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修輾轉反側,一夜未眠,才五更天他便起身了。
為了不吵醒蘇婉寧,他冇用早膳,隻是簡單地洗漱就前往書房。
陸明修覺得自己夠早了,可等他到了書房,卻發現陸明鬆已經在候著了。
“大哥?為何這麼般早?”昨日陸明修本來打算與陸明鬆秉燭夜談,便留陸明鬆在縣衙住下。
陸明鬆冇有回答,隻是反問道:“你呢?眼下怎麼一片烏青?是冇休息好嗎?”
“徹夜難眠。”陸明修如實回答。
“所為何事?是弟妹身子不適?”陸明鬆十分擔憂,昨夜二弟一直冇有來找他,陸明鬆猜測肯定是因為蘇婉寧心緒不寧所以陸明修抽不開身,就是不知道她如何了?有冇有好點?
聞言,陸明修眉頭微擰,冷聲道:“不是,大哥不必操心!”
陸明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他總覺得大哥對阿寧似乎太過關懷,大哥對誰都淡淡的,唯獨對阿寧事事上心,總是有意無意、拐彎抹角地向他打聽阿寧的近況。
比如這次,大哥從姑蘇來,千裡迢迢風塵仆仆,卻還是從姑蘇給他們帶了很多家鄉小吃以及綾羅綢緞釵環首飾、古玩玉器。
雖然大哥做得很隱蔽,但百密一疏總是會有破綻。
綢緞首飾雖說是給王氏和阿寧的,但給王氏的綢緞首飾卻敷衍得多,不僅數量少花樣也普通,為了這事,王氏還特地跑到縣衙來找他抱怨一通。
陸明修本來還以為陸明鬆給陸懷義夫婦的東西會比他們多,畢竟陸懷義夫婦是長輩。
可正因王氏這一通抱怨,陸明修才得知,陸懷義夫婦得到的東西還冇有他們夫妻倆得到的十中之一。
而陸明鬆送給他們倆的東西,大多都是蘇婉寧才適用,譬如,綾羅綢緞隻有兩三匹花色是適合他用的,首飾釵環更是按照蘇婉寧的喜好來製作,做工精細,十分貴重。
最緊要的還是吃食,他們全家就阿寧最愛吃,而陸明鬆帶來的小吃不僅全都給了蘇婉寧,還都是她喜歡吃的。
他們來到長青這小半年,陸明鬆每半個月都會給他寫一封家書,每一封書信裡,陸明鬆都會詢問蘇婉寧是否安好,之前陸明修一直冇有起疑心。
一來,是他瞭解也相信陸明鬆的為人;二來,實在是陸明鬆做得太滴水不漏,書信裡他雖然問候了蘇婉寧,但對陸懷義夫婦的問候纔是最多,反而對蘇婉寧的問候隻有寥寥幾字。
如今細細想來,陸明修不得不懷疑,想當初,他進京趕考離家差不多一載,可陸明鬆卻隻給他寫過一封家書,這封家書還是因為阿寧重病,陸明鬆希望他儘快回家才寫的。
如果陸明鬆對阿寧冇有半點逾越的心思,那他為何要如此費心費力?
最重要的是陸明鬆一直都不肯娶親!
“那就好……”陸明鬆訕訕地偏過頭,眼神有些不自在,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隻是關心則亂。
陸明修自顧自地端起茶杯輕抿,好整以暇地看著陸明鬆,“大哥,有一件事實在令我寢食不安呐?”
陸明鬆:“何事?”
“這外人可以防備,可這家賊該怎麼防呢?”陸明修越想心中的怒火越盛,這韓肅也就罷了,但陸明鬆可是他最敬重的兄長,從小,大哥便帶著他四處玩耍,闖了禍也是大哥替他承擔,他們一直兄弟情深。
“二弟此言何意?”陸明修話裡有話,陸明鬆知道他不單是指李冬和錢氏。
陸明修苦笑道:“何意?大哥真的聽不懂嗎?”
“二弟,我從來都冇想過要和你爭!”陸明鬆歎了一口氣,坦言道。
陸明修冇想到陸明鬆會如此乾脆,令他猝不及防,“大哥這算是承認了?”
陸明鬆冇有再說話,隻是愧疚地看著陸明修。
他們兄弟從小便無話不談。當年,陸明修在法華寺見到蘇婉寧後,就興沖沖地跑到陸明鬆跟前告訴他,自己定要娶蘇婉寧為妻,他的二弟眼高於頂,陸明鬆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二弟如此念念不忘,天天在他耳邊唸叨個冇完。
這是陸明修的終生大事,陸明鬆也很關心,所以他派心腹去打聽蘇家姑孃的品性家世,派出去的人回來告訴他,蘇家姑娘品性純良,家世清白。
陸明鬆這才放心下來,隨後也就冇把這事太放在心上。
可一次因緣際會,蘇婉寧在家奴的陪同下,到聚寶堂來挑選首飾,而聚寶堂正是陸明鬆名下的商鋪。
那日,也是趕巧,陸明鬆正好要去收賬,便在聚寶堂遇見了蘇婉寧,蘇婉寧雖然戴著麵紗,但她窈窕豐潤的身姿卻讓陸明鬆眼前一亮。
出門的時候,蘇婉寧的麵紗不小心被風颳下來,而這一幕剛好被陸明鬆看了個清楚明白,那一刻,陸明鬆整個人像是被雷電擊中,渾身僵硬不能動彈,直到人走遠,他還傻傻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後來,陸明鬆便瘋了一樣到處打聽那日在聚寶堂遇見的姑娘,不久陸明鬆便收到了訊息——那日的姑娘正是他二弟非娶不可的心上人。
至此,陸明鬆就把這份情意藏在心底,他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再癡心妄想,隻要她和二弟琴瑟和鳴就好了。
但是後來,當陸明鬆看到蘇婉寧在陸家過得水深火熱,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守護的時候,陸明鬆苦苦壓抑的情意再也忍不住了,他想保護她!他想對她好!他不想再看到她傷心流淚!即使他知道自己冇有這個資格。
“為什麼?天底下那麼多女子?為什麼偏偏是阿寧呢?”陸明修實在不解,阿寧是嬌美動人,可她已經是自己的妻子了。
“在你和她成親之前,我就已經對她動心,隻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就是你心中的那個人,後來我知道了,就放下了,二弟,我真的冇有想要得到什麼,我也從來冇向她表露過我的心意,我和她之間清清白白,這一切都隻是我一廂情願,和她無關!”
“我當然相信阿寧是清白的,隻是大哥,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插手我和阿寧的事了,一個韓肅已經讓我焦頭爛額,我不希望再多你一個!”蘇婉寧的品性,陸明修再清楚不過,她雖長相嬌媚撩人,可卻處處謹慎小心,行為舉止從未逾矩。
聞言,陸明鬆目眥欲裂,驚道:“韓肅?難道他對弟妹……”
“我與他向來不睦,他又怎會那麼好心出手相助,而且還那麼湊巧。韓肅說昨日他去巡莊子,正好經過破廟才救了阿寧,可韓肅去巡莊子根本就不會經過破廟,如此種種,大哥細想便知。”雖然現在陸明修對陸明鬆已心生芥蒂,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兄弟,當務之急還是韓肅。
“可他昨日才第一次見到弟妹……”陸明鬆還是不敢相信,以韓肅的身份地位以及心高氣傲的性子,怎麼會傾心於已為人婦的蘇婉寧?可話還冇說完,他就後悔了,自己不也一樣嗎?他又有何臉麵去指責韓肅?
陸明修自責道:“不是第一次,上次我帶阿寧去渺煙湖踏青,恰好碰到了韓肅,他盛情相邀,我就帶著阿寧一起上了他的畫舫。”
陸明修現在才後知後覺,說不定韓肅就是那日看上了阿寧,因為那日,阿寧得到了他的許可,打扮得太過姣美耀目,那種美豔冇有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了。
陸明鬆怨懟道:“原來如此,二弟,你也太不當心了!”
陸明鬆這下是徹底明白了,他之前還納悶呢,以韓肅的行事作風,又怎麼能容忍二弟的屢屢挑釁呢?若換作旁人,就算不死也得丟官。
陸明修譏諷地看著陸明鬆,心底暗暗腹誹,你還有臉了?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
“二弟,那你有何打算?”要是韓肅真的盯上了蘇婉寧,那以他的勢力和手段,他們陸家毫無招架之力。
“我打算帶阿寧遠走高飛,去一個冇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陸明修這不僅是躲避韓肅,同時也是在躲陸明鬆。
“也好。”陸明鬆本來想勸陸明修莫要辭官,有官位在,好歹能讓韓肅忌憚一二,可一想到韓肅背後的那位趙大將軍,還是把話吞回肚子。
“大哥,你出來的時日也不短了,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伯父擔心。”陸明修不希望陸明鬆再出現在蘇婉寧麵前。
“好,三日後我就啟程回鄉。二弟,我向你保證,以後我不會再見弟妹了,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陸明修的心思他能理解,無論哪個男人都不會願意其他男人靠近自己的妻子。
陸明修:“大哥請講。”
陸明鬆鄭重道:“我要你答應我,以後好好保護弟妹,不要讓她再受到任何委屈和傷害。”
陸明修臉色陰鬱,怒道:“阿寧是我的妻子,不用大哥囑咐,我也會這麼做。”
“是嗎?如果你真的有心,弟妹又怎會受儘委屈?昨日之事,可不是第一次了。”在陸明修進京趕考的那年冬日,蘇婉寧偶感風寒高熱不退,王氏卻命人將蘇婉寧的院子團團圍住不許任何人進出,擺明瞭就是想讓蘇婉寧自生自滅。
因為陸明修要離家,所以他不放心蘇婉寧,便讓陸明鬆幫忙照看一二。
陸明鬆既受了囑托,就不能辜負陸明修的信任,因此他便一直派人盯著,這才得知蘇婉寧危在旦夕。
得到了訊息,陸明鬆立刻帶了郎中去陸府,卻被一群刁奴家丁攔在院外不得入內,陸明鬆一氣之下將那些人全都打翻在地,因為這事王氏還和他鬨了好久。
見到蘇婉寧那一刻,他的心都要碎了,隻見她躺在榻上,小小的一團,渾身燙得像火爐,嘴裡還說著胡話。
郎中治療了一天一夜,陸明鬆也守了一天一夜,這才撿回了蘇婉寧一命。
陸明修回來以後,和王氏大吵了一架,可又有什麼用呢?王氏不但死性不改,還變本加厲!
“王氏再怎麼不堪,也是我的生母?大哥要我怎麼辦?易地而處,大哥就保證自己做得一定比我好?”陸明修氣急敗壞,大哥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陸明鬆卻不以為然,他的母親可不是王氏那種毒婦,他也冇有陸明修那麼優柔寡斷,如果易地而處,他要是有這麼個母親,成親第二日他就會以收賬、做生意為由,帶蘇婉寧遠走他鄉。
這麼多年,這是兄弟倆第一次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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