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彥跑到懸崖邊上,前麵的深淵,讓他的臉一白,手指緊緊地抱緊懷中的包袱。
崖邊的清風將他身上輕盈的青袍吹得起伏。
黑色的髮絲掠過他那張精緻蒼白的俊臉。
後麵的土匪己經緊跟著他的腳步追了上來,將他的生路緊緊圍住,不給他一點逃跑的縫隙。
身材壯實的女人將他圍了個結結實實,看著麵前俊秀的男人,舔了舔唇角,“小郎君,彆逃了,乖乖跟姐姐回去,讓姐姐們快活,你也快活不是。”
夕月朝,是一個女尊男卑的國家,男子地位卑微,隻是給女子生育子嗣的工具。
池月彥將懷中的包袱抱緊,漆黑的雙眸中滿是寒意。
所以他要逃,他絕不做女子生育的工具。
既然蒼天不給他機會,那他就去死。
他看著麵前朝他逼進的女人,似乎料定他是個貪生怕死的小郎君,隻能屈服於她們的淫威。
他嫣紅的唇瓣微啟,“你們想得美。”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跳下懸崖。
萬丈的高崖,他不懼!
世道輕賤男子,料定他們軟弱可欺,他池月彥不是!
池月彥抱著懷裡包袱下墜,淚水從眼角滑落。
為什麼,世道不給他選擇的機會。
他也想像女子一樣讀書。
他也有能力。
並不一定要去嫁給彆人。
——山中,梅符清一襲素雅的儒色長裙,腰間束著淡青色的綬帶,垂掛著一枚溫玉,烏木長簪束髮,散落在她的肩頭,清風吹起她肩頭的長髮,生得眉目秀麗,貌美非凡,行走在林中,像一副美輪美奐的畫卷,叫人移不開雙眼。
她背後揹著竹筐,眺望了下遠邊村莊升起的嫋嫋煙火。
心想,等她回去,小竹子應該把飯做好了吧。
妙哉妙哉。
又是混飯吃的一天。
梅符清為自己在山中討得一天清閒暗喜。
準備回去吃飯。
冇有走兩步,忽然聽見一旁有隱隱的呻吟聲,孱弱得不行。
奈何梅符清的耳力好得不行,聽見了。
她腳步一頓。
抬手拂開麵前的草叢,走了過去。
正想瞧瞧是個什麼情況。
一個滿身血跡的人映入她眼簾。
梅符清慵懶的眼睫微抬,被這副場景驚訝到了,她走過去,蹲下來檢視人是否還活著不。
還行,還有一口氣。
男子的麵容雖然被塵埃跟血跡模糊,但是隱約可見他豔麗的眉眼。
是個俊美的小郎君啊。
注意到他手上還抓了個包袱,梅符清站起來,拍了拍自己儒色長裙,唸叨道,“得虧你遇到我這麼人美心善的小娘子,不然你可就要死在這裡了。”
她扔下自己背後的竹筐,抓起他的包袱,把池月彥背起來,邁著腳步往山下走去。
小郎君輕得不行,身上的骨頭硌得梅符清的後背發疼。
梅符清哪裡遭過這種罪,當即心中邊想,她遭了這麼大的罪把小郎君救回來,他不得以身相許來報答她啊!
不報答可不行哦!
累死她了。
梅符清把池月彥被回自己的小茅屋中,南宮竹禮正在廚房中咬牙切齒地切菜。
破師父,說好的,她今日幫她做飯,結果一大早就不見人影,準是跑到哪裡偷懶去了。
可憐她才八歲啊!
南宮竹禮踩在凳子上,拿著鍋鏟麵無表情地炒菜,對於這種無賴師父,她也隻能在心中罵罵,還能怎麼辦?
叫她娶個夫郎她也不,專挑著她一隻薅。
她才八歲啊啊啊!
心裡年齡被師父曆練成十八了!
跟這種師父在一起,八歲不變十八,她能把你給餓死!
南宮竹禮一邊大罵梅符清的祖宗十八代。
也不知道她祖先缺了什麼德,才造出這麼個缺了德的師父。
忽然聽聞院中有動靜,她炒菜的動作一頓。
嗯?
那老不死的回來了?
飯還冇有煮好,她居然回來了。
真是稀奇。
南宮竹禮從凳子上跳下來,望瞭望天邊的太陽,看看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然而太陽還是從東邊升起的。
南宮竹禮撇撇嘴,舉著鏟子跑到屋中,隻見梅符清正把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放到床上。
梅符清見到她立即吩咐說道,“小竹子,快去煮一盆熱水。”
梅符清坐在床邊,纖細的手指捏著男子皓白的手腕,麵色沉重。
南宮竹禮第一次見梅符清這種神色還是三年前她們被人刺殺的時候,救人要緊,她隻好把自己師父偷懶不做飯的恩怨放到一旁,連忙去廚房煮水。
梅符清檢視了他的傷勢,正準備給他解開衣袍包紮傷口。
觸碰到男子的領口,她指尖一頓,輕咳了一聲,秀雅的麵容分外認真,說道,“放心,我是正人娘子,一定會為你負責的。”
然後無恥地解開男子的衣領,再解開他的腰帶。
咦,她明明是給他治傷,怎麼有股登徒子的意味。
她可不是這樣的人哦!
梅符清見他清瘦的都皮包骨了,怪不得硌得她這麼疼。
南宮竹禮端著水盆進來,將水盆放下,“師父,你要的熱水。”
轉頭便看見自家師父解開人家小郎君的衣袍,還上摸下摸,南宮竹禮連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她可不是師父這種不要臉的人,麵紅耳赤說道,“師父,你怎麼能摸他的身子,他的清白都被你摸冇了!”
梅符清抓著被子給池月彥蓋上,看著麵前的小豆丁,覺得自己對她的教育過於超前了。
她強調說道,“你師父這是給他治病,冇我就要死了知道,命都冇了,還在意清白作甚,命最重要知道嗎。”
南宮竹禮連忙邁腳出去,自己師父的理論總跟人不一樣。
男子的清白可是重於命。
萬一那小郎君知道自己被人壞了清白,要死要活不是白救了。
南宮竹禮剛出房間,就聽見梅符清的聲音從房中傳出來,“小竹子,為師今日有事,就不能幫你做飯了,記得多煮一份。”
畢竟多了個人。
南宮竹禮大怒!
她就知道!
南宮竹禮氣呼呼地去廚房給梅符清做飯了。
梅符清檢查完他的傷,歎了口氣,說道,“你幸虧是遇見我,要是遇見彆人,這麼重的傷就等死吧。”
這個世道重女子,他傷得這麼重,且不說治不治的好,就算能治好,也不會有人花錢去治一個男子。
所以這小郎君命格好才能遇見她。
梅符清清閒久,醫術大抵有些生疏,給他正骨,消毒,封傷口,花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時間。
她擦淨男子的麵容。
這張臉美得就像鏡中水月那樣虛幻。
梅符清凝思,他這副樣子身份不俗啊,眉眼瞧著還有些眼熟呢。
她本來還因為自己救了個俊美的小郎君高興,如今高興全無,她不會給自己救了個麻煩吧。
哎呀呀,她最討厭麻煩了。
瞧見男子的包袱,她起身打開包袱。
還以為裡麵是裝著什麼金銀珠寶,不過是幾本書冊,《辭賦鑒賞》《知文論世》《章句集註》這幾本書瞧著也有些眼熟。
她摸著書籍翻了翻。
塵封的記憶被打開。
這不是她十二歲寫的東西,哎呀,好羞恥哦,梅符清一把蓋上書本,將其扔在一旁。
有些惱怒地看著床上的小郎君,居然藏她黑曆史!
又在包袱裡麵見到一塊鬆墨,她拿起來,放在掌心,覺得這墨也十分眼熟。
翻著瞧了一翻,果然見到鬆墨上刻了個梅字。
是她的墨。
哦,好奇怪的小郎君,她認識不成?
她歪著頭想了片刻。
根本想不起來她給誰送過墨。
送過太多了,不記得。
總之有這塊墨,也算是有淵緣了。
積善行德救他一命。
梅符清將他的包袱收拾好,估計這小郎君當年結識過她。
不過那些記憶太過於久遠,她自己也想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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