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餐時間,趙詠華使喚著季末到廚房裡幫忙端菜盛飯,擺出一副婆婆該有的高姿態。季末也由著她到廚房幫忙,趙詠華一直以為像季末這樣的千金小姐進廚房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殊不知其實她很早以前就習慣了進出廚房。
“景清,季小姐給我的飯太多了,以為我是飯桶呢,你幫我吃掉點嘛。”
無視在場的季末,謝一楠直接將自己飯一部分夾到唐景清的碗裡,季末停頓了手裡的動作一秒鐘又繼續做事。
“一楠都這麼大了還像小時候一樣,以前啊……你也是這樣,家裡條件不好不能浪費,吃不掉的都喜歡讓景清幫你吃。”
“好端端的怎麼華姨一下子感傷起來了。”
“哎,人老了啊,就是這樣。吃飯,都吃飯。”
長方形的飯桌,趙詠華坐在主位,唐景清坐她的左手邊,旁邊挨著謝一楠,到是季末坐在了趙詠華的右手邊,這樣奇怪的座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固定了下來。
季末冇來得及顧上自己,又到廚房囑咐甜品,又是忙著剝蝦給趙詠華吃。
“夫人,嚐嚐看今天的蝦,應該很新鮮。”
在他們三個聊天聊得津津有道的時候,季末悄悄的將自己剝好的一整盤蝦推到了趙詠華的手邊,提醒著她趁熱吃,季末纔打算拿起筷子吃幾口菜時就聽到趙詠華說:“一楠啊,你和景清上班都很辛苦,這盤蝦你們吃吧。”
“華姨,這可是人家季小姐剝了半天的呢,你自己吃吧。”
“她命好就是當小姐的命,哪像你啊還要在外麵打拚,冇事,你們吃吧!”
季末看著一盤剝完的蝦,自己桌子上狼藉一片的蝦殼,原本有些餓的肚子突然什麼胃口都冇有了,抬起的筷子原本想夾得菜隻是挖著碗裡的白飯,她很努力的大口大口的吃著,彷彿這樣在眼眶裡打滾的眼淚纔不會掉下來般。
“我去廚房看一下甜品好了冇,你們繼續。”在覺得自己即將崩潰前,季末仍然做足了一個豪門千金小姐該有的風範和氣度後才離開了飯桌。
當她進廚房的一瞬間,客廳的三人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僵硬。
“嗬,還真當自己是個千金小姐了。”趙詠華對於使喚季末從來冇有任何覺得不應該的地方,曾經在她們家幫傭的時候類似的事情從冇少做過,如今她怎麼都算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兒媳婦,照顧下婆婆難道有哪裡是不應該的嗎?
人的心,很多時候都是陰暗。趙詠華是個打從心底裡看不起如季末這樣的千金小姐,曾經她因為自己孤兒的出身比不上那些名門千金,所以她被唐家所排斥在外,而今中意的女孩不能成為兒媳仍然是因為身份不夠,命運的軌跡總是如此相似,讓她如何能對季末生出多一份的好感?
儘管,她也記得在幫傭的那段時間,季末有多麼的通情達理,對傭人們從冇有過一點半點的驕縱;
儘管,她也知道季末在季家的地位有多麼的尷尬,生存的環境遠冇有她的身份來的光鮮亮麗。
儘管,……可是就算知道這一切又如何呢?說到底,還是喜歡不起來啊。
季末這一離席,直到上了甜品的時候纔回來,回到位置上的她似乎又像是收斂了前麵所有負麵的情緒,對著趙詠華和謝一楠似有若無的刁難都一笑置之,彷彿先前的難堪就像不存在那樣乖巧的坐在一邊,麵帶微笑卻不多言的聽著他們聊天的內容,多半也與她未曾參與過的過去有關。
她插不上嘴,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外人那樣看著他們“一家人”。
陪著趙詠華又多說了幾句,看了看時間,唐景清起身準備走人,仍像來時一樣,季末自己開車回去,唐景清負責送謝一楠。
而當唐景清送完謝一楠回到淡水彆墅的時候,就看到季末一個人坐在彆墅前的鞦韆上,似乎想讓這黑夜將自己完全的包圍起來,沉浸在一個隻有自己的世界裡。
不言不語的季末,唐景清有意無意的看到過好多次,每次看到這樣季末時他都會非常的不舒服,他說不上原因。
明明她從冇有對他發過一次脾氣,明明就算遇到不公平她都能很好的自我調劑,但唐景清就是很不喜歡季末一副將所有人都隔絕在自己世界外的樣子,甚至有一絲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心疼。
“季末。”
……
“季末”
……
“季末!”
這次唐景清冇有再裝作視而不見,走到季末的身前,看到她坐在鞦韆上,整個人都團縮在一起,低著頭,全身都透露著對人的一種抗拒。
唐景清挑起季末的下晗,逼迫她與他對視,但即使被迫抬起的臉龐,雙眼仍然是一副空洞,連續三次喊著她的名字,一次比一次聲響,最後用力的捏著她的下晗才讓季末彷彿醒過來一般。
“啊……你回來啦?”冇喊痛,輕輕躲過了唐景清拿捏著她的手,將頭髮隨手往後一撩,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醒過來了一般,神情又變成了那個他熟悉的季末。
“在想什麼?這麼晚為什麼坐在外麵?不知道這樣會生病嗎?”
“景清是在關心我嗎?”季末笑而不答,隻是在這微笑當中包含著太多無法解讀的疲憊。
……唐景清也不言不語,想通過她的眼神中尋找一些她在想些什麼。
“我冇事,隻是想吹吹風冷靜一下,很晚了,早點進去休息吧。”
冇等唐景清,季末便從鞦韆上下來轉身回房。
“委屈嗎?”
“委屈?是啊,當然委屈……我曾經……”
曾經什麼呢?曾經她也是被人所期待的一顆舞台上的新星,但因為他一句不喜歡拋頭露臉所以季末毫不猶豫的在她最被萬眾期待的時候從舞台上退了下來。她的夢想、她的前途、她曾看的比生命還重的舞蹈都敵不過唐景清的一句“拋頭露臉”,而這一切又換回了什麼呢?
“她命好就是當小姐的命,哪像你啊還要在外麵打拚,冇事,你們吃吧!”
而這一些,她能對誰說?誰又能理解她為這段婚姻不顧一切所做的付出?
或許在旁人眼裡,她纔是那最可笑的人。
有些話,真的說不出口,因為怕一說出來就會變成計較。季末始終都不想讓自己在唐景清的眼裡顯得過於可悲,所以能做的隻是默默無言轉身離開。
看著季末的背影,原本從冇有過的罪惡感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
結婚三年,無論趙詠華如何的刁難,季末從未在他麵前說過一句他媽媽的不好的話,一次也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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