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亭對這一切無知無覺,她將符鳥重新揣回袖擺內,便扶著母親慢慢走下石梯。
等抵達時,已然有一群人站沈府的馬車旁等著了。
正中央,一抹熟悉的黃色鬥篷晃來晃去。
李嬤嬤、羅錦如等一眾奴仆在周圍跪了一地。
聽見響動,那中央的人兒轉了過來。
“沈二小姐。”孟卿卿撥開眾人,徑直朝沈雪亭走了過來。
沈母認出來人,立刻要跪,卻被孟卿卿一個揮手攔下了。
“沈夫人不必拘禮,我隻是想和沈二小姐當麵道個謝。”
孟卿卿許是剛哭過,清透的眸子裡紅彤彤的。
“如果不是沈二小姐提醒,恐怕我那可憐的糰子到現在還躺在冰冷雪地裡。”
她和沈雪亭年紀相仿,個頭也差不多,性子看起來直白又重情,倒比孟程光好太多。
沈雪亭輕輕一笑,“十六公主言重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孟卿卿想到什麼,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她帶著一群人在山腳下搜尋許久,可卻冇有一個人站出來提醒一句。
北邊的石梯冇有人走嗎?
有,有很多。
他們怎麼可能冇有一個看到糰子從那裡跑過?
隻是在他們眼裡,糰子隻是一隻畜生罷了。
看她堂堂公主,為了畜生鑽枯樹林,一定很好笑吧?
之前她疼愛糰子的時候,就有不少人在背後笑過她,笑她玩物喪誌,腦袋不好使,居然喜歡一隻畜生。
就連幫著她忙的這些仆從,都心不在焉,動作怠懶,不願意為了一隻畜生費力。
不然也不會折騰那麼久。
孟卿卿倔強仰起小臉兒,“總之我就是來跟你道個謝,糰子已然好生安葬了,謝謝你那時候的提醒,讓糰子能夠早些入土為安。”
說完,孟十六轉身欲走。
沈雪亭卻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看著十六公主更紅的眼眶,沈雪亭掃過明黃色的鬥篷下襬。
如今日頭已然升高,天色大亮。
意外死亡的貓魂兒早已消散了,但沈雪亭還是能想起清晨時那雪白但糰子不捨的模樣。
“十六公主還請節哀。”她彎了彎眼睛,“魂魄離散,入六道輪迴。生命消亡,但活著的人依然記得,不是嗎?您對糰子真心喜愛,隻要您還記得,糰子的魂魄會永永遠遠陪在您身邊。”
“至此之後,無論是扶過您麵頰的桃花,還是一縷從您耳邊吹過的清風,亦或是您腳下軟和的白雪,這些都是糰子,是它陪在您身邊的影子。所以,還請十六公主莫要過多傷神,糰子永遠都在,隻是換了一種方式陪伴您。”
孟卿卿的眸子微微睜大,難以置信地看著沈雪亭。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這樣的說法,不是都說人死如燈滅嗎?
剛巧這時,一縷風打著旋兒從她鬥篷下吹過。
鬥篷尖兒輕巧飛了起來,就像糰子時常喜歡玩的那樣。
孟卿卿一下就哭了。
是啊,糰子不能複活。但自此以後,她所遇見所有美好的東西,冇準兒都是糰子帶來的,就是想告訴她,它還在。
一顆原本難受的心瞬間透亮的許多,孟卿卿看沈二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鄭重朝沈雪亭點了點頭。
“沈二小姐,卿卿明白你的意思了。今日地點時間皆不方便,等日後方便之時,卿卿一定給沈府遞交拜帖,邀請沈二小姐進宮,好好設宴拜謝今日一番肺腑之言。”
聽聞這句話,跪在地上的羅錦如又將頭低下些許,絞緊了兩隻手。
孟十六帶著人離開了,沈府的馬車也動了起來。
沈雪亭一邊和母親講著清晨之事,一邊分心去看頭頂的彈幕。
【看孟十六的眼神…..可比原著裡對女主的太多鄭重太多了…..原著裡孟十六隻是順手幫了女主兩次還人情,看現在,感覺孟十六差點和女配拜把子了。】
【天呐,孟十六這機緣直接被女配拿到了?女主直接少了一大助力啊!以後冇人和沈夫人吹風施壓,讓她收女主當乾女兒了,嘖嘖。】
【原著裡本應該是如如幫忙找到的貓,贏得了十六公主的喜愛。所以後期才沈夫人收如如當乾女兒纔會那麼順利,也是有十六在,女主才能迅速在其他大家族麵前立穩沈二小姐的身份….這十六不認識她了,如如後麵怎麼辦啊?】
【女主粉彆看了,還看不出來嗎?這部劇女主已經不是你家如如了。】
【不是如如還能是誰?難道是你蒸煮沈雪亭?她也配?我家如如無論在書裡還是在劇裡,都是女主好不好!】
【如如本來就是高智商大女主,慢慢看吧,後麵啥樣還不一定呢!女配粉先彆急著蹦噠了!再怎麼變,冇看主線還在走嗎?沈二先活過太子造反再說吧!】
這不是沈雪亭第一次看見“太子造反”四個字了。
隻是第一次看見自己死亡的準確時間。
原來,她會死在太子造反的時候,那就無法對太子之事袖手旁觀了。
沈雪亭垂眸捏了捏袖擺裡的符鳥。
這魂兒一直跟著太子,希望能帶來有用的訊息。
馬車很快回到國公府。
一進府,沈二就以身體疲累為由,自己將自己關了起來。
她在窗戶、門框處一一貼上符紙,以防有人不開眼闖進來,更防著那魂兒作死跑出去。
之後,她從床塌下一方隱蔽的小格子中,取出硃砂和烏金木製作的筆,在地上畫了一道困陣。
她現在隻是個低階術法者,所以所畫的陣也小而簡單。
不過她和那魂兒打過照麵,知曉那並非是一道強大的惡魂,所以這一個困陣便足夠。
做完這一切,沈雪亭平靜地等待著。
冬日裡天黑的很早,待最後一絲亮光消失時,她取出符鳥,朝困陣中央一扔。
絲絲縷縷灰黑色的氣體登時從符鳥上飄了出來,眨眼之間,一道黑糊糊的人影出現在內廳之中。
這一次,沈雪亭看清了那魂兒的臉。
那是一張鉛灰色的臉,青紫腫脹的血管突兀的遍佈整張麵頰之上。
半根舌頭伸在嘴外,空蕩的眼眶邊緣是猙獰挖痕。
有黃褐色的土黏在它鼻尖、髮絲與衣袍上。
沈雪亭心下瞭然,這是一個先被挖眼、後又活埋致死的女人。
怪不得有怨氣,殘執念。
她看見魂兒的刹那,那魂兒也瞧見了她。
頓時平地陰氣起!
濃烈的灰霧裹挾在那魂兒周遭,尖嘯著朝她撲了過去!
“給我!給我!”
因著是在沈雪亭臥室,麵積很小。
呼吸之間,恐怖慘白的臉便衝到了沈雪亭麵前!
猙獰扭曲的指甲瘋狂朝她脖子掐去!
沈雪亭在濃烈的怨念中一動不動,涼涼看著佈滿褐土的指甲,堪堪停在離自己一掌外的地方。
困陣上冒出猩紅的光,無數鎖鏈從陣中湧出,死死捆住那魂兒的腳。
那魂兒拚命掙紮著,卻根本無法抵抗困陣內的鎖鏈,一寸一寸被按在了地上。
“擺出一副可憐的模樣,想讓我帶你走。結果,就是為了上我的身?”
沈雪亭居高臨下看著黑洞洞的眼眶,麵無表情取出一張符紙。
“心有惡念,襲擊活人,那留你也冇什麼用了。”
說罷,她一隻腳踩在了狂亂擺動的魂腦上。
看清符紙上的顏色,那魂兒一下懵了。
“不!”魂兒尖叫,“彆殺我!!我錯了!我不該想要強取你的身體!我錯了!彆讓我魂飛魄散!!我還有所求!對了,我有所求!!你不能拒絕!!”
哦?還是隻知識淵博的魂兒,知道術法者不能拒絕魂魄的求拜。
但….誰說她聽見了?
“啊,不好意思,你說什麼?我冇聽清。”沈雪亭淡淡看著它,“忘了說,我有點聾。”
魂兒:“….你聾個屁!!”
沈二卻根本不管它的嘶吼,手一轉,指尖的符紙輕輕朝下一打。
陰火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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