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周璟偏了偏頭,看著他笑。
旗袍雖美,實在凍人。冷風從她裙襬開衩灌入,從膝頭涼到胸口,人都要僵掉。
池商序抬眼看她,唇角微勾:“知道我是誰,還敢叫我幫你?”
都說香港人普通話說得差,明明他講話就字正腔圓,讓人挑不出半點錯,反而覺得性感勾人。
他眼神極具侵略性,明明隻是淡淡一眼,卻像是將她整個人看穿。
似笑非笑,實在難以捉摸。
周璟垂眸,眼神落在他身上,乖順地笑:“知道您是誰,纔要您幫我。”
她手垂在一邊,攥著手包,掌心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他和其他人,不一樣。
“哢噠”一聲,另一側車門打開,周璟笑著道了聲謝,從另一側上車。
坐上邁巴赫後座,暖風勉強烘熱了她凍僵的小腿。
人在豪門,半分由不得自己。
擺在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是做昨晚那個“劉總”的第三個老婆,二就是搭上池商序,暫且穩住周嘉麗。
想到昨天一整晚黏在她後背上的猥瑣視線,一陣窒息感襲來,周璟閉了閉眼。
她如何選?想都不用想。
可池商序心思深沉,不是麵色冷淡就是似笑非笑,實在叫人拿不準。
誰又能真摸透煞神脾氣?
“您到哪?”坐駕駛位的,是在會客室見到的黑衣保鏢。
他聲音沉而粗糲,像含了把沙子。
周璟回過神來,含著笑說:“江景彆苑。”
說完,又轉過頭,問池商序:“池先生可順路?”
他單手撐著下巴,黑色戒圈隱在暗處,透著莫名危險意味,神情又與剛纔不同。
眸光流轉,似笑非笑看她:“我和我的司機,都對嘉嶼不熟。”
“如果你願意順我的路,再好不過。”
不同於商場上爾虞我詐,那些權貴老男人們講話又黏又膩,惡意都藏在場麵話裡。池商序說話有些過於直接了。
直接到,幾乎就是當場告訴她——他感興趣。
如果她肯,他就會要。
周璟脊背一僵,強壓住猛地跳快了一拍的心臟,維持麵上笑意,原封不動推回:“那可能要麻煩池先生了。”
她紅唇微啟,一口一個池先生叫得好聽,其中有多少真心意味就不得而知。
池商序哼笑一聲,不再說話。
又過幾分鐘,車子已離開溫家老宅,緩緩駛上夜路。
嘉嶼市是海港城市,最貴的地皮便是臨海,溫家老宅依海而建,在半山坡上搭起一座城堡般的彆墅。
夜色下,老宅燈火輝煌,與城市中心的科創大廈遙遙相望,宛若一對碧海明珠。
周璟偏頭看著窗外逐漸倒退的景色,略微鬆了一口氣。
但她低估了池商序的存在感。坐上他車,想忽略他存在,隻當搭便車都不行。有些人天生便是發光體,是引人視線的巨大磁極,就算是坐在那不動,也能散發致命的吸引力。
窗外夜景斑駁變換,月光映照在池商序側臉,時明時暗。
周璟靠著門,並腿坐得規規矩矩,手包放在膝蓋處。邁巴赫後座彌散著車載香薰的淡淡香氣,暖風溫度將她整個人烘得很熱,有些犯困。
在她側過頭去想要說話時,池商序已先一步開口:“溫先生還在宴會廳,你卻先走了,怎麼交代?”
她笑了笑:“宴會主人公不是我,走與不走都冇什麼關係。”
池商序微微頷首,視線掃過她膝頭:“手怎麼傷的?”
周璟攤開手,無痕創可貼經過她手掌反覆攤開攥緊,邊緣已經翹了起來。白玉瓷般的細嫩掌心伸到池商序麵前。
“不小心傷到。”她半抬眼,眼神清媚:“池先生好細心,今晚你是第一個問我。”
池商序垂眸看向她掌心,繼而側過身,戴著指環的食指中指隔著創口貼按在她掌心,摩挲到邊緣。
指腹一陣癢意,周璟指尖一蜷,碰到他冰冷的金屬錶帶。
創口貼被掀起,隨手丟進車內迷你垃圾桶。掌心傷口被水浸過,邊緣發白,看上去有些嚇人。
池商序左手壓住她指頭,右手伸進西裝胸前口袋,拿出了一塊手帕。
抖開,折成長條,按在她手心。
隔著一條薄手帕,池商序指腹的熱度源源不斷傳來,似有似無的曖昧,像是隔著手帕與她牽手。
他將手帕末端在周璟手背上打結,指骨分明的一雙手好似工藝品般完美,撫平手帕的結,也拂過她掌骨。
無意,卻又勾人。
視線上移,落在她紅腫的耳垂,指尖微抬,擦過她耳廓:“痛不痛?”
周璟被旗袍中袖遮住的手臂爬上細細密密的小疙瘩。她第一次與男人這樣親密接觸,心中想高呼投降,麵上卻演得四平八穩、不為所動,反而淡淡笑著看他。
不愧閱女無數,果真是千年狐狸。
“多謝池先生好意。”她笑著道謝,低頭裝作無意般躲過他觸碰。又像是想起什麼,問他:“手帕該怎麼還您?”
池商序收回手,交疊雙腿,淡然看她:“你想怎麼還?”
耳垂依舊殘存他指腹的溫度,周璟斟酌兩秒,淺笑開口:“用過的,您也不喜歡了,我下次還新的如何?”
江景彆苑在大學城附近,是她上學時租住的房子,距離溫家老宅有近四十分鐘車程。
靠著導航,對嘉嶼市地形不熟悉的司機還是多繞了十幾分鐘纔到。
時間不晚,剛剛八點過一刻,周璟拉開車門下車,然後回頭對他客氣地揮揮手:“謝謝池先生送我。”
她講粵語聲音溫軟,恰到好處壓下那不熟悉的僵硬感,細聲細語地追加一句:“池先生,新年快樂。”
池商序靠在椅背上,眼瞼合著,輕輕“嗯”了一聲。他半邊臉隱在暗處,更顯得輪廓分明、精緻冷峻。
怎麼有人能這樣割裂,靜時看上去如天神般高不可攀,動時,舉手投足又像極了攝人心魄的惡魔。
冇有定力的,隻怕三言兩語就被他勾魂。
車門閉合,身穿月白旗袍的女孩走進江景彆苑,背影逐漸遠去。司機出聲提醒:“先生。”
他睜開眼,視線落在後座另一側。空氣中茉莉淡香還在,是她身上獨特的香氣。坐墊上,正靜靜躺著一枚珍珠耳墜。
司機也看見座椅上的東西,詢問他意思:“我去丟掉?”
“不用。”池商序嗤笑一聲,伸手撚起那枚圓潤耳飾,隨手塞進胸前西裝口袋裡。
“走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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