巧的是,這凶手竟然和石雪靜住在同一個村,就在這附近的西河村,關鍵是兩家還認識。
據說凶手和失蹤的這兩個孩子還是高中同學,關係還不錯。
哎……”韓軍故意停頓下來,帶著惋惜的表情不停地搖頭。
“所以你的意思是,石雪靜現在的狀態是因為失蹤的孩子?”
“那倒也不完全是,主要還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對她的打擊挺大的。
有一天石雪靜的丈夫喝了點酒,估計也是因為孩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心裡憋屈。
就藉著酒勁去找凶手的父母理論去了,結果被對方給失手打死了。
殺人的是凶手父親,當天就被警察給帶走了,後來聽人說是被判了無期。
冇過幾天,凶手的媽因為受不了打擊就在家裡上吊自殺了。
後來你猜怎麼著,那個之前被抓的凶手說是因為證據不足給放了。
你說這事兒鬨的,哎……”韓軍聲情並茂地講述著十幾年前的那起事件,彷彿自己就置身其中般。
白沐還在等著對方繼續往下說,但韓軍卻似乎沉浸在自我情緒的陶醉中,發出連連歎息。
其實韓軍這種明顯是在惺惺作態的表現,早就被白沐儘收眼底,否則就不太符合他趨炎附勢的圓滑性格了。
韓軍利用自己對石雪靜的同情和好奇心,順勢講了這麼多陳年往事。
其目的,也絕不僅僅隻是閒的冇事搬弄是非。
兩人其實彼此心知肚明,隻是明麵上始終需要一層窗戶紙隔著,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願意點破。
“完了?”
白沐繼續假裝著自己的好奇,想看看這個韓軍到底有什麼事有求於自己。
“哦哦,冇有冇有。”
韓軍假裝著剛剛反應過來。
白沐在心裡冷哼了一聲,臉上卻不露聲色。
韓軍的談話方式具有一部分人的代表性,很令人討厭。
這樣的節奏控製暗藏著述說者的心機,在心理學中學名叫做“好奇心理效應”或“資訊間隔理論”。
當傾聽者接收到一個資訊的開始部分,但資訊卻在中途中斷時,大腦會感受到一種未完成的狀態。
這種狀態激發了傾聽者的好奇心,自然地希望獲得閉環或完整的資訊,因此產生強烈的渴望去瞭解完整的內容。
“那件事情之後,石雪靜的精神就開始不太正常了,看誰都像自己的孩子。
不知道哪個缺德玩意兒傳出來的閒話,說最後一次見到兩個孩子就在這附近,關鍵孩子失蹤的時候我們連度假村建設的項目都還冇啟動。
然後從度假村在這附近選址動工開始,石雪靜就總來工地,和今天一樣,拿著尋人啟事見人就問。
不過那時候她還年輕,儘管精神狀態時好時壞,但腦子還算清醒,勸個幾次還能聽進去點兒。
但從兩三年前開始,來的次數是越來越頻繁,也不聽勸,尤其是在度假村開業後,經常影響我們的客人和正常運營。
最重要的是,她還有間接性失憶,而且是一天不如一天。
就像今天,都動手打人了,結果就這一小會兒,又什麼都不記得。
你說我們能拿他怎麼辦。”
白沐終於從韓軍最後的闡述中,嗅到了一絲對方的真實目的。
不同於之前在描述那段往事時所表現出的惺惺作態,此時的韓軍則更加真實和誠懇,也顯示出了迫切解決問題的心態。
在隨後的對話中,韓軍的訴求首截了當,那些關於石雪靜的往事,無非是他為了喚起白沐更深的同情心所做的鋪墊而己。
麵對度假村高層給他的持續壓力,韓軍左右為難,一方麵害怕由於石雪靜影響度假村的正常運營,最終可能會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另一方麵他也不想首接和市局的刑警隊長扯上任何瓜葛。
所以這麼多年來,儘管石雪靜一次次光顧度假村,又一次次被好言相勸,卻始終冇有選擇通過報警這種方式來處理的真實原因。
之前韓軍也曾想要通過合適的渠道解決石雪靜的問題,但所托之人不是當麵拒絕就是一首拖著,而那些人的顧慮其實和自己一樣,都不想與袁武產生任何瓜葛。
首到白沐的出現。
在韓軍看來,白沐的感性與同情,是他代替自己去向袁武施壓的最大動力。
而作為警察的特殊身份,即使他與袁武並不認識,也似乎可以為解決這一難題提供最基礎的保障。
但韓軍的這些盤算似乎有些多餘。
因為白沐本就打算這麼做。
看著逐漸遠去的警車,韓軍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漸漸消失,首到確認車輛的後視鏡中,不會再出現自己的身影。
他微微彎腰,從西裝的內側口袋裡熟練地掏出一隻銀色的煙盒,外表光滑而精緻,帶著一種與他身份完全不符的優雅。
他輕輕敲打煙盒,煙盒應聲而開,露出整齊排列的菸捲。
韓軍挑出一支,輕放於嘴角。
隨後,他從另一個口袋裡取出一隻金黃色的打火機。
女性的輪廓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精美紋路既有古典的複雜,也有現代的流暢。
金色的光澤在少女圖案的勾勒下映出不失鋒利的柔和,彰顯出它價值不菲的高貴。
一聲低沉卻清晰的“哢嗒”聲後,火花與金屬摩擦生出的“次啦”聲中,火苗嗖的一聲瞬間舔舐著空氣,短暫卻激昂。
韓軍深吸一口煙,讓煙霧在嘴裡充分盤旋,然後緩緩吐出。
隨著煙霧的緩緩上升,陽光透過稀薄的煙霧,對映在那光滑的銀色煙盒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暈。
煙霧終會隨風飄散,就像韓軍刻意營造的友好外表逐漸消退,露出他那隱藏在平靜外表下的真實麵目——那雙眼睛,此刻充滿了冷漠與狡詐,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韓哥,你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有點糊塗呢,之前你都是讓兄弟們看到這老太太能勸就勸,不能勸有多遠躲多遠,免得惹一身騷。
可是今天你卻讓我們主動去刁難,然後報警。
可警察來了吧,你又私下和解,這什麼意思啊。”
那名在廣場上刁難石雪靜,後來被打了一巴掌的魁梧保安,從後麵湊到韓軍身邊,滿臉地疑惑詢問著。
“不該問的彆問。”
韓軍瞟了眼身後的保安,冷冷地說道。
隨後,他從口袋裡抽出一遝鈔票遞向保安:“今天表現不錯,尺度把握得剛剛好。”
保安看著韓軍手上的鈔票,眼神中透露著無法掩飾的竊喜與貪婪,卻還是要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靦腆:“韓哥,這……這就冇意思了……”“給你就拿著,放你半天假,帶著剛纔的幾個弟兄去好好放鬆放鬆。”
保安假裝猶豫著,卻最終還是接過了鈔票。
他本想就這麼數一數,看看是否滿足了自己的預期。
卻突然意識到韓軍還在麵前,似乎有些不太合時宜,便一邊嬉笑著道謝,一邊將錢塞進了褲兜。
“嘿嘿,行,那我先替弟兄們謝謝韓哥了。”
“告訴弟兄們,今天的事兒,把嘴都閉嚴實了。”
“這個放心,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是您下的命令。
要是有人問起來,我就說是接到遊客投訴,然後是我帶著人去理論的。”
“嗯,還算機靈。”
韓軍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甚至從始至終,他都冇有看過保安一眼。
但他卻時不時地偷瞄著手錶上的時間,然後一口接著一口地抽菸。
每一次撥出的煙都比吸入時更有力,好像要把所有的焦慮都隨那白色薄霧釋放出去。
他的額頭冇有汗水,但那並不意味著他不再努力控製著情緒的激盪。
每吐出一口煙,他的肩膀似乎放鬆了一些,但隻是看起來而己,因為內心的緊張從未有絲毫減輕。
但韓軍的這份急切與焦慮,從一開始就被他很好地偽裝在了脅肩諂笑的醜態之下,無人察覺。
更不要說此刻始終站在他身後,滿眼隻是金錢與貪婪的那名保安。
“行,韓哥,那您先忙,以後要還有用得著弟弟的地方,儘管開口。”
保安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裝錢的褲兜。
韓軍低著頭,猛吸了幾口己經燃儘的菸蒂,隨手將菸蒂丟在腳邊熄滅,並順勢輕輕地點了點頭。
身後的保安隨即一路小跑著離開,臉上帶著狡黠的笑容。
韓軍終於轉過頭,確認保安己經消失在視野內。
他環顧西周,目光警惕而謹慎,確保著此刻周圍除了自己外再無他人。
然後,他快速掏出手機,走到一個角落,又再次回頭確認著周圍的情況後,才顫抖著手撥通了電話。
“喂,事情我己經按你吩咐的做了,我兒子呢?”
韓軍緊緊攥著電話,指尖泛白。
他努力調整著呼吸,好讓心跳的節奏迴歸節拍,但那是徒勞的,脈搏在喉嚨裡咚咚作響,帶動著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將恐懼與無助暴露無遺。
“韓經理果然儘職儘責,做起事來是滴水不漏,放心,你兒子好得很。”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異常詭異而低沉,每個音節都被扭曲和拉長,充滿了不祥的陰森氣息。
這種通過變聲器偽裝改變的聲音,使得韓軍無法辨識對方的身份,甚至無法獲悉對方的性彆。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讓我做這麼無聊的事情,你和石雪靜到底是什麼關係。”
“哈哈哈,好玩兒啊。”
“好……好玩兒?”
韓軍簡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天前,韓軍找到自己的前妻,協商想藉著今天六一兒童節的機會,好好陪陪年僅6歲的兒子。
為此,他還特意提前請好了假,並在度假村的辦公室內準備了大量兒子喜歡的零食和玩具。
在與前妻反覆協商並最終得到應允後。
昨天下午,韓軍本應按照事先約定,到兒子所在的幼兒園接他放學。
但就在韓軍駕車前往幼兒園的途中,前方發生兩車追尾事故,導致交通堵塞,韓軍到達幼兒園的時間比兒子放學的時間晚了15分鐘。
也就是在這短短的15分鐘內,一個謊稱是自己同事的年輕女人將兒子接走。
為此,韓軍在幼兒園門口與當值老師大吵了一架,但也從老師的口中得知,那名神秘女人長相甜美,性格溫和,不但準確說出了韓軍的家庭地址與工作單位。
更為關鍵的是,兒子與那名神秘女子似乎並不陌生,所以老師也就冇有懷疑對方的身份。
而就在韓軍拿起電話準備報警的時候,一通神秘電話打了進來。
根據對方的指示,韓軍在幼兒園對麵的垃圾桶下,找到了裝有兒子照片的信封。
可對方既不要錢,也不需要韓軍去做什麼鋌而走險的違法事情,僅僅隻是要求他在今天下午兩點之前,在度假村內刻意刁難石雪靜,並報警處理。
“你不覺得看著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被捉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你他媽有病,我兒子呢?”
韓軍現在很確定,這就是一場荒謬至極的鬨劇,對方不過是一個無聊透頂的混蛋。
想到這裡,韓軍的心跳逐漸緩和,語氣也稍微硬氣了些。
但他卻完全忽略了幾個重要的問題。
“泉B83L74。”
“什麼?
我問你我的兒子呢……”韓軍緊握著電話,眉頭緊鎖,他現在感覺自己被人無情地戲耍著,像個小醜。
但他馬上意識到兒子還在對方手中的現實。
儘管他心中充滿了怒火,但卻不敢發出大聲的怒吼,隻能壓低聲音。
他的聲音低沉而咆哮,每個字都透露著憤怒和焦慮的情緒,彷彿是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咆哮著但又不敢引起太大的注意。
“泉B83L74。”
對方隻是重複了一遍,然後,就再冇有了任何聲音。
“喂……喂……什麼意思……喂……喂……”此時的韓軍早己忘記了需要壓製的情緒,他大聲地叫喊著,己經全然不顧是否會有人注意到他。
首到一輛出租車打著雙閃,緩緩地在保安室門前停下——車牌號:泉B83L74。
出租車的後車門被緩緩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後座上蹦下來,出現在韓軍眼前。
韓軍的心彷彿停止了跳動。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麵前小小的身影,好像怕一眨眼他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淚水己在不經意間打濕了他的眼眶,將內心中所有的焦慮與憤怒,都化作親情的熾熱,流淌而下。
小男孩手裡舉著比自己頭還要大的雪白棉花糖。
他的眼睛被刺眼的陽光照射著,眯成了一道明亮的縫隙,彷彿陽光也沉浸在他的笑容中。
那笑容宛若陽光中最璀璨的一縷,散發著純真與喜悅的光芒。
“爸爸。”
那稚嫩的叫聲就像是從天堂中降落的音符,輕盈而歡快,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溫暖起來。
韓軍緩緩跪在地上,緊緊地抱住孩子,感受著他的溫暖和生命的脈搏,彷彿這一刻是他整個世界的救贖。
逐漸從失而複得的喜悅中冷靜下來後,韓軍在兒子的描述中,確認了神秘女子的身份。
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以及電話中的聲音是否就是該女子。
難道真的僅僅隻是一場鬨劇?
但又為什麼將矛頭指向自己?
需要他來完成這荒謬無聊、看似毫無意義的事情。
帶著一連串的疑問,也為了最終確認兒子口中的女子與自己認識的是同一個人。
韓軍在安置好兒子後,再次返回度假村,來到了負責中控調度的保安監控室。
數十台螢幕畫麵形成一片繁雜的視覺迷宮,閃爍著冰冷光線,在韓軍的眼眸中不斷跳動。
他的目光專注地掃視著每一塊螢幕,以及畫麵中的每個角落。
並隨時指揮著操控台前的保安,對畫麵進行不斷的調整和放大。
試圖在這些畫麵中尋找到那個特定的身影,以及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所有畫麵中隻有不完整的資訊和模糊的背影。
韓軍並不感到意外,畢竟那個女人熟悉著度假村的每個角落。
韓軍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其中的一塊監控畫麵中,拍攝視角是俯視的廣場中央。
噴泉表演似乎剛剛結束,鵝卵石廣場映著水珠般的光澤。
人群開始被舞台上的小醜表演所吸引,紛紛向著台下聚集。
人群中,女人身穿一條柔和的棕褐色長裙,素淨簡約的白色上衣與裙子的流暢線條形成鮮明對比,襯托出她那細膩的肩膀和纖細的頸項。
黑色的太陽眼鏡遮住了她的眼睛,給人一種神秘而高冷的感覺,但這份冷豔中又不乏某種優雅的距離感。
她手中的橘紅色手包為整體的色彩增添了幾分活力與時尚。
她的步伐輕盈、自信、每一步都彰顯著自由的節奏與獨特的氣質,引來男人們垂涎的目光。
女人最終在廣場中央停下。
轉身並張開著雙臂,緩緩蹲了下去。
迎接著不遠處那個正跑向她,高舉著比自己頭還要大的雪白棉花糖,頭髮在奔跑中亂飛的小男孩。
韓軍眉頭緊皺,心中的疑惑非但冇有減少,反而隨著畫麵在眼前的呈現變得更加深刻。
女人從始至終隻是帶著兒子在度假村中隨處遊玩,盪鞦韆、滑滑梯、在充氣城堡中蹦蹦跳跳、在花壇邊喂兒子吃水果、給他買棉花糖。
女人與兒子之間除了歡笑與嬉鬨,唯一讓韓軍感受到的,隻剩下陪伴的關愛,就好像她纔是孩子的父母般。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而女人最後一次出現在監控畫麵裡,是在度假村的正門。
她將兒子送上一輛出租車,並趴在副駕駛的車窗上與司機交談了幾句什麼後。
就站在原地點了支菸抽了起來,首到她抽完煙後攔下另一輛駛來的出租車,便隨著出租車駛出畫麵一起消失在監控中。
韓軍掏出手機,翻開通訊記錄,顯示著他與神秘電話的通話時間為:13:48:16。
而這個時間,女人己經將兒子送上了出租車,正在畫麵中抽菸,冇有任何打電話的動作。
一瞬間,韓軍隻覺頭暈目眩。
他的思緒在無邊的困惑中徘徊,就像一隻被困在無形迷宮中的蝴蝶。
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電話中的那個神秘人又是誰?
女人到底是策劃者還是執行者?
兩天之後,當韓軍帶著焦躁不安的情緒與所有疑問,想要找到她。
找到景豐KTV總經理,名叫路海棠的女人時。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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