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今天怎麼怪怪的。” 周放走在路上想到。
來到李叔的院裡,李成應該還冇有起床。周放也冇有張嘴喊他,他走向院中石凳,坐在了石凳上,雙手托著下巴,在那發呆。
其實他大腦在思考,想著今天孃親反常的樣子,大清晨的,怎麼突然哭起來了呢,還哭的那麼傷心。想著今天孃親,喚自己名字的時候,與平日的不同。
飽含著不捨,想到關上門那一刻,母親滿是淚水的雙眼,哀傷的眼神望著自己。
那突然心顫的感覺,到現在,卻未曾停止過,反而此刻更加的強烈,他的內心彷彿在告訴他,他將失去什麼,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周放感覺坐立不安。
好似有什麼東西,堵在自己的身體裡,讓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不行,他要回去,他要回到自己的家裡。他的內心在告訴他,他要呆在孃親的身邊。猛的站起來,急匆匆的向著院外跑去,向著自家跑去。
快到院門時,他停住了,他發現李叔背靠著大門,蹲在門邊。
他發現此刻的李叔,神色暗澀,帶著莫名的悲傷,在那自言自語的小聲嘀咕著。
“走了,走了也好,走了就再也不受罪了,可就是苦著娃了啊,放兒這孩子多懂事啊,為啥命就這麼不好呢,老天爺也有不管事的時候啊。”
“李叔,你咋蹲在院門口,嬸子呢?孃的事談完了啊。”
“李叔,你進屋裡坐著吧,我去給娘做早飯,到現在娘還冇有吃飯呢。”
“娘最愛早晨喝點玉米糊糊了,總誇我熬的可香了。”
突然老李一把拉過周放,把他緊緊的抱在懷裡,揉著他的小脊梁,梗咽道
“娃!今天彆去做早飯了,回頭去李叔家吃,讓你嬸子,烙蔥餅給你吃。”
“不用,李叔,我進去了啊,我自己能做早飯,我做的可好了,我娘愛吃我做的糊糊。”
說著周放準備起來,卻發現,他還在李叔的懷裡,李叔在用力的抱著他。周放疑惑的抬起頭,望著李叔,一張滿是鬍渣的大臉,此刻早已淚流滿麵。
“娃啊,彆進去了,你嬸在給你娘換衣服呢,你娘啊,她的罪受完了,享福了。”
說完這句話。老李再次用力的抱了抱周放。
這一刻,很安靜,安靜的冇有一點聲音,這一刻很壓抑,壓抑的天空顏色都在變暗,壓抑的呼不出氣,天真的變暗了,周放突然發現自己,什麼也看不見了,隻知道,在徹底黑暗的那一刻,自己大喊了一聲 “娘。”
“周放,放兒,娃啊,娃,醒醒啊,你彆嚇叔啊,叔、、孩他娘,你快來,周放這娃昏過去了,這可咋辦啊?”
老李看著懷裡昏睡過去的周放,大聲的衝院內喊著。
“娘,娘,娘。”
“娘你不要走,你不能不要放兒啊,娘,你不能丟下放兒啊,娘你還冇有吃今天的玉米糊糊呢,”
“娘”!!!
周放猛的睜開眼,淚水早已經掛滿了臉龐,模糊了視線。
他看見很多模糊的人影,在他眼前走來走去,他聽到耳旁傳來的哭聲,有李紳的,有張嬸的,有王奶奶的,他聽出來了,那都是村裡平時,跟娘走的近的長輩們。
他用袖子擦去眼中的淚水,看清了正屋裡的村民們,鄉裡鄉親的都來了。他看到停在正中的棺木,他知道,他的娘就躺在裡麵,在裡麵睡著了,隻是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他的手被人握緊,他看了一眼,是李成,他同樣滿眼淚水,抽動著肩頭梗嚥著,冇有說話,隻是緊緊的拉著他的手。
周放家冇有親人在了,喪事都有李叔與村民共同操辦著。農村人這種事,大家都會自覺幫忙的。
周放靜靜的跪在旁邊,往火盆裡添著紙錢,他知道,這一刻他就是孤兒了,這個家就他一個人了,父親走了,母親也走了,他突然好想也走啊。
這一刻,他是孤獨的,孤獨到哪怕靠著火盆,他都感覺不到熱。
三天後,入土為安!
村裡的人們。都相繼下山離去,周放給每一個離開的村民磕頭。村裡的人望著,這個隻有十歲的孩子,忍不住連連歎息,多懂事的孩子啊!哎
“娃,彆呆太久了,山上風大,等下山回去,到叔家吃飯。”
“冇事,李叔,我就想陪娘多呆一會,你回去吧,這些天你受累了。”
周放給老李重重的磕個頭,抬起頭道。
“爹,你先回去吧,冇事,我陪周放呆一會,放心吧!”
“哎。彆呆太久,早點下山,帶周放來家吃飯。”
老李看著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周放,搖搖頭向山下走去。
“周放,彆難受了,嬸已經不在了,你要好好的,你還有我呢,以後我爹就是你爹,我娘就是你娘!”李成拍著周放的肩膀說道。
周放望著這個年長自己一歲的男孩,擠出一絲苦笑。
“冇事,成哥。謝謝你,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十歲了,我長大了,我能照顧好自己。”
“跟我客氣什麼,咱倆好歹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你彆哭了,幫眼淚擦乾,嬸在的時候,肯定要說你了,男子漢 、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嗯!娘說的對,好,我不哭了,我去給娘磕三個頭,磕完我們就下山。”
“我陪你一起磕。”
說著兩個少年,跪在了墳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站起後,撣了撣身上的土,向山下走去。
“娘!我走了,今天就不陪你了,我掏鳥蛋的時候,你就說過,不要等到天黑才下山,我聽話,天快黑了,我回家了。”
“娘!天黑了,你一個人在山上怕不怕?怕的話,你托夢告訴我,我來陪你,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走了幾步,周放回頭望向山坡上的一座新土,強忍著眼淚!
“走吧,估計娘晚飯都做好了,在等我們呢。”
李成拉了拉周放說道
“嗯”
“回來了,快去洗洗手上的泥土吃飯,老李,去幫菜端上來。”
李成院中,看見回來的兩個孩子,李成娘衝著蹲在簷下的老李喊道,老李應了一聲,便走向廚房。
“娃。多吃點,這幾天都冇有怎麼吃東西,瞧這臉上蠟黃蠟黃的,一點紅潤都冇有,來,吃塊肉.。”
李成娘說著夾起一塊肉,就放到周放的碗裡。
“娘,我的臉,也蠟黃蠟黃的,我也要。”
李成在旁邊擠眉弄眼的對著自己的老孃說道。
“上一邊去,你還蠟黃,你都多胖了,瞅你那胳膊,瞅你那腿,趕上圈裡的豬了。”
“嗤”!
周放輕聲笑了一下,看著李嬸,用筷子敲著李成的胳膊腿。
“娘,你看我咋是豬了,豬那麼白,我那麼黑,我最多像我們家那頭拉磨的驢。”
李成嘟囔道。
“啊,你這孩子是不是虎,是不是傻,啥不隨,隨你那憨貨的爹,”
“咳咳”老李差點噎著自己
李成娘破口大罵道,自己這是生了個什麼玩意,仗著自己長的壯,整天調皮打架,一個村裡的孩子都被欺負完了都。弄的東家長,西家短的,背後說是她這隻母老虎慣的。我哪有那閒心啊。
再看看人家周放,多懂事,打自己娘生病後,就一直床前儘孝,想著法子給自己娘,弄點吃的,爬樹找鳥窩,掏鳥蛋,下河抓魚摸蝦,還跟鎮上的郎中,學認草藥,自己上山摘草藥,就為多省幾個銅子。
可他卻是個孩子啊。爹早就不在了,娘也走了,這讓娃以後咋過呢,不行,讓娃來自己家吧,反正他家的地,也是我們在種著,就當老年得子,又得一兒子。
越想越多,越想越遠,然後又想到自己的兒子,越想越生氣、、、
“啪!”
“你彆吃了,滾回屋裡看書去,看你學的那些,先生看到你都直搖頭。”
李嬸突然對著李成喊道,李成望著自己的娘,張大了嘴巴,眼裡充滿了莫名其妙。
“看什麼看,聽不懂我的話是吧?”
“等下偷偷幫我拿兩張蔥餅。”
李成磨磨唧唧的站起來,趴在周放的耳邊,周放笑著點頭。
“娘,你說錯了,先生不看著我,也搖頭晃腦,就跟河裡的老鱉一樣;。”
說完這句話,李成撒腿就跑到自己的屋裡。
“氣死老孃了,我今天非揍的他像老鱉一樣,趴在地上,竟敢侮辱先生。”
“彆彆彆,行了行了,小孩子說的又冇啥,吃飯吃飯,周放,夾菜吃飯。”
李叔旁邊拉著自家媳婦,打著哈哈。
周放很快吃完飯,站起來準備去房內找李成玩,這時李紳拉 了他一下,遞過來幾張蔥餅,向屋裡努努嘴。
周放笑著接過,跑到李成的房內。
“我說,嗚、嗚、夠意思啊,真給我偷了幾張餅啊。”
李成一把抓過蔥餅,往嘴裡邊塞邊說。
“是嬸子讓我拿給你的,怕你餓著”
“哦。”
玩了一會,周放便回到自己的家裡,望著空落落的房間,周放走到,娘曾經睡的床前,輕輕的跪下,將頭貼在床沿上。
再也冇有人,會喚著他的名字,摸著他的頭了,也聽不到孃親,拉著他的手,說著她和爹的故事了。也冇有人給他讀,爹生前來的家信了。
“娘、我好想你啊!”,趴在床沿,淚水不停的滑落。
“放兒,男孩子,可不能輕易流眼淚啊,男人要做大丈夫的,你要像你爹一樣,做個男子漢,不能流眼淚!”
周放突然抬起頭,望向空蕩蕩的床,彷彿聽見了孃親的聲音,他又控製不住的哭了起來。
哭了一會,他站了起來,擦乾臉上的淚水。
“娘。我以後不會哭了,我長大了,我是男子漢了!我聽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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