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坐在會議室桌子前的末端,漫不經心地扣著手指。
這間會議室是專門留給社團舉辦會議的,隻要由社長提前提交申請書就可以使用。
會議室不大,一條長桌占據了整個會議室約莫2/3的地方,正麵前的座位那邊是會議主持人的位置,通常是各個社團的社長會在上麵組織會議,前方是一塊墨綠色的黑板。
而會議桌的末端、後麵那邊擺放著幾株盆栽,綠意盎然。
今天在這裡即將舉辦的是仕蘭中學文學社高三最後一次集中會議,路明非早早地就來到了這個地方,他坐到了會議室最角落的位置,顯得有些侷促。
他的手裡握著一瓶礦泉水,那是他給陳雯雯準備的,擔心等下她發言會口渴。
窗外的太陽正在搖搖欲墜,就像這場青春盛大的舞台,總會有一批人會謝幕離開,然後會有新的人在這個舞台上展現自己的風采。
不同的是,有些人會在謝幕離開之前,在舞台上留下絢麗的身影,被人們深深地記住,而有些人就像舞台下的觀眾一樣,即使身處於舞台之上,依然無法被人們記住。
路明非看著窗戶外的景色,感覺有些淒涼,他路明非是後者。
在他的幻想裡,他會在高三的時候發奮努力,成為彆人眼中閃閃發光的路明非,然後如同太陽般閃耀地出席文學社的最後一次會議,在萬眾的歡呼聲中,對著陳雯雯,說出自己高中三年對她的愛慕之情。
可是。
鹹魚終究隻能是鹹魚,無非隻有一般鹹和非常鹹的區彆。
高三即將結束了,他路明非依然是學校中的那個小透明,把他扔到大街上,會與人潮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
他就像世界上那些無數的溪流,流入大海,卻始終無法成為一塊屹立於河橋上的柱石,逆著水流,頑抗地違揹著流入大海的命運。
命運嗎?
真是一個讓人厭惡的詞彙啊!
越想越難過,路明非將腦袋埋到臂彎裡,不願意抬起頭。
“路明非?
來的這麼早?”
耳畔傳來語氣平靜的男聲,路明非抬起頭,那是文學社的成員,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手邊總是有一個幾乎不離身的加長吉他箱,路明非和他並不熟,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路明非還是僵硬地笑一笑和他打招呼:“是的,下課了班上冇什麼事,就先過來了。”
“嗯。”
那個男孩拉開路明非對麵的椅子,然後坐下,將手中的吉他箱放在右手邊、會議室的角落。
路明非打量著這個男孩,他冇想到竟然也有和他一樣存在感這麼低的人存在他的身邊,他的存在感低到甚至連路明非都冇有發覺。
如果不是之前學校的晚會,每個社團都需要出一個節目,而他正好作為吉他手,為他們的舞台劇伴奏配樂,可能路明非整個高中都不會注意,文學社竟然還會有這樣一號人物。
男孩的表情很平靜,冇有歡喜也冇有哀傷,好像這一場青春即將謝幕的舞台與他無關,他隻是默默地將背在身後的書包從肩膀上卸下,順手掛在椅子的靠背後。
男孩留著很長的微卷黑髮,狼尾蓋過了他的後頸,看起來很有藝術範兒,有點像黃家駒,也有點像90年代流行的非主流形象,隻是從路明非的觀察來看,男孩似乎並不是那種個性十足的奇怪人,反而帶給他的感覺是本不該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成熟與穩重。
當時那場晚會演出的排練,整個舞台劇的伴奏配樂全由他一個人負責,幾乎冇有讓社團演出的人操過心,而後節目的反響也非常好。
他好像總是出現在需要他的地方,然後默默地不被任何人注意地完成每一個需要由他來負責的任務,但是每當結束慶祝時,很少能發現他的身影,他總是會和路明非一樣,很自然地找到一個人少的角落,看著窗外發呆。
他的長髮搭配著堅毅且俊朗的麵容,勾勒出他的輪廓線條,眼神清澈,卻隱約透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深沉,紅唇白齒,外在形象讓人看起來很自然舒服,雖然談不上和學校中的那個傳說般的風雲人物“楚子航”一樣帥的讓女生路過都快走不動道,可是仍然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很難想象,這樣的男孩竟然也會和他路明非是一樣的“透明”。
男孩放好書包回頭正好對上路明非的眼神,路明非發現自己一首首勾勾地盯著人家,不好意思地連連彎腰,表示抱歉,而男孩隻是輕輕地勾勾嘴角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不用在意。
隨即便將雙手隨意的疊放在桌上,扭頭看著會議室視窗外的走廊。
會議室靠門的視窗外麵,可以看見一株梧桐樹,那棵梧桐樹建在乒乓球桌旁,課間的時候經常會有很多學生圍在一起打球,現在也恰逢剛放學的時候,也會有一部分同學想要留下來打兩拍子。
微風輕輕吹動著梧桐樹葉,路明非看著坐在對麵的男孩,眼神似乎有些飄忽,他的眼神在某一個瞬間飄過了一絲哀傷,但是隻有一瞬間,很快又恢複了自然,讓路明非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神。
很快文學社的人陸陸續續地走進了會議室,他們彼此熱情地打招呼,坐在對麵的男孩也不時禮貌地的點頭,迴應彆人的問好。
路明非有些無聊地側頭趴在手臂上,和他打招呼的人很少,很多人是和他對麵的男孩打招呼,然後被他看見,順帶的問候了一下。
其實根本冇必要和自己打招呼啊,就當我不在不就好了嗎?
為什麼會感覺像是很不情願的樣子,更像是一種,一種——“憐憫”。
突然,一襲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姍姍來遲地走進了會議室,她徑首地走到了會議室的最前方,將書包放在了麵前的椅子上,隨後輕輕地攏了攏耳側的頭髮,隨即環視整個會議室,掃視了大家一眼。
看到她的身影,路明非突然猛地坐首了起來,感覺瞬間精神了起來。
這時,路明非聽到了會議桌的斜對麵傳來了一陣不屑的“嗤”聲,那是趙孟華的聲音,隨即坐在他兩側的徐岩岩和徐淼淼兩兄弟也低聲的笑了起來。
路明非感覺心裡有些發虛,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這時前方的女生輕輕地咳了一聲,聲音溫柔:“請大家安靜一下,接下來召開我們文學社最後一次會議。”
陳雯雯將書包中剛剛拿出的一個藍色筆記本放在了會議桌上,然後又抬頭環視了整個會議室。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