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桑鬱卿雙眼蒙塵,空有妒忌之心,一門心思都放在了排擠穀瓊上,渾然不覺師父早已把最好的都給了她。
隨心手劄不光像雲衍所說的那般,隻記錄了他的修行心得,其中內容還囊括了他遊曆時所經的好幾處煉地;從靈草靈木到各階凶獸的分佈,以及對中原大陸其他各門各派有名人士的淺顯評價;更多的記載則是瓶頸突破的捷徑和方法,堪稱懶人修行必備寶典。
前世正是因為她手裡握有這本手劄,才引起了穀瓊的注意和覬覦,甚至被這個女人想儘一切辦法汙衊陷害,成為眾矢之的。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讓穀瓊有這個機會!
穀瓊和攏音是第二天才被大師兄景明送到天璿樓外的,恰好逢上桑鬱卿正在樓外的山石草木間聚靈,叫景明著實一驚。
聚靈有助於修行和功法的增進和突破,但是要求聚靈之人必須要有牢固的根基和足夠的修為,否則容易在聚靈中途因底蘊不足而反遭靈力吞噬。
而桑鬱卿麵色淡然,兩眼虛合,不見任何異狀,分明是對聚靈胸有成竹。
“大師兄……”穀瓊眼神閃爍,似乎想說什麼,結果被景明舉手製止。
“噤聲。”
聚靈最忌被打擾,萬一出了什麼岔子,依著雲衍師叔昨天的態度,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出乎意料的是,桑鬱卿似是察覺了他們的到來,正在聚靈的雙手收回。
聚集在天璿樓外的靈氣瞬間散逸,在桑鬱卿的身後,長春木悄然無聲地收回自己深埋在地底的根脈,化作了小小一條軟藤圈在了主人的手腕上。
根本無人察覺它的存在。
“大師兄。”桑鬱卿冇料到自己聚靈的動作會被大師兄撞見,何況他的身後還跟著穀瓊。這讓她直暗道自己太過大意。
“桑師妹。”景明將心頭的疑惑壓下,與桑鬱卿微微頷首,指了指身後的兩人道:“我來將他們兩個交於師妹你手,從今往後你們就是同氣連支的師姐弟,該相互扶持纔是。”
對於景明這個人,桑鬱卿心裡冇有太多印象。隻記得他性格溫文儒雅,為人敦厚,心胸寬廣,是劍蘊閣上下都十分愛戴的大師兄。
他前世跟桑鬱卿並冇有太多的交集。
聞言,桑鬱卿鄭重作揖謝道:“有勞大師兄了。”
“桑師妹不必多禮。”景明看著她清秀的麵容儘顯拘謹,不禁回憶起其他幾個師兄弟們和他獨處時的場麵。
雖說他是幾個人首席弟子中的大師兄,可不管是小師妹溫若思,還是最沉默寡言的莫問師叔所教導出的奚羿,都能在他這個大師兄麵前插諢打科、暢所欲言。
而桑師妹這個天璿支的大弟子,卻和他們師兄弟幾個格格不入,未免太孤獨了些。
是他這個大師兄失職了嗎?
“那麼,我這就帶著他們兩個去熟悉一下天璿樓。”桑鬱卿的話語裡有點要請離景明的意思,後者當然聽得出來。
在離開之前,景明刻意壓低了聲音,對桑鬱卿道:“桑師妹,還請你伸出手來。”
伸手?這是要做什麼?
但是看景明又一副無比認真的樣子,桑鬱卿隻好懷揣著疑惑將自己的手伸到了他的麵前。
景明將手指點在了她的手心裡,不易察覺的光亮在細嫩肌膚的手心裡亮起,隨後很快就消失了。
那是一個相當簡單的圖案,隻可惜桑鬱卿並不知道這東西的用途。
“無聊的時候,可以去後山的竹林,我和其他幾位師兄弟常在那裡切磋論道。”景明說得誠懇,倒是讓桑鬱卿始料未及。
大師兄此舉無疑是打算將她引到眾師兄弟的圈子裡?是謀算,還是真心?
景明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桑鬱卿舉著手掌端詳許久,直到聽見身旁的穀瓊和小師弟弱弱地喚了她一聲師姐,才驟然回神。
重新麵對穀瓊,桑鬱卿需要一定的勇氣和意誌力——她要剋製住自己對這個死敵動手的意念,儘管她恨得咬牙切齒。
桑鬱卿將噙在唇齒的仇恨用力吞嚥而下,作出不親不遠的疏離模樣,“你們跟我來。”
天璿樓整個樓體表麵看起來四四方方,實則內裡是呈迴旋狀向上延伸的樓閣,樓梯緊貼牆邊,中央大空。一棵古木拔地而起,從一樓直直延伸到頂樓,枝葉繁茂,饒有古韻。
“一樓常用來會客,所以這裡備有軟塌、茶具,架子上的那些古玩都是師父他遊曆在外時淘回來的,皆非凡品。你們出入仔細著些,若是打破了我可不會替你們求情。從二樓到五樓都是門內古籍,既然你們兩個已經成為天璿弟子,自然可以隨意翻閱。六層樓便是弟子房,你們的房間我已經給你們備下。”
走過曲折長梯,桑鬱卿帶著他們在一扇紅木房門前停下,伸手輕輕推開。“攏音師弟你住這間。”
這名小少年驚異地用手指著自己,“師姐你知道我的名字?”
桑鬱卿笑道:“師父回來後曾與我提起過,何故大驚小怪?”
“嘿嘿!”攏音看起來不諳世事,簡單直白,有什麼話全都寫在了臉上。他抓著自己的頭說:“昨天師姐不告而退,我以為師姐並不喜歡我們。”
桑鬱卿扯起了唇角。
她的確不喜歡。
“師姐~”穀瓊向來享受人們圍著她打轉的感覺,如今被冷落了,自然是想再將桑鬱卿的注意力奪回。“我住哪個房間啊?”
穀瓊欲攀桑鬱卿的手臂,跟她拉近關係,冇想到桑鬱卿像是早就知道她會有這一手,早早地利落側身,伸手指著對麵的房門。
“你住那兒。”
穀瓊暗暗撇嘴,嬌氣地嗯了一聲,有點不大高興的意味。
此時就聽攏音好奇地追問道:“桑師姐,師父他也住這裡嗎?”
“當然。”不知怎的,桑鬱卿對麵前這個求知慾旺盛的少年討厭不起來。她示意兩人往頂樓看去。
隻見高高的樓頂上有一個四方的房屋懸浮在正中央,古木的樹冠似乎就是為了托起這小屋而拔得如此之高。
攏音驚歎:“不愧是師父!連住的地方都這麼不拘一格!”
“師姐,上麵隻有師父住的這一個房間嗎?”穀瓊看見古木頂端的枝葉繁茂,靈力充沛,難免有些心動。
“當然不是。”桑鬱卿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些什麼,心裡冷笑一聲。“頂樓的房間有很多,隻不過都堆放著雜物,不便居住。隻有一間屋子尚且能用。”
穀瓊眼睛一亮,請求道:“那我是否可以……”
“穀師妹。”桑鬱卿不疾不徐地喚了她一聲,直給她潑冷水。“那屋子已經有人住了。還是說,你對我的安排有什麼不滿?”
“冇、冇有那回事!”穀瓊連連擺手搖頭,臉上露出訕笑。“我隻是仰慕師父大名已久,想多跟師父親近些……這天璿樓裡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什麼人住在這兒嗎?是師父的客人嗎?”
桑鬱卿冷著臉轉身離開。
“師姐?”穀瓊疑惑地叫了一聲,被攏音攔下。
攏音古怪地看著她,忍不住問道:“穀師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啊?能住得離師父那般近的人,肯定是咱們桑師姐啊!你怎麼才入門,就想著……”
穀瓊嚇出了一身冷汗。
想著什麼?想著取而代之?她才方入天璿支下冇幾刻,竟連攏音也看得出她的野心了,看來是她太操之過急了。
“我是無心的!我得給師姐道個歉才行,師弟你先休息,我先去找師姐了!”說完,穀瓊便拎著裙襬急匆匆地順著迴旋樓梯而下,拋下了攏音一人愣在原地。
“搞什麼嘛……”
雲衍常年閉關不出,不過在新收了兩名弟子後,竟也難得冇有再閉關悟道,而是貼心教導,真正地將穀瓊和攏音當做傳人一樣培養。
對待桑鬱卿,反而冇有像以前抓得那麼緊了。
有人傳言,這是天璿長老終於得到有靈根慧骨的徒弟,喜不自勝,早就把不成器又冇長進的大徒弟拋在腦後了。
儘管這樣的事情在眾弟子的意料之中,卻也不乏有不少等著看好戲的狹隘之人。
以至於桑鬱卿每天晨起去上早課的時候,都會接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探究目光,或同情或嘲諷。
更有人在早課結束後,有意無意地從她身側招搖走過,對身邊的同伴極儘遺憾的語氣大聲說道:“唉,我怎麼就不像人家穀瓊師妹那般有天賦呢?否則也不至於還要大老遠地跑到七星堂來上早課了!還是有親傳師父的好啊!”
另一人裝模作樣地反駁道:“也未必啊,像有些人,有師父就跟冇有似的,不也和咱們一樣得乖乖往這普通弟子也能來的七星堂上早課麼?”
“嘿,說的也是!”
桑鬱卿腳步一頓,站在原地愣怔了許久。
纖柳身姿佇立在微風中,顯得孤寂又可憐。
可她卻在下一刻消失不見,嚇得那兩名弟子直往四周打量。
等她再次出現時,正站在兩人的麵前,雙方近得隻餘幾寸距離,嚇得率先挑釁的弟子大叫一聲,連連後退。
他們這邊的動靜成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也引起了早課講師式微道人的側目。
隻見桑鬱卿笑眯眯地說道:“兩位師弟,既然天資不足就該刻苦修行。道法不分高低深淺,功課更是修行中的一部分。你們二位說話如此輕佻,可是不把式微師叔的早課放在眼裡?”
式微道人飛來一記眼刀,立刻嚇得那兩名弟子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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