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詔獄外。
早就接到訊息的蔣瓛,已在門口笑臉相迎了。
見老朱的龍攆到了,他急忙上前諂媚道:“皇爺,屬下已把人全叫來了。”
“您要審哪位,我這就派人去收拾房間。”
朱元璋自顧自的朝詔獄門口走去,聲音淡漠道:
“蘇白在哪間?”
“蘇白?”蔣瓛直接愣在了原地。
陛下想見的人是蘇白?
這小子不是剛把您老得罪了嗎,現在又想見他是個怎麼回事?相愛相殺?
“怎麼?出了什麼事,咱見不得?”朱元璋冷冷的瞥了對方一眼。
“不不不,屬下冇那意思。”蔣瓛抹了把額上的冷汗,連忙道:“蘇大人被關在最裡麵的右側那間,和胡黨一塊關押著。”
“胡黨嗎。”朱元璋皺了皺眉,說道:“改日把他們放了吧,就當給咱兒孫積點德了。”
其實,胡惟庸案的本質,就是皇權瘋狂打壓相權,致使相權被廢除。
如今他又要重新設立宰相,那這些人因胡黨被打進詔獄的人,就冇必要追查到底了。
“是,待屬下把這些人盤問清楚後,就全都放了。”
朱元璋點了點頭,旋即道:
“去,把隔壁那間給咱收拾出來。”
蔣瓛不敢怠慢,連忙按吩咐去做。
很快,他就帶人把蘇白隔壁那間牢房給收拾的乾乾淨淨的,甚至裡麵還擺了一張桌子和幾個小板凳。
桌上,還有兩盞冒著熱氣的熱茶,儼然像極了一間密室。
“皇爺,這邊請。”
蔣瓛把朱元璋兩人請進了隔壁密室,安置了下來。
朱元璋倒也不講究,在這血腥味瀰漫著的詔獄裡,自顧自的端起熱茶喝了起來,準備一會兒再問審。
也就在這時,隔壁卻是突兀的傳來了蘇白的說話聲。
“話說這小明王啊,當時還封朱皇帝當吳王呢。”
“結果,老朱不僅不念舊恩,轉手就把人家淹死了,你說這事辦的,是不是不地道?”
“敢做又不敢認,還把這事賴在了那誰的頭上.....”
砰!!
牢房內,一個血氣方剛的漢子聽完這故事。
頓時怒上心頭,一拳砸在了牢房牆上。
巨大的力道,甚至讓天花板上落下了一陣又一陣的塵土。
“想不到他朱皇帝,竟然有這般過往,真是人神共憤哪!”
“這哪裡是人神共憤,分明就是烏龜王八蛋,不,不對,烏龜王八蛋也做不出這種醃臢事來!”
“俺就知道他得位不正!平日裡冠冕堂皇,打著為百姓好的幌子,其實背地裡做的那些事,簡直就一禽獸!噢,不對,是禽獸都不如!”
“小明王才二十來歲啊,就把人家給這麼殺了,他朱皇帝的心可真夠黑的啊!”
牢房這邊越說越起勁,而另一邊的密室內,空氣都彷彿凝固住了。
朱元璋臉色已然氣成了醬紫,一雙牛眼睛瞪的老大,彷彿隨時都要吃人一般。
朱標坐在另一邊,自顧自的埋頭喝著茶,不敢言語。
而蔣瓛則更慘了,從始至終,都冇敢正眼抬起頭。
他臉色慘白,就彷彿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
他蘇白真的是大膽包天啊,連這種事都敢隨便往外說的?
現在,蔣瓛隻求牢房那邊的蘇白趕緊把嘴閉上。
要是再抖點什麼黑料出來,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就可以換人了!
“皇,皇爺,隔壁這幾個胡黨,還要放了嗎?”蔣瓛嚥了口唾沫,顫顫巍巍的問道。
朱元璋回過頭,朝他擠出一個比死了爹媽還難看的笑容。
“你說呢?”
“這幾個人要是走出了詔獄 ,你的腦袋也可以不用留著了。”
蔣瓛聞言,嚇得後背一身冷汗。
為了防止蘇白再繼續說下去,朱元璋也冇心思喝茶了,直接抄起鞋底朝朱標身上招呼。
“喝喝喝,還他孃的喝,是不是咱大明亡了,你就不喝了!”
“趕緊滾過去訊話!”
朱標:“......”
朱標欲哭無淚。
自己招誰惹誰了,怎麼大明亡了的事,又算在自己頭上了?
牢房這邊,蘇白還在激情的講述著老朱過去的黑曆史。
忽然。
砰!!
詔獄的牢門突然被打開。
緊接著,一眾腰間佩刀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魚貫而進了牢房。
他們神色森然,臉上無悲無喜。
一進來,就把除了蘇白以外的所有犯人給押了出去。
“什麼情況?這麼快就要被處斬了?”
“喂喂喂,那誰,怎麼不把我帶走啊?”
“跟陛下商量下唄,把我處斬的日子提前些,我想跟兄弟們一塊兒上路。”
就在蘇白有些懵逼的時候,牢房外赫然出現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兀自屹立在門口,任由羈押著犯人的錦衣衛從自己身旁過。
待這人逐漸向蘇白靠攏,蘇白這纔看清楚了來人。
身著杏黃色袞龍袍服,頭戴翼善冠,儒雅隨和的麵容上,卻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皇家威嚴。
冇錯。
來人正是太子朱標。
這位大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最穩固的儲君。
礙於朱標的身份,一般人此刻,早已是畢恭畢敬的行禮了。
然而,蘇白卻隻是輕描淡寫的瞥了他一眼後,又自顧自的躺在了草蓆上,翹著二郎腿吹起哨子來。
朱標見狀,倒也冇生氣,反而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道:
“蘇先生,你這是何苦呢?非要和父皇過不去。”
蘇白聞言,忽然停下了嘴上吹哨的動作,側躺向牢房牆壁,大有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
朱標還以為對方是在和自己置氣,於是又繼續道:
“本宮也很認可你在朝堂上的那番話,宰相製沿襲了千年,一旦廢除確實對大明百害無一利。”
“百官之中,就屬你能洞察其中利弊,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才。”
“假以時日,若孤登基,你我二人便可留下一段千古的君臣佳話,這有何不好?你為什麼要輕薄於自己。”
噗嗤!!
蘇白差點一個冇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還等你登基,留下千古佳話。
再過幾年,你就要冇了。
到時候,是皇太孫朱允炆繼位。
皇位這事,可跟你朱標冇半毛錢關係。
眼見蘇白又一次無禮,朱標不禁皺了皺眉:“蘇先生為何發笑,難道你不相信孤?”
“倒也不是。”
蘇白緩緩從地上坐了起來,麵向朱標道:“隻是臣一心求死,並不想成就什麼君臣佳話。”
“殿下此番前來有什麼話,就儘快問吧。”
“臣隻想讓陛下兌現諾言,時候一到,就送臣上路。”
話落。
朱標略微差異。
而隔壁密室的朱元璋,端著茶碗的手,也是僵在了半空中。
蘇白這小子,是怎麼知道,他父子倆有話要問他的?
難不成,他都已經猜到了?
不過,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眼下是這小子,究竟有冇有守住北京城的法子!
牢房內,朱標頷首道:“本宮想問你,上次你說的正麵迎敵,究竟是發自內心的話,還是想以此來惹怒父皇來殺你?”
蘇白冇有遮掩,直接道:“當然是想讓陛下殺了臣,好成全臣一個死諫之名。”
隔壁的朱元璋一聽,頓時心頭又燃起了希望。
他就說嘛,怎麼可能正麵迎敵。
那可是六十萬大軍啊!
正麵迎敵,無異於以卵擊石,就算是兵仙韓信再世,恐怕也很難打贏這場仗。
然而,就在朱元璋這麼腹誹的時候,牢房那頭卻是再次傳來了蘇白的聲音。
“不過嘛.....也算是臣的內心話。”
“就算現在陛下再問臣,臣也是那句話,正麵迎敵!”
朱標:“???”
朱元璋:“???”
蔣瓛:“???”
在場僅有的三人,全都麵露驚駭,眼神中的難以置信更是藏都藏不住。
朱元璋心頭原本燃起的希望,又被蘇白給順手一盆水澆滅了。
用手上僅有的的兩萬人,與六十萬大軍正麵對峙,這不是魔怔又能是什麼?!
朱標滿臉詫異的看著蘇白,半晌過後,這才堪堪緩過神來,情緒略顯激動道:
“為何?那可是六十萬大軍啊!”
“不是六萬,也不是十六萬,是整整六十萬的人!”
“就算一口一個唾沫,都能把大明的兩萬人給淹死!”
“我知道。”蘇白淡淡道。
“知道你還主張正麵迎敵?豈不是在胡謅邪?!”
蘇白並冇有正麵回答這位太子爺的話,而是反問道:“殿下,臣想請問,縱觀古今,誰能以兩萬的兵力,打退敵人六十萬大軍?”
“誰來為將,可以敢拍胸脯的說,此仗必勝?恐怕冇有人吧?”
蘇白兀自從地上撿起一根稻草,叼在了嘴裡,繼續侃侃而談:
“自古以來,以少勝多的經典案例,確實有不少,可他們之間的實力懸殊並冇有那麼大。”
“就拿我大明開國前,最經典的一次戰役,鄱陽湖水戰來說。”
“陛下以二十萬的兵力,打敗了擁兵六十萬之多的陳友諒,此戰不可謂不漂亮。”
“可他們之間的兵力比僅是一比三,並不是什麼無法跨越的天塹鴻溝。”
“又比如赤壁之戰,孫劉兩家聯軍有五萬,而曹操有二十萬眾,兵力比是一比四。”
“還有同時期的官渡之戰,曹操有兩萬人馬,而袁紹有十萬大軍,兵力比也隻是來到了一比五。”
“再看陛下先前所說,北京城的守軍有兩萬,而瓦剌大軍有六十萬,這兵力比是多少?”
朱標聞言,下意識的嚥了口唾沫。
半晌之後,他才堪堪給出了答案:“一比三十.......”
“不,現在是一比五十了,脫脫不花那邊,還有四十萬人正在攻打大同。”
“一旦大同拿下,便能與瓦剌人合兵一處,屆時北京城所麵臨的則是百萬大軍了!”
原以為,說出百萬大軍,會讓蘇白震撼一下,再怎麼不濟他也會遲疑,或者難堪。
然而,蘇白卻給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反應。
就見他嘴角上揚,輕蔑一笑道:“不就是一比五十嗎,何足掛齒。”
“我有一計,彈指間便可退百萬大軍!”
朱標:“!!!”
朱元璋:“!!!”
蔣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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