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教授,不太可能吧,當年我們村子也有下放戶,拖家帶口的,後來落實政策之後,早就都回去了。”林海笑著道:“估計是以訛傳訛,要不就是他自己吹牛。”
王心蓮卻搖了搖頭:“是我爹親口說的,絕對不會錯,他是省城大學的曆史教授,當年因為成分不好,就被下放到農村接受再教育,其實,他本來是在鄰縣的,與我們村子一山之隔,由於懂中醫,便被借過來幫忙培訓赤腳醫生。”
“後來呢?”林海饒有興趣的問。
“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就在咱們這邊住下了,生產隊還分給他一處房子,等到落實政策那陣,他就有點瘋瘋癲癲的了,整天揹著個包,也不回家,就在山裡轉悠,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鎮裡曾經主動找過他,說要省城的學校在四處找他,可他卻說自己的工作冇做完,哪都不去。轉眼五六年過去了,漸漸也就冇人提了。”王心蓮說道。
鬨了半天,這個倚老賣老的張大鼻子,還真是個知識分子。林海在心裡默默的想。
王心蓮又接著說道:“他隻是看上去瘋瘋癲癲,其實,人可厲害了,不僅懂中醫,還能掐會算,每逢過年,十裡八村找他給算命的人都得排隊呢,這還不算,對林下參養殖也非常在行,自己總結出了規律,免費教給村民,但大家都不咋買賬,他特彆生氣,說村子裡的人就是群會說話的豬,然後就搬到關帝廟住了,一晃七八年,誰勸都不肯回來。”
東北是人蔘的故鄉和主產區。
人蔘對自然環境的要求很高,海拔高度,光照時間,溫度濕度,土壤養分等等,缺一不可,所謂林下參,就是在適合人蔘生長的林區人工種植的參,處於半野生狀態,在野山參幾乎難覓蹤跡的今天,林下參已經成為市場的主流。
“種植林下參很賺錢的,大家為啥不買賬呢?”林海好奇的問。
王心蓮想了想:“品質好一點的林下參,至少要十年甚至十五年左右才能采摘,這麼長的時間,變數和風險都很大,村民們都不願承擔,說是十年下來,還不如去城裡打工賺錢呢。最重要的是鄰縣那邊都是大棚種植人蔘,產量高,把價格拉得很低,所以就更冇人願意種了。”
原來如此。
人蔘園大規模種植,產量確實能上去,但藥用價值難免打折扣,價格自然就低,林下參的種植時間長,風險確實大一些,但如果是林場統一管理,就可以通過規模效應來降低風險,隻不過 前期投入比較大,目前的經濟狀況難以承受,但以後就不好說了,可以作為遠景規劃,至少,在給楊書記的彙報中,完全可以大書特書一筆。
多年從事文字工作,林海深知寫材料的重要性,像類似這些事,不論將來是否能實現,隻要能寫出個一二三來,就會被視為工作能力的體現。
“看來,我對這位張先生有失恭敬啊,抽空得專程去拜訪下。”他笑著道。
“好呀,到時候我陪你去。”王心蓮高興的得道。
林海微微一笑,點頭答應了。
在賀老六的租金交上來之前,林海所能做的,就隻能是搞衛生了。吃過了午飯,他帶著眾人來了次徹底大掃除,忙了一下午,將破敗不堪的辦公樓收拾得煥然一新,有了生機。
四點半,大家都陸陸續續的回家了,二肥主動請纓,表示要帶著幾個哥們晚上在倉庫值班,以免賀老六暗地裡了動手腳,林海也有這方麵的顧慮,略微猶豫了下,也就點頭答應了。
他挑選了三個年輕機靈的小夥子,算上二肥,總計四人,正好能湊一桌麻將,也省得長夜漫漫,無法消磨時間。
將四個人安頓好了,他這才返回辦公樓,卻發現王心蓮冇走,也不知道在食堂裡忙活什麼。
他推門走了進去,問道:“你咋還不回家?”
王心蓮擦了把額頭上汗,笑吟吟的說道:“我不走了,明天早上給你和二肥他們幾個做早飯。”
“不用,你趕緊回家吧,幾個大男人,少吃一頓餓不壞的。”他笑著道。
王心蓮卻搖了搖頭:“不吃飯怎麼行,你不用管了。”
“可是,你住哪兒呀?”他問。
王心蓮指了指放在角落裡的摺疊床:“我早就準備好了。”說完,抿嘴一笑,嘴角的兩個小酒窩愈發迷人,不容分說,便將林海推了出去。
“樓下太涼了,要不,你上樓睡吧,我住下麵。”林海說道。
“不用,我都習慣了。”王心蓮頭也不回的說道。
看著那纖細的背影,林海會心一笑,轉身回了辦公室,打開筆記本電腦,將自己的一些思路和構想記下來,這是他多年從事文字工作養成的習慣,彆小看這些看似零散的碎片,但積攢多了,把這些碎片綜合起來,就能形成一份非常有說服力的文字材料。
不知不覺之間,天已經徹底黑了。
他合上電腦,正打算在去倉庫那邊轉一圈,王心蓮拎著個大號的水壺和一個塑料盆推門走了進來。
“我剛剛來過一次,看你正忙著,就冇進來。”王心蓮說道。
“有事?”他問
王心蓮很認真的說道:“燙腳啊,你忙了一天,很解乏的。我還特意采了些草藥,都是有助睡眠的,保你能睡得跟頭小豬似的。”
說完,將水倒入盆中,調試好水溫,便端了過來。乾了一天的活兒,林海也確實有點倦意,有人伺候,自然樂得享受,於是便將鞋子脫了,剛把腳放進去,就聽外麵有人扯著脖子喊道。
“大蓮兒,你他媽的跑哪去了?”
那聲音略顯沙啞,卻穿透力極強,一聽就是張大鼻子的。
王心蓮聽罷,連忙起身打開了房門,說道:“我在這兒呢。”
“媽了個巴子的,讓你給老子炒幾個菜,你跑樓上乾嘛去了。”張大鼻子一邊嘟囔,一邊走徑直上樓,推開門往裡看了眼,兩個渾濁的小眼珠轉了轉,笑著道:“怪不得呢,原來是這麼回事,小鯰魚要鑽蓮花瓣兒,我是不是有點礙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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