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就在安欣忙著部署偽裝行動的時候,高啟強也在四處尋找著合適的攤位。幾乎跑斷了腿卻依然一無所獲的高啟強沮喪地走回家,卻冇想到唐家兩兄弟正在樓梯口等著自己。本以為兩兄弟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卻冇想到他們是來給自己送禮的,一台嶄新的等離子電視就擺在高啟強的家門口。兄弟二人滿臉掛笑,一邊賠不是,一邊和高啟強稱兄道弟。幾番交談後,高啟強終於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原來唐家兄弟自從上次見到安欣和李響之後,便四處打聽安欣的身份,確定了安欣不是他們以為的“小警察”,又親眼看到高啟強和安欣能說上話,這纔來找高啟強講和,並保證高啟強原先的攤位依然給他留著。

高啟強極力剋製著自己內心的興奮,又裝出一副難受的樣子,說:“唉,說實話,我這年也冇過好,蹲了好幾天拘留所,吃不好睡不好,遭了不少罪。但是冇有辦法,還是要爬起來乾活,我得供小蘭和小盛上學呀,要不然這經濟就太緊張了。”

唐小龍看著高啟強,咬緊牙關說道:“強子,從今天起,管理費免了。”

高啟強彈簧一樣跳起來:“說定了!”

市醫院住院部走廊,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音由遠而近;修長筆直的雙腿、纖細的腰肢、黑長的頭髮,引得無數病人觀望——女孩兒快速在每個病房門口都掃視一眼,尋找自己的目標。

安欣扶著點滴架,剛走到門口,看到女孩兒後趕緊溜了回來。他背對著門躺在床上,用被子矇住了整個腦袋。高跟鞋的聲音在他的病床前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從被子外麵傳來的冷靜的女聲:“16床,點滴打完了,給你拔針,伸出手來。”

被子裡的安欣眨了幾下眼睛,有些疑惑,還冇來得及多想,女生又接著喊道:“16床,拔針啦!”

安欣慢慢把被子從頭上拉下來,一抬眼卻看到了滿眼淚水的孟鈺。孟鈺是孟德海的女兒,與安欣年齡相仿,二人是正兒八經的青梅竹馬。孟鈺本來在北京學新聞,回家探親時偷聽父親孟德海打電話,以為安欣真的病了,便第一時間衝到了醫院。如果說這輩子安欣真正怕什麼人的話,孟鈺絕對算得上其中一個。

“起來,走,馬上走!我現在就給你訂票。不,不訂票了,有什麼車坐什麼車,跟我去北京,我給你找最好的醫院。”說著話,孟鈺便從包裡拿出手機。

安欣匆忙按住孟鈺要打電話的手。“我真冇事兒,不騙你!”安欣望著孟鈺的眼睛,一臉真誠,“真的!”

孟鈺看著安欣,似乎鬆了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如果不是我找到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安欣無法告訴孟鈺真相,看著麵前為自己擔心的孟鈺,隻能反覆說著“對不起”。

孟鈺的到來一下子在住院部傳了開來:一個命不久矣的癆病鬼卻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朋友。幾個病人和病人家屬談論著安欣和孟鈺,混在其中的有一個長髮的落魄中年漢子,外號瘋驢子,一副病鬼模樣,帶著陰狠的眼神看著不遠處送孟鈺離開的安欣,動起了腦筋。

窗外,萬家燈火,星空閃爍,窗內,醫院應急通道的樓道裡卻擠滿了抽菸的病人和家屬,個個愁容滿麵。安欣一走進來,差點兒被煙味嗆個跟頭。

瘋驢子換了身病號服,外麵裹著大衣,一副老病號的模樣,看見安欣走進來,不聲不響地湊到安欣身邊,從大衣裡麵掏出煙:“來一根?”

安欣搖搖頭:“謝謝,不會。”

瘋驢子瞥了安欣一眼,自顧自地把煙點上,深吸了一口:“來這兒都是抽菸的,你不抽菸來乾嗎?”

“在病房裡容易胡思亂想,出來散散心,瞎走走來的。”

瘋驢子一副瞭解了的表情:“得的什麼病?”

安欣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聲說了一句:“胃癌。”

瘋驢子看著安欣,有點兒不可思議,又捏了一把安欣的胳膊,“這,挺壯實啊?”

“早期,算是運氣好吧!”

“好個屁,運氣好能得這王八蛋病?”

此時安欣心裡在迅速地做出判斷。“你呢?”

瘋驢子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我一身病。”說著,掀開衣服給安欣看刀口,腰間閃過一道長疤,“過一天少一天。”

安欣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轉身想要離開。瘋驢子馬上接話:“我倒是冇什麼,就是覺得對不起家裡。為了治病,把家裡錢花得差不多了,最後還得死。”

安欣歎了口氣:“死了的倒落個輕鬆,活著的可怎麼辦呢……”

瘋驢子看了一眼安欣,乾笑了兩聲:“是啊,尤其你還有個那麼漂亮的媳婦兒。”

安欣警惕地看著瘋驢子:“你說什麼?”

“嗨,還藏著掖著的。那姑娘那麼惹眼,瞎子都看見了!誰不羨慕你啊!”

安欣瞬間無語。

瘋驢子扔掉菸蒂,說:“不早了,我回去睡覺了。”

“兄弟,你住哪個房間?”

瘋驢子眯起眼睛:“有事?”

“冇事,聊得挺投緣,你不煩的話,我想改天再找你聊會兒。”

瘋驢子露出滿是煙漬的牙,看著安欣笑了:“再找我,還來這兒。”說完話,瘋驢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安欣看著瘋驢子的背影也笑了。隨後,他看了看四周還在抽菸聊天的病友們,也轉身離去。

在市局刑偵隊的會議室裡,李響一邊給每個座位分發資料,一邊介紹情況:“馮大壯,外號瘋驢子,無業,經常出現在各大醫院,最近冇有住院記錄。”

曹闖看著手中的資料:“就目前的觀察來看,這個瘋驢子很可能就是散發小卡片的人,叫安欣繼續接觸。”

李響起立說道:“是。”

“還有,你查一下他平時都接觸什麼人,看有冇有可疑對象。”

李響點點頭:“是。”

安長林又補充了一句:“如果這人真的是買賣器官的,他早晚會要安欣的血型資料。”

曹闖轉頭看著安長林,說:“放心,都準備好了。”

醫院應急通道裡,隻有瘋驢子和安欣兩個人。瘋驢子蹲在台階上,翻看著安欣的病曆,越看眉頭擰得越緊。安欣站在他對麵,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哎呀,老弟,你這個指標都不太好啊!”

安欣略顯緊張地說:“大夫跟我說冇事兒啊!”

瘋驢子哼了一聲:“你信大夫還不如信我。”

安欣隨口說了一句:“你比大夫懂啊?”

“我這是,久病成良醫啊!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瘋驢子邊說邊指著單子,“你看你這個血小板數量,再看看這個癌胚抗原,都這麼高了。”

“我也看不懂啊。”

“唉,想聽真話聽假話?算了,看你人不錯,實話和你說了吧,不是哥哥嚇唬你,你真得考慮考慮將來了。”

安欣低著頭,配合瘋驢子演戲。“我還能有什麼辦法?認命唄。”

“你認命,可憐你那漂亮媳婦兒,命就苦嘍。孤苦伶仃一個人,估計為了給你治病也不會有什麼存款傍身了。”

安欣一聽連忙順著往下說:“我也想給她留點兒錢,要是有賺錢的辦法,把我賣了也行啊!”

“你?你不值錢,但我看你這腰子不錯。”

安欣繼續裝傻充愣:“腰子?”

“腰子,腎!不瞞你說,黑市上開價,一個八萬。”

安欣一聽來了興致:“癌症病人的器官也有人要?”

瘋驢子得意地說:“不懂了吧?他又不知道。再說那些得尿毒症的隻能移植,不移就是死,幾萬人排號,好幾年都不一定排得上他,他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安欣眼睛一亮:“老哥,你有路子嗎?”

瘋驢子忽然開始假裝為難起來:“哎呀,這個不好辦,它犯法呀!”

安欣忽然拉住瘋驢子的胳膊:“我命都快冇了,還在乎什麼法不法的?!”

看著安欣的眼神,瘋驢子假裝略一思索:“行吧,哥給你打聽打聽,彆抱太大希望。你把身份證、血型報告啥的都給我。”

安欣忙說:“謝謝哥。”

接下來的幾天,謹慎的瘋驢子假裝閒聊,卻時不時地試探安欣的身份和病情的真實情況,好在曹闖這個經驗豐富的師父及時提點,安欣在膽戰心驚中逐漸取得了瘋驢子的信任。終於,瘋驢子在一個午後告訴安欣,為他找到了買家,並提前支付給安欣訂金,又給了安欣一個小藥瓶。

安欣接過藥瓶,仔細端詳了半天:“這是什麼?”

“特效安眠藥。明天我派車接你,上車以後,你就把這瓶藥喝了,一覺醒來,錢就到手了。”

安欣把裝錢的信封和藥瓶裝進兜裡:“手術有冇有危險?”

“放心,給你找的是最好的大夫。”

“在哪兒做?”

瘋驢子斜著眼睛打量安欣:“你操心這麼多乾啥?”

“不是,我這怕萬一手術出了意外,誰替我領剩下的錢?”

“信不過我?那把你媳婦兒叫來,明天一塊去。萬一你倒黴,有個三長兩短,我把錢都給她。”

安欣連忙擺手:“不不,不用了,我冇敢跟家裡說。”

“放心,你信我就對了,我會把你好好地送回來,也就少個腎,冇什麼大不了的。”

送走了瘋驢子,安欣爬上天台,興奮地撥打曹闖的電話。這將是他執行的第一個臥底的案子,他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親手將器官買賣的團夥一網打儘。可是曹闖一直冇有接聽電話。急切的安欣又打給安長林,得到的訊息卻是瘋驢子已經被曹闖帶隊控製了起來,此刻正被押往公安局。

安欣有些氣憤地在天台上不停走來走去。“這人一抓,線索就斷了,現在就收網,是不是怕我出危險?我不怕!”

電話裡又是片刻沉默,接著響起了聲音:“就憑你這種覺悟,也配當刑警?!”

一陣忙音過後,安欣舉著電話,沮喪地站在天台上。

通過對瘋驢子的審訊,警方確認瘋驢子隻是器官買賣中尋找貨源的一環。這個組織管理嚴密,貨源被選上,就會被派來的車接走。瘋驢子知道的並不多,也不認識黃翠翠,他隻知道安欣作為貨源已經被選中,明晚十一點會有一輛尾號是“23”的白色麪包車來接,接頭暗號是“風平浪靜”。所有人都在為明晚的抓捕行動忙碌著,安欣也回到醫院繼續扮演病人。冇有人注意到,在公安局門口,高啟強拎著一大兜子海鮮,徘徊了許久,又默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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