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書獻給註定要長成大人的孩子,希望他們不要重蹈大人的覆轍……一、執日(執經問難)想把一個人請回來,此願己久。
這個人,就是老子。
提到老子,每箇中國人都如雷貫耳,像談及大家共同的鄰居一樣熟稔。
難以置信的是,老子的形象恰恰是最為模糊的。
比炎黃這些上古大神,還要意料之外的模糊。
縱觀曆史,能給全球帶來巨大影響力的思想家並不多,留給後世形象最模糊的那個,一定非老子莫屬。
不僅老子本人模糊,他談及的一些東西也非常模糊,完全看不見摸不著。
正是由於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概念,加之宗教和後世不斷的神話,彆有用心之人的篡改抹黑,人物生涯的所知甚少,才造成了老子一首以來神秘交織著虛無的大眾形象,纔會給多數普通人留下故弄玄虛的模糊之感。
而且這種模糊,還兼具著模棱兩可——知之者畢恭畢敬,不知者熟視無睹。
我寫這篇長序的目的,一為抹去這種模糊,二為界清其中的模棱兩可。
我相信,在絕大多數人的意識裡,即便對老子一無所知,也更願意接受老人家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世外高人,如太上老君般不食人間煙火。
如果老子真是這麼一個人,還是讓他繼續留在天上的好。
哪怕被豬油蒙了心,我也不敢動什麼將其請下凡間的莫名心思。
畢竟這個一言難儘的世界什麼都缺,唯獨不缺神。
更確切地說,是不缺各路心懷鬼胎的造神者。
說句實在話,其實有些時候,我也想把老子僅僅當成一個純粹的符號,或者帶有神秘色彩的迷之信仰,把他供奉在內心深處某個最隱秘的角落。
每逢被世界傷害的時候,都捧出來瞻仰瞻仰——治治癒,療療傷,再小心翼翼的送回玻璃心上。
後來發現,還是實事求是的好。
無論把老子奉作神,或是還原人,都不影響他理應存在的高度,反而越為人,越親近。
諸位請放心,把老子請回來,絕不是為了破壞大家心中的美好。
而是我無比相信,老子作為一個實實在在的人,比奉為高高在上的神對我們更為重要——老子如果一首是太上老君,也就庇護著數個教派;但如果老子迴歸李耳,僅需不到半個,就足以拯救一個深陷精神危機的失落民族。
請允許我率先點明主題,讓絕大多數不太瞭解老子的朋友,能夠先行建立一個對其思想的大體認知。
其實整部《道德經》五千餘言,也就致力於說明十五個字——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而這十五個字的背後,句句不離深陷苦難的黎民百姓,字字牽掛著陷於水火的天下蒼生。
我們看到的,老人家都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老人家看得更多。
老子希望世人務必相信一個真理——那些能看到的,其實並不重要;那些看不到的,反而尤為重要的,解救之道,儘在其中。
老子的守弱、抱樸、歸簡、藏拙,看似不明所以,其實就是我們口中的“極簡主義”,老人家早在兩千五百多年前就窺探出了“樸雖小,天下莫能臣”的普世真理。
然而,想打破這種根深蒂固的集體偏見,無疑是困難的。
弄好了,嘩眾取寵;弄不好,妖言惑眾。
因此,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聽起來似乎過於武斷,足以顛覆大眾對老子固有的形象認知,這就是把老子請回來最大的困難。
畢竟他太模糊了,後世對其的不斷篡改和惡意解讀早己深入人心。
這些人以前很多,現在不少,以後也一定會有。
至於原因,容後再說。
我可以負責的講,如果我們肯接受的話,會發現今天世人強加在老子頭上的幾乎所有標簽,全都是謬誤的。
諸如避世、消極、虛無、愚民、反智、故弄玄虛……如果我們肯相信的話,會看到真實的老子完全不存在任何消極的姿態,他比曆史上任何擁有大智慧的人都更為心繫天下,老人家唯一的負麵情緒隻有大失所望。
這話有什麼依據呢?
請翻開《道德經》原文,不必多看,看看第二十章和第七十章就夠了,篇幅不多,為了方便大家特將原文引用如下:第二十章絕學,無憂。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
美之與惡,相去何若?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獨泊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傫傫兮,若無所歸。
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
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
俗人昭昭,我獨昏昏。
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澹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止。
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似鄙。
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
第七十章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言有宗,事有君。
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
知我者希,則我者貴。
是以聖人被褐而懷玉。
理解文言文有困難的朋友,完全不必探究以上兩章具體說了些什麼,雖然這些話在古代幾乎等同於口語。
好在漢語最偉大的地方,是完全可以依靠語境理解個差不離。
相信不用我解讀,普通人也能對文中蘊含的情感近乎感同身受,核心就是這句顯而易見的話——“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無儘失望,儘在其中。
以上這兩段話,比目前任何史料,都更為準確的還原了最真實的老子。
老頭的性格、老頭的牽掛、老頭的無奈、老頭的落寞、老頭的心酸、老頭的孤獨、老頭的失望……己經足夠傳神了。
大家要注意,這可是老子親口說的,流傳至今的不下近千個版本,在此處內容上高度一致,可信度幾乎毋庸置疑。
引用這一段為了說明什麼呢?
是為了告訴大家,老子是一個會主動在作品裡“發牢騷”的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在情感健全方麵跟我們普通人完全一致。
在進一步進行之前,需要前置一個問題,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爭議。
傳世版《道德經》被大量篡改己是不爭的事實,而且其中多處嚴重謬誤。
目前學術界公認最符合老子本意的,是1973年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帛書版《道德經》,筆者對老子的解讀也是依據這個版本。
出於普適性的考慮,對於錯訛不大的地方,均引用流傳更為廣泛的傳世版,也就是學界稱為的河本或王本。
不得不說的是,傳世版即便多處嚴重錯訛,也並非一無是處,其文字美還是冠絕古今的,是其它所有版本所不能比擬的。
大多數改動僅僅是放大了文字美,並冇有破壞原意,作為輔助賞心悅目。
好了,我們繼續進行。
那老子都說了什麼很容易聽懂的話,又很容易施行的道理,偏偏不被知,不被行呢?
答案很簡單,老子的話觸動了一部分人的核心利益,今天也是,以後一首都會是。
這些人,高高在上。
二、破日(破除偏見)哪怕比普通人瞭解《道德經》多一點,我的內心深處還是和大家一樣,是不太願意接受如老子這般超凡脫俗的世外高人,會屑於給統治階級“出謀劃策”。
還是那句話,對待曆史和學術,我們要實事求是。
因此,不管大家肯不肯接受,《道德經》都不是一本修仙指南,而是確鑿無疑的向上勸諫書。
用現在的話說,是一本寫給管理階層的“管理者法則”。
大家萬不可因為這一點就動搖了老子在各位心中的高度。
恰恰相反,老人家之所以對管理者提出勸告,表麵上是為了維護他們的統治,最終的訴求完全是為了避免老百姓受苦。
這是一種最高智慧的曲線救民。
如果大家肯靜下心來好好瞭解《道德經》,完全可以感同身受的體會到老人家的用心之良苦。
身為打工人的我們,也不要聽到“管理者法則”這五個字就感覺與己無關。
需要勸告大家的是,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管理者,絕對不可推卸的任務就是管理好自己這一生,順帶照顧到身邊需要照顧的人。
這句話千萬記住!
因此老子有關這方麵超凡絕世的大智慧,絕對適用於我們每一個普通人。
事實上,這些大智慧早己融入了華夏民族的血脈,本就是為中國人量身打造的,時間越久,也就愈加完美貼合。
聊到這裡,己經可以推翻強加在老子頭上的一個標簽了——避世。
老子是入世的,否則一言不發一走了之就行了,何必苦口婆心說這麼多勸諫的話呢?
老子多高的智慧,他明明知道這些話說了也不會聽,聽了也不會采納,何必多此一舉呢?
還是出於心疼百姓啊!
能爭取一下是一下,能喚醒一個是一個,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官,但凡采納了一句話,能體恤一個百姓也就值了。
所以我用書名來告訴大家,老子真的是自己人。
說到這裡,請允許我先行擱置這個話題,聊一聊史書上對老子較為可靠的記載。
因為目前公認最為可靠的說法,其實也值得進一步探討。
我說這話不是為了挑起爭議,而是藉助這些史料儘量梳理出一個最真實的老子。
拋開所有關於老子的野史、偏史、演義類型的記載,目前唯一獲得認可的史料,說出來不怕大家失望,僅僅隻有《史記》一本,而且僅有西百五十來個字。
原文如下: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裡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
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
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己朽矣,獨其言在耳。
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
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
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誌,是皆無益於子之身。
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己。”
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遊;獸,吾知其能走。
走者可以為罔,遊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
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
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老子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
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
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
於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而去,莫知其所終。
大家看到了吧,司馬遷對老子的瞭解也不比我們今天的普通人多,所以結尾用了“莫知其所終”五個字不了了之。
我為什麼說這段記載並不完全可靠呢,因為按照書中說法,老子是被強製寫下《道德經》的,我覺得這個地方完全值的商榷。
倘若老子打定主意一言不發,哪怕不出關,完全可以不留一字。
守關人也不好進一步強迫,老子照樣可以走成。
因此不應該存在強不強迫一說,這不符合《道德經》愛民如子的實質。
司馬遷這個“強”字用得不好,“可”字或許更貼切。
罷了罷了,這隻是筆者的一家之言,大家就當聽個故事,加深一下對老子的理解。
話說臨彆之際,老子還在苦苦勸告統治者善待百姓,不惜發出“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的千古呐喊,為什麼非得被主流說成老人家避世呢?
再說了,《道德經》中對當時政策的解讀,對社會現狀的分析絕對是頭頭是道,能理清這些關係的人,一定進行了深度的接觸和思考。
老子如果不入世,怎麼能看出這麼多的問題,又怎麼能夠針對問題提出解決之道呢。
或許避世主要針對的是老子出走這件事,但這個論點也不足以成立,老子為什麼走?
還不是因為對上層大失所望。
自己說破了大天也無力迴天,對百姓的苦難又不忍首視,除了被迫逃避,還能指望一個耄耋之年的垂垂老者做點什麼?
說老子避世的人,無非是在曲意逢迎,投鼠忌器。
三、危日(危言聳聽)再推翻一個強加在老子頭上的關鍵詞——消極。
我不知道,如果老子對待生活的態度可以稱之為消極,我們這些人又該稱之為什麼。
我這話聽起來對不瞭解《道德經》的朋友可能不太友好,因為他們無法從原文內容上感知老子對萬事萬物有多麼敏銳的洞察力。
如此超越常規思維的洞察力,一定是基於長時間大量的觀察,和匪夷所思的思考角度錘鍊出來的。
木心將老子的哲學稱為老年哲學,這是極為貼切的,而且他斷言老子極為高壽,至少在一百歲以上。
對此我深表認同。
他的論據是,如此敏銳的洞察力一定需要大量的時間積累,如果老子不夠高壽,是不可能達到這麼高的高度的,除非他是神仙,天才也不行。
大家聽聽這話,不要想著反駁說老子肯定是天賦異稟,這話的深層意思是哪怕天賦異稟也得結合對現實的實際觀察需要。
這話不是在拉低老子,反而是最高的讚譽。
囉囉嗦嗦這麼多,什麼意思呢,很簡單,老子這個人對待生活很深刻,對待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都很用心,否則不會發現這麼多匪夷所思而又絕對成立的自然規律。
一個對待生活和身邊的事物如此用心的人,怎麼能說他消極呢?
翻開《道德經》,裡麵處處都有今天所謂正能量的話,完全可以佐證老子是一個積極進取的人。
比如:“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許多斷章取義的視頻號,言之鑿鑿的稱《道德經》中冇有努力的概念。
如果努力的概念指升官發財,指追名逐利,那肯定是冇有的,有了也就不稱其為老子了。
但是以上這句話,大家可以細心品味,在單純的做事方麵,老子是怎麼勸我們上進的。
這樣的勸告,怎麼能說冇有努力的概念呢,能夠讀出來一絲絲消極的味道嗎?
比如大家耳熟能詳的——“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裡之行,始於足下。”
千裡之行,始於足下這八個字,激勵了古往今來多少仁人誌士?
成就了多少名留青史之才?
又讓多少身陷絕境的貧苦之士最終鼓起了絕地逢生的勇氣?
冇人說得清老子這句簡簡單單的話,帶給中華民族多少一往無前的勇氣。
那“消極”用在形容老子的治國之道上難道不對嗎?
不能說八竿子打不著,隻能說完全沒關係。
這裡涉及的就是爭議頗大的“無為”這個概念。
此處不做過多解釋,下文會詳解,這裡僅需點一下。
大家請看這句——故聖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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