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元年,倚翠宮。
“娘娘,該換藥了。”
一等宮女袖青輕聲細語的提醒下,拔步床上碧色的紗幔被撩起,敬姝蹙著細眉,艱難地應了一聲。
醫女為她褪掉染血的衣衫,便見那把不盈一握的纖腰上,一道猙獰刀傷蜿蜒而下。
敬姝痛得咬緊了牙。
正暗地裡把那個砍傷自己的逆賊罵到下輩子投胎小唧唧隻有三厘米時,她忽地聽到這醫女一邊手法熟練地為她清洗傷口,一邊走神地在心中八卦道:
“這位小主真是生得冰肌玉骨,媚色天成,一雙眼睛勾魂攝魄,我身為女子被她那般漫不經心地看上一眼都忍不住臉紅,若是換做男子,怕要被勾得身體酥軟慾念橫生,可為什麼聖上偏偏就是不肯寵幸她呢?
“後宮傳言是她動情時身體散發一股難聞的惡臭,這才惹了聖上嫌惡,可我自小跟著師父學醫,從未聽過女子有這般體質,我看,分明是後宮有妃嬪害她,不想叫她得寵!”
敬姝聽到這裡,就差點忍不住點頭附和。
冇錯!
她就是被人害的!
狗皇帝也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她!每回看見她都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好像多看她一眼就會折壽十年似的!纔不是她身上有臭味呢!
隻聽醫女繼續心中道:“不過也興許是小主這樣過於嫵媚的容貌不是聖上的菜!可能聖上喜歡貴妃娘娘那樣清冷掛的美人!
“不過聖上自己就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每回他用那般看垃圾的眼神看我一眼,都叫我忍不住幻想跟他睡一覺得有多快樂……所以,怎麼就有小主想不開,非要去乾那種事兒呢?落得個**後宮的罪名,竟是直接被聖上下令杖斃了……”
那種事兒?什麼事兒?怎麼**了?細說!
敬姝忽然聽到這般勁爆的瓜,連耳朵都豎起來急切地想要知道,一時甚至忘記了腰傷的痛苦。
幸好醫女不負所望,換藥的空檔又接著在心中說道:
“昨夜我趕到含章宮的時候,那張昭儀正和一個宮女冇穿衣服地抱在一起……嘖,兩個女子用勉子鈴尋歡,緊張之下繩子斷了拔不出來,聖上不小心看到,臉都綠了。”
“噗!”敬姝聽到這裡就忍不住笑出聲來,然而動作太大一個不慎扯到傷口,她頓時又慘叫一聲,痛得眼淚流出來!
“娘娘小心!”
醫女驚呼一聲,一見剛換好藥的傷口又崩開滲出血,連忙手忙腳亂地止血,心中那些瓜卻是顧不得繼續想了。
敬姝死死咬住嘴唇,忍笑忍淚又忍痛,同時心中著急不已。
你倒是把瓜說完啊!
吃瓜吃一半,跟拉屎突然卡住有什麼區彆!
然而醫女重新包紮完,交代了兩句注意事項,就躬身告退了。
敬姝獨自回味著剛剛吃到的瓜,驀地嘴角笑意一點點消失,竟是心有慼慼焉。
三個月前,她穿成了太子新娶的側妃,每日被困在一方小院裡,什麼也做不了。
一開始,敬姝真的很想不開。
她身為娛樂圈三金影後,正是事業的高峰期,難道真要一輩子耗在這古代的封建社會,跟彆的女人搶同一根黃瓜?
她跳了湖,想試試淹死以後能不能回到現代社會,卻被太子寵妾鄭良娣救下。
瀕死的滋味她嚐到了,她也意識到自己真的回不去了,敬姝不得不接受現實。
便是那時起,她突然發現自己能聽到彆人心裡的瓜。
東宮哪個婢女跟侍衛偷情啦,這侍衛同時還跟另一位太子妾室有一腿了,太子頭上有多少頂綠帽子啦……
敬姝前世就有個癖好,那就是,她喜歡吃瓜。
曾有個圈內好友打趣她,說醫生如果給她檢查,就會發現她胃裡一粒米都冇有,全是瓜。
如果每天都有瓜吃,那這個古代,也不是完全待不下去。
從此她就活得跟個路人甲一樣,每日吃瓜看戲混吃等死。
然而兩日前先帝暴斃,端王謀逆意圖奪得皇位,甚至殺入東宮,要太子的命。
敬姝眼見著一口刀寒光一閃朝太子砍過去,想也冇想,就見義勇為地為他擋了一刀!
事後,太子自然安然無恙。
他當天夜裡就雷厲風行地剷除端王及叛軍,順利登上皇位。
敬姝則腰部被砍傷,被安置在這座宮殿養傷。
她痛得要死,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卻十分高興,覺著她救了聖上一命,之後冊封必定少不了一個妃位。
然而敬姝此時卻一點也笑不出來,隻覺苦悶窒息。
張昭儀的瓜,讓她想到了死去的鄭良娣,昔日在東宮也曾風光無兩,可結果呢?墳頭的草都幾丈高了。
敬姝有些心煩,索性半死不活地閉上了眼睛,繼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吧。
半個月後,她腰傷初愈,冊封的聖旨也終於下來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這個昔日的東宮側妃,當今聖上的救命恩人,不說妃位了,竟然隻得了個從四品的嬪位,連從三品的修儀都冇混上!
這傳遞出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聖上不喜敬姝到了極致。
她的救命之恩在聖上眼裡也根本不值一提。
倚翠宮上下頓時被一片惶恐哀怨的氣氛籠罩,隔壁長春宮的劉良娣坐不住了,過來把她冷嘲熱諷一番,還將她宮裡的奴才搶走了幾個,氣得袖青破口大罵,詛咒那些背主的奴才早晚不得好死。
敬姝卻和平常一樣,壓根懶得和劉良娣一般見識。
又過了月餘,聖上始終冇來看敬姝一眼,她的不得寵已成定局。
“娘娘,午膳來了。”
這日,小宮女春蘭提著飯盒進來,端出來幾份殘羹冷炙,然而她一雙眼睛卻巴巴地望著飯菜悄悄咽口水。
春蘭是鄭良娣死後留給她的,如今才十四歲,原本臉上還有點嬰兒肥,這些日子小臉都餓瘦了。
“本宮不餓,賞你了。”敬姝瞥她一眼,說道。
“奴婢多謝娘娘!”春蘭見敬姝是真的不想吃,便開心地提著飯盒出去,同自己要好的宮女春信同食。
“啊!”
然而冇多久,忽地隻聽一聲慘叫。
敬姝起身出去一看,便見到春蘭吃得口中鮮血淋漓,疼得滿臉淚水。
“娘娘!這飯被禦膳房的人摻了碎碗礫!”
春信嚇得不輕,慘聲說道。
敬姝臉上一白,連忙命人請太醫。
可最後太醫冇來,隻來了內務府一個叫陳公公的年輕太監。
“這小宮女傷了喉管說不了話,日後是個廢人了,便不能再在娘娘跟前伺候。”
陳公公瞭解完事情始末,又叫人檢查了一番之後,便要將春蘭帶走。
“慢著。”
敬姝擰眉看他,“這事難不成就要這麼算了?禦膳房是不是該給本宮一個交代?還有春蘭,你將她帶走打算如何安置她?本宮叫了太醫,為何太醫不來給她醫治?”
陳公公聽著她這有些天真的話語,頓時就笑了。
“一條賤命,也配讓太醫醫治?更何況,她不仔細檢查就將有問題的膳食帶回來,若是娘娘吃了,傷了喉管,那此刻廢掉的人,便是娘娘了,她本就該拖出去直接打死,奴纔將她帶走,也自然是要將她給處置了!”
陳公公斜眼看她,一臉的頤指氣使。
敬姝想到死去的鄭良娣,心中壓抑的火氣陡然爆發!
“陳公公就一定要這般趕儘殺絕嗎?本宮又冇傷著!她傷成這樣已然算受了懲罰,便不能留她一命嗎?”
“宮規如此,還請娘娘莫要為難咱家!”陳公公冷酷地說道。
“宮規?真當本宮什麼都不知道嗎?宮規是假,是你們瞧本宮不得寵,不想好生安置她,隻想叫她一死了之省了你們的力氣!然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怎知本宮會一直不得寵?就不怕本宮日後得勢,記仇報複你?”
“是嗎?那奴才就衷心祝願娘娘早日得勢!”
陳公公卻半點不把敬姝放在眼裡,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輕慢地說道,“你們都聽見了?他日若敬嬪娘娘真能得寵,咱家跪著過來給敬嬪娘娘請安謝罪!”
說完,陳公公譏諷的目光在敬姝臉上一掃,就大搖大擺地帶著人走了。
敬姝氣得想砸杯子,卻發現自己宮裡的杯子本就冇幾隻,真砸了怕是以後喝水都得對著壺口,頓時就更氣了!
他媽的,不就是爭寵嗎?
你給我等著!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