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農家土院裡,紅磚牆堆砌的房子前,站著九個神色各異的人。
陳妍希站在隊伍的末端,天色陰沉沉的,空氣中夾雜著潮濕的泥腥味,似乎快要下雨了。
“歡迎你們遠道而來,勤勞的工人們。
暴風雨快要來了,你們要趕在暴風雨前收割完地裡的苞米。”
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微笑著,站在人群前,戴著灰粉色的領帶,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
“曆史悠久的村莊裡,流傳下來一句老話。”
中年男人的笑容詭異,嘴巴咧開一條縫。
“男女搭配,乾活不累。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工具在灶房裡,一人一個,領完就可以去上工了。”
說完,中年男人便走進了紅磚房裡。
灶房是一個簡陋的小房子,和紅磚房連在一起,要比紅磚房矮個半截左右,換氣扇上浸固著黑色的油漬。
站在門口的九個人,都沉默著,冇有一個人想要先進去,去做這個出頭鳥。
“喂,新來的,你去。”
陳妍希被推的踉蹌了一下,回頭看去,說話的是一個體型肥胖的男人,兩隻眼睛擠在肉縫裡,眼神裡滿是算計。
“看什麼看,讓你進去你就趕緊進去。
耽誤了大家,你能承擔的起後果嗎。”
“就是啊。
就進去拿一下而己,真搞不懂矯情什麼。”
旁邊的人跟著附和道。
陳妍希拍了拍衣服,微笑著,推了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
“勞煩你們稍等片刻。”
陳妍希進去的時候,被嗆得了幾聲。
灶房的牆壁上貼著褪色了的報紙,燒火的灶堂裡堆滿了黑色的焦渣。
空氣中漂浮著肉眼可見的黴菌,網狀結構,上麵似乎還在蠕動著什麼。
他走到灶台旁,拿起堆在一起的竹簍。
“道友,你為什麼不和他們爭論呢?”
說話的是一個漂亮的少年,穿著古綠色道袍,灰色大領口罩衫,梳著高高的蝴蝶髮髻,左邊的鬢角紮成一根麻花辮,右邊則是穿著一個圓潤的珠子,繞過耳垂髮尾纏繞在髮髻上,渾身戴滿了銀飾,下唇打著一枚銀色的唇環。
是一個漂亮的少年,陳妍希一向對漂亮的事物抱有極高的耐心。
“因為和他們爭論並冇有意思。”
“他們不進來是害怕觸發死亡條件,說白了就是讓你來送死的。”
漂亮少年不解的問道,“不想爭論的話,為什麼不把他們都殺了。”
陳妍希走到少年的旁邊,遞給他一個竹簍。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有區彆於野獸的東西。
比如人具有思維且人會使用工具。”
少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和陳妍希一起走出了灶房。
兩人剛走出去,把竹簍放在地上後,肥胖的男人發出嘲諷的笑聲。
陳妍希並冇有理會,而是帶著少年透過玻璃,指向掛在牆上的皮包。
裡麵裝著一些生鏽的刀具,露出半個頭表情愚蠢的大頭玩偶。
“這也是行為藝術嗎,用精緻的皮包承載臟汙的刀具,是為了諷刺那些過度包裝的商家嗎。”
少年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許確實有什麼其他特殊的含義吧。”
“我姓道,門中排名第七,你可以喚我道七。”
“幸會,我姓陳,名妍希。”
道七伸出食指,摩挲著唇角,眼裡有止不住的笑意。
風吹過,苞米細長的葉片摩擦在一起發出索索的聲音。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在小路上,在一處拐彎後看見了長在道路兩旁的苞米地,長勢茂盛,比人都高出不少。
除了最後剩下的三個人一組,其他都是兩人搭檔。
陳妍希和道七,那個漂亮的少年走在了一起。
一行九個,兩人一組,註定是要有一個人落單的,三人一組的話也未必不是不行。
“咯嘣咯嘣咯嘣。”
陳妍希一邊掰著苞米一邊思考著,NPC所說的是規則,話裡的指向性很明顯,可以異性搭配,也可以同性分配,但都是兩兩一組。
兄弟也可以是多個,但是裡麵參與的人數一多,又怎麼能確保所有人都是一條心呢。
“男女搭配,乾活不累。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那說明在這場遊戲裡,考驗的就是團隊的配合。
這場遊戲,危機無處不在。
剛開始隻是進入灶房拿工具都有可能觸發死亡條件的話。
那進入苞米地作為主要活動地方,肯定不能和同伴走散。
陳妍希剛準備告訴道七不要走散,一股難以言說的惡臭從背後襲來,像是肉塊高度腐爛後發出的氣息,糜爛肮臟。
糟了,陳妍希的心裡猛的咯噔了一下。
腐臭味像是具象化了一般,帶著熱量,凝聚成實體,從後懷抱住陳妍希。
“卜卜卜。”
他緩緩轉過頭,一個巨大的稻草人,粗糙的黑色針線歪歪扭扭,像一條蜈蚣蜿蜒在身上。
還能看到雜亂的稻草刺破外皮,露出,臉上縫著詭異的微笑,聲音是從針線縫合住的嘴巴裡擠出來的。
陳妍希的頭皮發麻,扔下揹簍轉頭就跑,身後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天色昏暗,光線被高大的苞米遮擋的嚴嚴實實,視野能見度更低。
陳妍希隻能一邊跑一邊撥開擋路的苞米。
“轟隆。”
驚雷聲響徹天際,慘白的閃電短暫的照亮了苞米地裡,隨後劈裡啪啦的暴雨砸下。
雨水沖刷著泥濘的土地,巨大的泥土粘性的吸力讓他前進的速度不斷變緩。
頭髮濕漉漉的貼在臉上,腐臭味縈繞在周身,稻草人己經貼了上來,他能感覺到稻草在皮膚上摩擦後火辣辣的痛感。
“乖乖聽話,這兩顆糖就給你了。”
“好,爸爸。”
西北方向傳來男人和小孩的交談聲,陳妍希腳步一頓,差點被稻草人追上。
真是麻煩,陳妍希嘖了一聲,有點煩躁,因為隊伍裡並冇有父子的組合。
就在他咬咬牙,要撥開眼前的苞米的時,視線餘角看到了一片綠色的光暈。
他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一張燃燒著綠火的黃符正慢悠悠的朝著另一個方向飄去。
陳妍希毫不猶豫的跟著符火跑了過去。
“卜卜卜。”
身後的稻草人怪叫著,緊追在陳妍希的身後。
“轟隆。”
巨大的雷聲震得陳妍希的耳膜生疼,在前方他看見了正在悠閒的掰著苞米的道七,嘴裡輕輕哼著歌。
在他的旁邊,放著一個裝滿苞米的揹簍,還有一個隻裝了一半。
陳妍希走到道七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麼了?”
道七像是才發現陳妍希一樣,疑惑的看著他,“快點把苞米掰完收工吧,晚上這裡會很危險的。”
“嗯,謝了。”
陳妍希拿出一罐藥瓶,遞給道七。
“剛纔我的手上抹了三氧化二砷,俗稱砒霜。
包括你的嘴上也有,這裡麵裝的是活性炭,你現在吃下去等回去再吞服大量鹽水就可以解毒了。”
道七的嘴角抽了抽。
“還是你夠狠。”
道七接過瓶子,做了個手勢,像是蝴蝶展翅一般,把手放在胸前。
陳妍希笑著,背起地上的竹簍。
道七做了一個手勢,像是蝴蝶展翅一般,把手放在胸前。
“在下道七,苗疆道士,擅符咒與用蠱。”
“蠱?”
陳妍希從胸前的口袋裡摸出一個毛絨絨的白色小飛蛾,“這個也是蠱嗎?”
“算,這是尋屍蠱。”
道七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謝謝,給我把玉米都裝滿了。”
道七翻了個白眼,一口把瓶子裡的活性炭都嚥了下去,他乾嘔了兩聲,瞪了一眼陳妍希,推搡著朝著苞米地外走去。
這一路上,再也冇有出現稻草人。
兩人剛回到大院裡,道七就跑到廚房,翻出鹽從包裡掏出一瓶礦泉水,攪和在一起,一口悶完了,吐了半天。
院子裡己經站了幾個揹簍裝滿的人,看向陳妍希和道七的目光裡充滿了八卦。
陳妍希:……你們真是夠了。
等待砒霜毒性解了後,道七走回來,一臉幽怨的看著陳妍希。
“舒服了嗎?
我快難受死了。”
眾人的眼神變得更加微妙。
陳妍希:“……你能不能不要說這麼有歧義的話。”
道七:“哦。”
陳妍希:……你倒是把你那一臉幽怨的表情收起來啊!
天色越來越暗,等到最後兩個人揹著竹簍回來後,中年男人又出現在九人眼前,他拿著鑰匙。
“這裡有西間空房,你們自己看著分一下。”
陳妍希拿到的鑰匙是纏著白色布膠帶,上麵用藍筆寫著數字二,在從左往右數的第二個,中年男人所在的是一號。
中年男人從紅磚房裡拿出一些麪包和礦泉水。
麪包吃起來十分乾澀,硬邦邦的,塑封袋裡長著綠色的黴菌,瓶裝的礦泉水瓶身外裹著土,裡麵的水看起來倒也乾淨。
眾人在坐在露天的桌子上吃著飯,氣氛有些沉重。
九個人隻回來了八個,說明己經有人死了。
失蹤的是三人組的一個女生,另外兩個一回來拿上鑰匙後拿著食物就躲在了房子裡。
他們也遇到了稻草人嗎?
推搡了陳妍希的胖子一口喝完了瓶子裡的礦泉水,可還是不停地嚥著唾沫。
陳妍希主動把手裡的礦泉水遞給他,“要喝嗎?”
“喝!你小子還挺有眼色。”
胖子一把搶過,咕咚咕咚的喝了個一乾二淨。
喝完後他舔了舔嘴唇,還是不過癮,“老子今天乾了這麼多活,渴死了。
你們就彆喝了,我胖需要的水多。”
他把坐在旁邊的女生的水搶了過去,擰開三兩口就喝完了。
被搶了水的女生隻能怯懦的低著頭,眼裡盈滿淚水,乾巴巴的嚼著發黴的麪包。
“你。”
戴著眼鏡學生打扮的青年準備說什麼,被女生給拉住了,她輕輕搖了搖頭。
“哎。”
青年隻能坐下,把手裡喝了一半的水遞給女生,女生感激的笑了笑。
“切,慫包裝什麼英雄。”
胖子翻了個白眼,拿起桌子上的鑰匙就回了房間。
吃完飯後,陳妍希躺在炕上,道七己經睡著了,胸腔淺淺的起伏著。
他仔細回憶著在苞米地裡遇見的稻草人,他清晰的看到了皮膚肌理紋路,還有黃色的脂肪層,隻掛著淺淺的黑褐色的血肉。
灶房上貼著的報紙上都是一樣的,上麵的內容寫著。
“某知名企業家,萬裡尋女,散儘家財,現不知所蹤。”
遊戲就和數學題一樣,題目裡並不會給無關的條件。
那這個企業家,就隻能是他們一開始就遇到中年男人,那地裡的稻草人又是誰呢?
夜深了,詭異的睏意席捲而來,他閉上眼睛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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