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瀚對麵的商業街上,一樣的燈紅酒綠。幾個穿著檢察院製服的人沿街走來,讓尋歡作樂的主顧紛紛繞行。“製服們”沿著馬路尋找著車牌,停在一輛不起眼的麪包車麵前。麪包車貼了防窺膜,從外麵完全看不清車內。領頭的“製服”不客氣地敲起了車窗。半晌,車窗搖下來,露出曹闖不耐煩的臉。車內的刑警都穿著便衣在監控。
曹闖看著來人,問:“你們乾嗎的?”
一個人出示了證件:“檢察院的。安欣在不在?”
曹闖冇吭聲,一看就知道冇好事兒。坐在角落裡的安欣悶悶地應了一句:“我就是。”
檢察院的來人點點頭:“有人舉報你濫用職權,打擊報複,擾亂市場秩序。請你配合調查。”
曹闖一瞪眼睛:“扯淡呢?”
“有什麼意見,讓你們局長來反映。”
安欣正色道:“我正在執行任務,有事兒回頭再說。”
“不好意思,我們也在執行任務,如果你不配合,我們就要強製執行了。”
曹闖生氣了:“你動一個試試?!”
安欣馬上攔住曹闖:“師父,鬨起來會影響行動,我跟他們走。”
曹闖壓著火冇吭聲,安欣從車裡下來,眾目睽睽下跟著檢察院的人走了。
孟德海家的客廳裡,老孟同誌正強壓著怒火在打電話交涉。“領導,這樣不好吧?憑幾句捕風捉影的話就來抓我們的乾警,他當時正在執行任務!”
“你這是興師問罪來了?”電話裡傳出的中年男性聲音低沉,很有磁性。
孟德海在房間裡來回地走著。“冇有,我是說你們完全可以打個招呼,我們找個時間把人送過去。不就是配合調查嗎?身正不怕影子歪。”
電話裡停頓了一下:“老孟,這人不是我抓的。”
孟德海也愣了一下:“那是誰?”
對方沉默了片刻,說:“老孟,實話和你說了吧……有大領導在常委會上親自點名督辦,我能怎麼辦?”
“哪個領導?”電話裡選擇了沉默。
孟德海又問:“是趙副市長還是焦書記?”
“你就彆打聽啦!我勸你彆蹚這趟渾水,明年你就要升政法委了,彆給自己添堵。”電話裡的聲音顯得語重心長。
孟德海一怔:“組織上討論過了?”
“論資曆論水平,除了你還有更合適的嗎?不早了,有什麼事明兒再說。”說完,對方掛斷了電話。
孟德海怔怔地拿著話筒,聽著裡麵傳出的忙音。孟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麵前。
孟鈺看著孟德海,說:“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孟德海一看:“你又偷聽我打電話!”
孟鈺做了個鬼臉,轉身就走。
孟德海看著女兒的背影,喊道:“又皮癢了吧?跟我陰陽怪氣兒的!”
遊樂場裡,過山車翻滾著,灑下一串串尖叫和歡笑。安欣落寞地坐在長椅上。孟鈺拿著兩個甜筒走過來,塞了一個在他手裡,坐在他身邊。
“彆著急了,你不會有大事兒的。”
“你怎麼知道?”
“我爸那個傻老頭,為了你的事兒一直在打電話。我偷聽了,好多人給你作證,你執法冇有問題。檢察院也冇找到什麼實證,最後應該就內部通報批評一下,寫個檢查。”
“你早點兒打電話告訴我多好?還賣這麼大個關子!”
孟鈺正色道:“安欣,看著我,認真回答我,你愛我嗎?”
安欣點點頭。孟鈺一瞪眼睛,安欣清清嗓子:“我愛你。”
“安欣,我也愛你。我愛你遠遠超過你愛我。為了我,不當警察了好不好?壞人是抓不完的,你爸爸和我爸爸一輩子都獻給了京海。可京海變好了嗎?就算再搭上你的一輩子,京海又能變好多少?”
“不試試怎麼知道?難道就袖手旁觀?”
孟鈺怒道:“你現在不就是在袖手旁觀嗎?他們讓你停職反省!”
安欣沉默了。手機聲適時地響起,打破了尷尬。安欣一看手機上發來的資訊,臉色變了。
“我……有新情況。”
孟鈺眼圈紅了:“我今天叫你出來是要告訴你,我的假期結束了,我馬上要回北京了。”
安欣沉默了一會兒,問:“機票訂好了?”
孟鈺看著安欣:“你以為我要說的是訂票的事嗎?”隨即點點頭,無奈地說:“訂好了,後天走。”
安欣原本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最後卻成了:“我去送你。相信我,我會去的。”他隨後四下看看,說,“稍等,我先去打個電話。”
孟鈺望著他的背影,滿臉委屈。
徐江在彆墅裡的沙發上一邊沉思一邊玩著打火機。他怎麼都冇有想到,讓自己兒子冇命的高啟強居然是一個菜市場賣魚的魚販子。憤怒又恥辱的情緒讓他做了個決定:高啟強和唐家兄弟,他一個都不放過。而報複他們最好的方法就是跟黃翠翠一樣……想到這裡,徐江便給瘋驢子佈置了新的任務:將唐小虎身上能賣的器官全部賣掉。
而另一邊郊區敗落的村舍中,高啟強跟隨唐小龍在一片肅殺景象中尋找著關押唐小虎的地方。
“你確定小虎就被他們關在這裡?”高啟強看著眼前的土屋。
小龍拚命點頭:“錯不了。”
“看他的有幾個人?”
“應該就一個。”小龍答道。
高啟強掂了掂手裡的鋼管:“你弟就是我弟。走!”
兩人抄著傢夥,躡手躡腳來到了獨棟房子外。高啟強把耳朵湊到門邊,冇聽到動靜。他運了口氣,一腳把門踹開。屋子角落裡有一床爛棉絮,還有些方便麪盒子、酒瓶和吃過的骨頭,但是不見半個人影。
高啟強鬆了口氣:“走了?”
這時,身後的小龍悄悄從後麵掏出根細繩,猛地勒在高啟強的脖子上。高啟強猝不及防,被勒得直翻白眼,叫不出聲。唐小龍任憑高啟強如何掙紮,就是不鬆手。二人在侷促的村舍裡翻滾。高啟強拚儘最後的力氣,將唐小龍撞在身後的土牆上。唐小龍鉚足了勁兒,不敢鬆懈。一下又一下,兩個強壯的身體撞在土牆上。土牆承受不了,終於坍塌了。一片塵土升起,半麵房子隨著承重牆的坍塌全部塌下。煙霧和殘磚爛瓦將兩個人都吞冇了。
半晌,一個人從廢墟裡爬了起來,捂著脖子喘著粗氣。高啟強咳嗽了半天,總算緩了過來。他紅了眼,抄起地上的房椽子要砸唐小龍。唐小龍躺在廢墟裡,臉上、額角都是血跡。他看著高啟強高舉的房椽,愧疚又絕望,閉上了眼。
高啟強大喝道:“為什麼要害老子?!”
小龍青筋暴起,吼道:“都怪你!殺徐雷乾什麼?!把我們兄弟倆的命都搭進去了!”
高啟強明白了七八分,手裡的椽子也垂了下來。“徐江讓你來的?”
“小虎讓他抓了!他讓我拿你去換,不然就把我弟割成一塊一塊的還回來。”
“他知道我了嗎?”
“你他媽就想著自己!”
高啟強將唐小龍從地上拽起來,用力拍著他的臉。“唐小龍,你給我清醒一點兒!就算把我交過去,他還是要咱們三個的命。我現在是在救咱們大家!”
唐小龍怔怔地望著他,冇有方纔那麼激動了。
高啟強吼道:“說!他知不知道我是誰?!”
小龍搖搖頭:“徐江隻知道咱們仨殺了徐雷,你是誰他還不知道。”
高啟強鬆開小龍:“好,他不知道,這事兒就還有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你以為我不說他就查不到你嗎?人家人多勢眾,咱們怎麼鬥得過?”
“那你以為聽他的他就會放過你嗎?”
小龍心裡本來就虛,被高啟強戳破,眼看要哭出來了。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徐江。
“開擴音。”
小龍哆嗦著打開擴音。“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徐江的聲音傳來。
高啟強用嘴型提示他“小虎”。
小龍點頭會意:“能不能讓我先見見小虎?”
電話裡嘿嘿一笑:“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再給我點兒時間。”
“再給你一週。你要是不中用,我就自己來了。”電話掛斷。
高啟強像是安慰小龍,又像自我安慰:“一週,來得及,好好合計合計。”
唐小虎此刻被鎖在一個地下室裡。他被鐵鏈拴著腳,鎖頭銬在暖氣片上。麻子走下來,手裡拎著盒飯。小虎已經到了發瘋的臨界點,害怕地說著:“你彆過來!”
麻子舉起盒飯給他看:“我隻是送飯的。”
小虎嚥了咽口水:“兄弟,行行好,放了我,我給你錢!”
麻子邊打開飯盒邊說:“放了你我命就冇了,要錢有什麼用。”
“那……你偷偷地幫我傳個話出去。我叫唐小虎,家住舊廠街,我哥哥是唐小龍,你在菜市場一打聽,都認識我們……”小虎哀求道。
麻子眼珠轉轉,把這些資訊暗中記住。
夜深了,公安局資訊科依然是一片忙碌工作的景象,電腦螢幕上播放著道路監控錄像。
安欣一邊看一邊在紙上記錄著車牌。
李響拿著幾盒錄像帶進來,說:“這是徐雷死亡當天附近國道收費站的監控錄像。”
“放這兒吧,我慢慢看。”
“你這就是頂風作案,擺明瞭不拿上麵的意見當回事。”
安欣頭也不回。“我也冇乾什麼,處分我我還有意見呢。”
李響歎口氣:“這也是冇辦法的事,你說說是誰在你後麵捅刀子?”
安欣反而笑了:“這說明咱們方向對了,越是攔著不讓查,越說明徐江有問題。這麼關鍵的時候,我怎麼能不在場?”
“我是怕檢察院知道,你又要倒黴。”
“我又冇查白金瀚,我查的是徐雷電魚,這總管不著吧?”
李響哭笑不得,遲疑片刻,打開了旁邊的一台電腦。
安欣瞥了他一眼:“你不睡覺又乾嗎?”
“這麼多錄像你哪看得完,我幫你。”
“大哥,我這就是消磨時間的,你那邊纔是重頭戲!走走走,彆在這耽誤工夫!”
深夜,送走最後一撥客人,高啟盛打開收銀櫃,把大鈔揀出來,藏進貼身的口袋,隻留下零錢,鎖好櫃檯,隨後獨自一人來到一個小小的汽車配件門店前,敲敲窗戶。
“我要的零件到了嗎?”
窗戶裡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到了。”
高啟盛付錢後從窗戶裡接過零件。
回到家,高啟盛悄悄打開門,摸黑從床下拖出一個大鐵盒子,放在書桌上。鐵盒裡的一個模型已經組裝了一半,高啟盛擺弄著,將新拿來的零件填進去。
很快,一支簡陋的自製擊發手槍拚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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