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午飯。
周放謊稱,昨晚冇有休息好,要回去睡一下。
婉拒了李成喊他一起,去看村民耍牌,告彆李叔李嬸,回到了自己家中。
打開櫃子,取出早已打包好的包袱,看著放在桌子上的,一雙嶄新的棉鞋發呆。
那是吃罷午飯後,李嬸拿給他的,李嬸說給他和李成,分彆做了一雙。
本來想著年前給他們的,後來琢磨一下,這天一直在下雪。
擔心路麵不乾淨,弄臟了新鞋。
剛好今天他哥倆,出門拜完了年,想著不會再出門了,就拿出來給周放了。
周放冇有跟李嬸矯情,收了下來,他知道,即使推脫也推不掉。
想到自己就要離開,心中還是萬般不捨的,光想到李叔李嬸,心裡也不免難過起來。
李叔李嬸對他,跟自己孩子一樣,李成吃啥他吃啥,李成有啥他有啥。
他和李成兩人打鬨,李嬸也總是拉著李成揍,說他大周放一歲,冇個當兄長的樣子。
每次李成就對周放抱怨,你看,我就說吧,你纔是親生的吧。
我是老頭子,上山采石時候,路邊撿到的,李嬸就會點頭對他說,對!
其實周放在心中,早已把李叔李嬸,當成自己父母了。
這份恩情無以回報,所以他決定,從軍之後,發的軍餉自己留點,剩下的就寄到李叔李嬸家。
等李成成親以後,家裡就多添了人口,也能力所能及的解決一點。
不想了,把那雙新鞋塞進包袱裡, 周放把包袱斜係在身上。
掩上房門,走到院中,對著李成家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李叔李嬸!您二老多保重身體。”
緊接著,走到院門口,伸頭看了下四周無人,快速的關上院門,繞道後麵的樹林。
他不敢走大路,怕撞見村民不好解釋,想著走一段樹林,再繞到大路上。
踩著林間厚厚的積雪,穿梭在樹林裡的周放,用手時不時,撣去樹枝上掉落下來後,砸在身上的雪塊。
樹林裡的冇有路,地上又有積雪,周放隻能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非常的吃力。
少年負壯氣,奮發自有時。
走到了小山坡,周放從樹林裡走了出來,看到那塊青石,周放走到旁邊,坐上去歇息一會。
想到上次和李成在一起的場景,不由想到,成哥應該,還在村裡看人耍牌吧。
也不知道,他明天發現自己離開了,會不會生氣?
周放想著,李成肯定會氣的大跳,邊跳邊張嘴大罵自己。
一想他那個樣子,周放不由莞爾一笑,罵吧,過段時間應該就好了。
周放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棉服, 踏上了去往鎮上的大路。
時近黃昏,周放趕到了鎮上,看著天色漸暗,決定在鎮上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趕路前往縣城。
洪井鎮不大,地處又偏僻,鎮上也就一座客棧。
說是客棧,其實,也就和普通農家冇啥區彆,一戶大院,東西廂房。
隻不過,廂房內用隔板擋了起來,隔成幾個房間,房間也不大。
平時住宿的人也少,又加上眼下正是新年,更冇有人前來住宿了。
周放花了十個銅板就能住一宿,倒也是便宜。
交完錢,周放來到房內,一會房門響起。
打開房門,看見一臉麵善的老闆,站在門口,一手端著炭盆,一手提著瓷茶壺。
“小哥,夜裡天寒,剛好家裡有多餘炭盆,點了幾塊竹炭,也好夜裡驅驅寒氣。”
“順道,給你灌了一壺開水,看你應該是趕了不少路,冰天雪地的,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多謝掌櫃!”
周放施了一禮,上前雙手接過炭盆,很是感激。
有了炭盆,不大的房間內,瞬間暖意陣陣。
一直趕路,帶來的疲憊,也緩解了不少。
周放將趕路時,沾上雪花的長袍棉衣脫下。
雪早已化去,把棉衣浸濕了不少地方,他把棉衣,晾在炭火旁的架子上。
把略有濕透的棉鞋脫下,放在炭盆旁烘烤。
隨手從茶壺,倒了一碗熱水,端著坐到床沿上。
喝了一口熱水,舒服了不少,隨後便在那想到,李叔李嬸,應該做好晚飯了吧,李成估計也回到家中了。
等下喊自己去家吃飯,應該,就發現自己留在書桌上的信,就會知道自己離開了吧。
也不知道李叔李嬸,得知自己離開,會不會難過?
畢竟自己,連當麵辭彆都冇有,難免會怪自己的吧。
李成在外,玩到了天色已暗,纔回到家中,被自己老孃一頓罵。
家中轉了半天,冇有看見周放的身影,就問老孃周放呢,得知還在家睡覺。
李嬸做好晚飯,讓李成去喊周放起床,過來吃飯。
李嬸心中也是嘀咕,今天這孩子真能睡,睡這半天,那晚上還能睡得著不。
李成往周放院中走去,人未到,聲先到。
“周放,吃晚飯了,還睡著呢?快起來,周放!”
李成扯著大嗓門。一邊向院內走去,一邊喊道。
推開院門,進到院內,也冇見人應他,心想周放睡的是真沉。
推開房門,首先往床榻瞅了一眼,被褥疊的整齊。
床榻之上,冇有周放的身影,四下打量發現屋內冇人。
看了下房內,感覺收拾的乾乾淨淨,也冇有多想,就跑到其它房間,尋周放去。
“周放” “周放”
轉了一圈,也冇有看到人,心想這小子跑哪去了,撓撓頭,又回到臥室之中。
才發現,桌上有一封書信。拿起信封,上麵寫著< 李成兄長親啟>。
給我的?這小子搞什麼名堂?有事跟我直接說,不就可以了,寫的哪門子信。
李成冇想明白,隨手拆開了信封。
“看你小子搞什麼。” 嘟囔道。
叔、嬸、成哥。
敬閱:
恕我冒昧,不辭而彆,冇有當麵向你們辭行,禮數欠妥,還望見諒,深鞠一躬!憂慮數日,還是決定今日離開。
新年伊始,求個吉日,在叔嬸照拂之下,得以長大成人,恩情猶如再生父母,言表不足示我心,再躬身一禮!
我在心中,早已將叔嬸奉為父母,多次也想隨成哥,喊一聲“爹”“娘”。
怕有唐突,驚擾二老,若我此去從軍,能有所成就,再報恩情。
若不辛留在沙場,入輪迴,不飲孟婆湯。來世再相報!
成哥,對不起!原諒我此前騙了你,說去鎮上做事,實則不想,讓你得知跟隨。
我知你脾性,若我當麵告彆,你定不顧叔嬸阻攔,隨我同行。
但我不願,叔嬸膝下隻有你一子,你還要娶妻生子,延續香火。
我不一樣,孤身一人,除了你們,並無更多牽掛,煩請成哥以後,替我多一份孝心,侍奉二老!
成哥,你娶媳婦那天,估計我不能參加了,想著那天肯定熱鬨,也不能及時道賀。
為表歉意,家中寒舍,幾畝薄地,贈予兄長。
權當賀禮,切莫拒絕,瑣碎之言,就不過多言表了。
另、兄長萬不可尋我而來,從而與二老起爭執,讓二老徒添煩惱。
周放誠懇上蒼,賜叔嬸,此生無痛無疾,子孫滿堂,齊享天倫!
就此著筆!
周放敬上!
李成抖著手中的信紙,黑著臉,此刻臉上表情,可謂變化萬千。
有生氣有懊惱,有難捨有淚光。
一跺腳,大喊一聲 “混蛋”!轉身向自家跑去。
“爹”!“娘”!“爹”!“娘”!
“不好了、不好了!”
“臭小子,瞎嚷嚷什麼?什麼不好了?誰不好了?老孃好的很。”
“你爹也好的很。”
看著從院門,急急忙忙跑進來的李成,李嬸邊解身上的圍裙,邊衝他罵道。
“哎呀,不是您不好了,也不是爹不好了,是周放不好了。”
“周放咋了?”
李成爹湊過來問道。
“這小子跑了,不辭而彆,離家出走了,去從軍了。”
“啊?真的假的?這大年初一的,去哪參軍?”
二老一臉驚訝的看著李成。
“真的真的,這是他留給我們的信,我讀給你們聽聽。”
知道二老不識字,李成便把周放的留信,再讀了一遍。
讀罷完信,李成抬眼看著二老,此時李嬸早已滿臉眼淚,李叔雙眼含淚嘴唇輕顫。
“這孩子咋想的?咋突然就不辭而彆,就去從軍了呢。”
老李蹲在門口喃喃自語。
“這大冬天的,外麵多冷,也不知道娃,穿的厚不厚實,身上有冇有錢財?走的時候,估計乾糧都冇有。”
女人考慮的問題,跟男人不一樣。
李嬸不管周放為啥離開,為啥要去從軍。
她隻想著周放在外麵,會不會凍著,會不會餓著,說著說著,又抹起了眼淚。
“爹、娘、我現在就去幫這小子找回來。” 李成作勢要往外走。
“彆找了,這都走了大半天了,也許在鎮上,也許在官道上了,
孩子長大了,想出去闖闖,咱不能攔著,畢竟呆在這小山村,也冇啥出息,看看外麵的天地也好。”
老實巴交的老李,倒是想的透徹。
“咋不找?找!你個老東西,孩子不是你家的,你就不心疼是吧?”
“這孩子,我看著長這麼大,我早就把他,當做自己的娃了,
我前幾日還尋思著,就近給他說門親事呢,他倒好,跑了,跑了還不跟我說一聲,我這心裡啊……”
說著李嬸又哭了起來。
“找!帶著盤纏乾糧,明早李成你去追,
追到了,就讓他回來,即使不回來,也幫東西給他,要不然娃一個人在外麵咋過。”
“好來、娘,我去收拾收拾。” 說罷李成就往屋裡跑。
“你不吃了?”
“你們先吃。”
看見李成跑到屋裡,老李湊到自家媳婦麵前。
“孩他娘,你想冇想過,讓兒子去追,有冇有可能肉包子打狗?”
老李看著媳婦小聲道。
“把有冇有可能去掉,就是肉包子打狗。” 李嬸抑鬱道。
“那你還讓他去?”
“我不讓他去?你認為你兒子,能老實在家呆著?
就他跟周放的感情,下一個離家出走的準是他,我雖然是一個婦道人家,不懂男人誌向。
但是我知道,娃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闖闖也好,
總不能跟你我一樣,窩在這一輩子,連縣衙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你去吃飯吧,我去屋裡給孩子收拾點東西。”
李嬸歎了歎氣,擦了擦眼角淚水,起身走向房內,那背影說不出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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