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回到府邸，看著各地呈遞上來的摺子。
他的臉色並不怎麼好。
至於他的對麵，則是坐著一名身穿黑色僧衣的和尚。
朱棣將摺子遞給了對方。
而後麵露愁容地說道。
“姚和尚，你說這世上是否真有輪迴轉世一說？”
姚廣孝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沉思了片刻，開口道。
“王爺，我朝馬上殺伐定天下，你要還是去相信這些鬼神之說，那未免是有些太可笑了吧？”
“姚和尚，那你倒給我解釋解釋陳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明明已經死了，現在不僅活過來了，還年輕了一大截，要不是有鬼神相助，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王爺，話雖是這麼說，但陳山絕不是什麼不死之軀，他若是真的不怕死，那也就不會四處逃竄了。”
朱棣知道姚廣孝說得有道理，所以也冇有再在這件事情上深究什麼了。
“揚州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他在揚州殺貪放糧。此舉意在收買人心，而如今看來，他也完全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是的，現在最為棘手的還是那三千八荒衛。他們算的上是整個大明最強的戰力，此時跟在陳山身邊，更是如虎添翼，我們要是有辦法解決了這個麻煩，陳山到時候成了孤家寡人，也就不足為患了。”
聽到這裡，姚廣孝一時間沉默不語，過了片刻他這纔開口問了一個看似並不相關的問題。
“王爺，聽說聖上要拆解八荒衛？”
“是的，剩下七千人要裁撤到各軍之中去。”
“能不能讓聖上收回成命，將這些人重新交由我們掌管！”
聽到這裡朱棣不由得搖了搖頭。
“此事恐怕不好辦，皇上金口玉言想要讓他撤回成命這不容易。再者說了，八荒衛反叛的事情。已經讓聖上有了成見，所以自然不可能再輕信他們了。”
姚廣孝並冇有直視朱棣，而是慢慢地擺弄著手中的念珠。
“王爺剩下的這些人要是有反心，當初就一併和陳山逃出城去了。他們既然冇有反出去，那就證明他們心中還有顧慮，有所想，有所念，放不下，捨不得的事情。”
“姚和尚你該不是準備讓我去收編那七千多人吧？”
黑衣僧人麵色平靜似水，聽到朱棣的話後，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王爺，你不覺得這些人正好是對付陳山的一把利刃嗎？”
朱棣細細地思索起了這句話，確實，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這些人馬是陳山一手培育起來的，他們對陳山的戰略戰法瞭如指掌。
所以如果真的用他們來對付陳山，保不齊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是礙於這些人的身份，朱棣心中還是有所顧慮。
“老和尚，陳山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清楚。要是讓那些八荒衛對付他們這位老主顧，難免不會臨陣倒戈，如果真的出現了那樣的結果。麵對這些人，我可冇有能安然無恙脫身的信心。”
聽到朱棣的顧慮後，姚廣孝竟不由笑出了聲。
“王爺，如果連這點信心都冇有，我勸你還是不要去追捕陳山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恐怕你比我還清楚。”
朱棣無奈地歎了口氣，自幼跟隨陳山南征北戰，自己對於這個人簡直再熟悉不過。
平生征南逐北，少有敗績。
少不更事，自己也曾和陳山湖心亭論戰。
以南北戰事為格局，然後推演勝負。
共論十局，朱棣連輸九局，最後一局，他以天下為籌碼，以百姓為賭注，直到百萬生命歸為塗炭，他才險勝一招。
朱棣有時候也懷疑，最後那一局是不是陳山有意讓著自己。
不過現如今這些事情註定是得不到答案了。
如今真正要在戰場上交手，朱棣不得不重新正視起這個自己曾經一直仰望的男人。
他知道隻有做好孤注一擲的覺悟，才能獲得微博的勝算。
思索半晌，他這才點了點頭。
“你說得冇錯，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我明日就進宮讓大哥把八荒衛交給我掌管。”
姚廣孝點了點頭，他把手中的念珠盤了一圈後，似乎想到了些什麼，抬起頭看著朱棣問道。
“王爺，你有冇有想過聖上的身後事？”
“身後事，你指的是？”
“當今聖上。”
朱棣臉色陡然一變。
“姚和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今聖上，龍體欠安，太醫已經診斷過了，雖然不是什麼要命的病，但此病需要靜養。聖上九五之尊，日理萬機。想要靜養，多半是不可能的了。再加上陳山叛亂，一旦生變，其後果可想而知。”
“姚和尚，這些事情不是你我應該操心的。”
“王爺有些事情不得不防，隻怕日後事情有變，你我再想從中求變，恐怕不容易呀。”
“好了，這話不要再說下去了，你和我說不要緊，若是換作了旁人，難免不會定你個謀逆之嫌。”
“哈哈，所以說我還是有先見之明，早早出了家，無牽無掛，就算誅我九族也牽連不到旁人了。”
朱棣搖了搖頭。
“好了，死和尚不要胡言亂語了，幫我想一想，陳山離開揚州後，會去往什麼地方？”
姚廣孝閉著眼睛掐弄著手上念珠，過了許久他這才睜開眼睛。
“離開揚州，我想他會過北平直奔西安府，若是他以此為根基，召集天下，揭竿而返，想必不日就會做大，陳山帶給大明的威脅，遠比元蒙的要大。所以依我之見，哪怕撤回邊軍，也要不惜一切代價剿滅陳山。”
這個觀點和朱棣不謀而合。
在他看來陳山就是大明基業最大的禍患。
陳山不除，大明難存。
朱棣走出了略微壓抑的王府，此時天空之中烏雲密佈，不多時，大雨滂沱。
這使得這死氣沉沉的大地，也略微浮現出了一絲生機。
自這個帝國誕生之日起。
兵戈不斷，一日未息。
朱棣不知道這個帝國會走向何方，也不知道烏雲過後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