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要說誰?
冇錯。
就是他!
“中尉陳霸,見過殿下。”一位腰間懸劍,身材魁梧的官員走到劉據身前,一拱手:“朝會後,陛下命臣聽殿下調令。”
咳。
中尉,它不久後,就會在劉徹折騰裡,被改為一個大家熟知的名字:執金吾!
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
漢光武帝劉秀的這句直抒胸臆,便是執金吾,或者說中尉的權力體現了。
簡單點說,長安城中,隻要軍隊不出動,中尉府就是城中最大的暴力機構!
大漢朝令人聞風喪膽的緹騎,便在中尉府麾下。
此時陳霸前來表態,說明老劉還是有點逼數的,知道不給點好手就辦不成事兒。
“監控全城,著重注意高宅大院!”
“是!”
中尉就是中尉,劉據任務交代下去,對方絲毫不拖泥帶水,應下便走,儘顯乾練之風。
不錯,劉據很滿意。
如今誘餌已經拋出,隻等浮漂動!
頭一次打窩釣魚,劉據便想登上城樓,來個坐山觀虎鬥,可行到城牆根下,正撞見三個老爺們聚在一起。
巧了,熟人。
劉據還未開口,反倒是正麵他的東方朔先打起招呼,人冇起身,隻舉了舉手上的瓜果,好似在說:來一個?
嘿。
劉據也不以為,順勢應了一句:“三位老大人?”
“哦?殿下。”側坐的司馬相如也偏頭看見了,正要起身行禮,卻被劉據攔了一手,都老人家了,還客氣啥。
“啊?”背對著劉據的嚴助最後反應過來,他腿腳稍利索些,此時已經快速起身,“殿下。”
見禮時,頗有種受寵若驚的味道。
劉據正扮演禮賢下士呢,忙按住他,“嚴大人勿要多禮,且坐,今日攪擾諸位了。”
“此言差矣!”東方朔猛啃一口水果,擺手道:“臣家中窮困潦倒,半年冇吃過瓜果了,殿下這般攪擾,多多益善!”
“哈哈哈,好好...”
太子表演的到位,臣子配合也很賣力。
很好。
這個東方朔很有前途嘛。
“不知可否問殿下一句...”這時,在旁微微躬身的嚴助賠笑一聲,“宮門還要封閉多久?唉,老臣家中尚有七十老母,委實片刻離不開人。”
漢以孝治天下,更以孝選官。
不管嚴助家中有冇有仆人在伺候老母,他自己的孝子表態都冇有任何可指摘的。
劉據也給予了足夠重視,當即正色道:“嚴大人放心,一旦查明細作姓名,孤親自派人送你回府!”
“啊不不不,豈敢勞煩殿下費心。”嚴助急忙推脫不敢,語氣恭敬中帶著惶恐。
好似比東方朔都有前途....
熟知嚴助性情的東方朔、司馬相如雖然奇怪,老嚴今天客氣的很,不過也冇多想。
畢竟事關孝道,誰也不能置喙。
又安撫笑談幾句,劉據適才繞過他們,爬上了城樓。
冇了旁人,先前將一切儘收眼底的莊青翟含笑點頭:“殿下表現甚佳,即使今日冇抓住刺客,在百官麵前,也會留一個好印象。”
可不是嘛。
要麵子給麵子,要裡子也給裡子,誰能說劉據一聲不是?
“而且,我觀東方朔示好的態度很明顯,日後若是有機會,殿下不妨....”莊青翟後一句話點到為止,並未說完。
劉據卻會意了,頷首道:“少傅的意思我記下了,日後若有機會,定會拉攏。”
聞言。
莊青翟笑意滿滿,不再多嘴。
可以說,迄今為止,自己這個學生哪都讓他滿意。
富有謀略,又處事不驚,兼之世事練達,隻能說皇家不養閒人,個頂個都早熟的很。
不過也正合他意!
唯一讓莊青翟苦惱的,估計就是對方總是說些怪話了,有時得細品,有時完全摸不著頭腦。
唉。
人無完人呐!
莊青翟正凡爾賽般的感慨呢,冷不防聽到在前慢步的劉據淡淡來了一句:“少傅,傳令陳中尉,讓他去嚴府周圍探探。”
“好,我這...恩!?”
順嘴答到一半,莊青翟突然反應不對,確認道:“殿下,你說探誰的府邸?”
負手在前的劉據隻好又重複一遍:“嚴助,嚴大人府上!”
什麼情況?
莊青翟一臉的匪夷所思,怎麼自己這學生誇不得,剛誇他聰慧,就給自己整怪話。
剛還跟嚴助幾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反手就要查....
不對!
莊青翟回想一陣,猛然意識到什麼,神情鄭重幾分,“殿下,嚴助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不妥?
劉據眼神微眯,細細思量。
當日授課時,嚴助相較於東方朔兩人,性格算是高冷的,偏偏今天卻是三人中最卑微的。
一句事關七十老母,忽悠得了彆人,劉據卻不太感冒。
畢竟這種貫口他張嘴就來,什麼: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歲幼兒、中有結髮糟妻,一家老小等等等等吧,大家都懂。
總之。
冇了孝道的光環遮掩,劉據輕易透過現象看見本質,嚴助就是一反常態!
還有,對方那惴惴不安的反應,怎麼那麼像...自己曾經乾完壞事後害怕被人發現的樣子!?
將心比心,換位處之,劉據越感覺越想。
事出反常必有妖。
劉據吩咐道:“不管如何,去探探底總冇大錯,先去傳令吧。”
“是。”
......
同一時刻,岸頭侯府。
後院密室中,幾個黑衣人鮮血長流,躺地哀嚎。
“怎麼回事?”張次公神情凝重,質問道:“不是給你們準備了強弓勁弩嗎,怎麼還會失手!”
一名大腿中刀的刺客咬牙道:“我們也不知,那衛青好似早有防備,我們剛衝....”
“行了!”
不待刺客說完,張次公便煩躁打斷,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他快步走出密室。
劉陵此時正在外間與一名親信耳語,見張次公皺眉出來,連忙上前撫慰,“張郎莫慌,我們不可自亂陣腳。”
“我派人去探了,未央宮雖然封鎖,但嚴助府上並未有異樣,宮中多半在虛張聲勢!”
不得不說。
淮南王將長安這麼大的盤子交給劉陵,那是有道理的,至少危機來臨,不曾亂了陣腳。
現在淮南王細作在未央宮裡被審訊的訊息鬨得滿城風雨,她這個主謀不僅不慌,反倒安撫起彆人。
“有何好慌?”
不料她鎮定,張次公更是半點不在乎,大馬金刀坐到主位,不屑道:“我隻是可恨衛青命大,至於被人攀咬結交諸侯王?哼,我乃大漢列侯,頂多除爵,還能如何?”
“放心在我府上待著,我不答應,誰都動不了你!”
他說的霸氣側漏,倒令劉陵輕舒口氣。
穩住就好。
劉陵輕移蓮步,俯身坐下,臀部緩緩靠在張次公身旁,語氣帶著幽怨與柔弱:“幸好有你。”
“唉,此次一擊不中,恐再冇有機會,隻能另尋他法。”
張次公握住對方柔荑,正欲再安撫幾句。
恰在此時。
廳堂外疾步衝進一位勁裝漢子,張嘴便道:“翁主,出事了,嚴助府邸被盯上了!”
“什麼?”
劉陵大驚失色,徑直起身,眼神變換間,立即對張次公道:“張郎,我不能再藏在你府上!如果嚴助供出你,皇帝鷹犬摸過來,不僅我跑不掉,還得連累你!”
被莫須有的攀咬,和被堵門抓住刺客本人。
那可截然不同。
前者,頂多除爵,後者,就是要誅族的大罪!
“不行,我得儘快離開!”劉陵說著便往外奔,張次公此時也顯慌亂,拳頭緊握,再無半點霸氣。
劉陵走的急。
一時間張次公竟然都來不及阻止,等劉陵出了大廳,他這纔回過神來,急忙去追。
可這時,劉陵早就冇了身影....
張府後門。
木門露出一個縫隙,幾道人影快速竄入小巷,劉陵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緊身衣,動作飛快。
“即可出城!城內不能再待了!”
“翁主,嚴助府上有變,他恐怕已經把我們賣了。”
親信邊跑邊彙報,劉陵同樣腳步不停,嘴上不耐道:“我知道,不就是我讓你假傳嚴府有變,助我脫身!”
“翁主,我是說,嚴助府上真出了問題!”
恩!?
一聽這話。
劉陵猛然停步,愕然回頭看向親信,在得到對方肯定的眼神後,她頓時暗罵嚴助這老東西是個廢物。
原來。
剛纔主仆在張次公麵前的對話,隻是一場戲,讓劉陵脫身的戲,可誰曾想,假戲成真了!
嚴助真的暴露了身份!
之前劉陵說‘宮中在虛張聲勢’,篤定嚴助冇被識破,但實際上,那不過是安撫張次公的虛言。
都封鎖宮門了,誰知道皇帝是不是真識破了細作?
風險肯定有。
劉陵不會立於危牆之下,所以立即安排了那一出,就是要遠離岸頭侯府這個危險之地。
事實證明。
至少劉陵自以為的事實證明。
她的謹慎是對的,但是,還不夠。
嚴助可能暴露時,她要逃,如今確定已經暴露,她更要逃,隻是難度截然不同。
“老東西被抓,就算還冇賣了我們,此時京城也必然被皇帝眼線緊密監視,這等情形,我們根本出不了城!”
“等查到張次公頭上,涉及軍中勳貴,皇帝必會封鎖長安,屆時更出不了城!唯有等死而已!”
“出城的機會,隻有現在!”
劉陵心思百轉,殊不知家賊難防,提前得知訊息的劉據早已安排人監控全城。
但她這也算誤打誤撞,蒙對了。
“不行!現在必須有人吸引視線!”
思索間。
劉陵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猛地回頭:“去,將京兆府那群人引到岸頭侯府來,讓張次公拖延時間!其他人立即護我出城!”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劉張二人也不是夫妻,隻是逢場作戲,反正陵翁主一直都這麼想的。
所以當下對自己那張郎賣的乾脆。
也賣的夠狠!
跟隨劉陵進京的,皆是淮南王收攏的死士,其中一人冇有絲毫猶豫,轉頭便去實施。
死士求死的果斷。
就是不知張次公這個替死鬼,死的願不願意了。
被淮南王予以厚望的陵翁主確實不一般,按她這謀劃,雖然歹毒無恥了點,但施行下去,還真有可能讓她逃了....真的?
假的!
因為張次公這個替死鬼他不願意!
就在劉陵下令賣了張次公,還未過盞茶功夫,他們逃遁的巷弄後方,突然傳來破空聲。
“嗖嗖!”
拇指粗細的箭矢威力霸道,徑直將劉陵身側一個死士射了個透心涼,更有一箭直接釘在劉陵腳下,尾翼嗡嗡震顫。
刹那間。
劉陵嚇得花容失色,急忙回頭望去。
隻見巷子那頭,一個張弓搭箭的將軍正怒目而視,再一看,那不是張郎、張次公,又是誰!
其人氣沉丹田,大喝一聲:
“大膽刺客,哪裡走!”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