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皇宮,太子東宮的小朝堂上,今晨亂成了一鍋粥。
李世民經玄武門之變,弑兄囚父奪得帝位。雖然手段無情,但基本的孝道,他還要在意的。
也因此,即便登上帝位,本該皇帝居住的大興宮仍是屬於李淵,而李世民的一概政務,皆在年久未曾修繕的太子東宮處理。
“陛下,太子如此年幼,便如此衝動,且不計後果。若是將來登臨大寶,如何治理天下?如何統攝萬民?又如何傳承祖業?陛下,此事關乎甚大,臣懇請陛下為江山社稷考慮,廢太子,安朝綱。”
“臣懇請陛下廢太子,安朝綱。”
自打早朝開始之後不久,這個話題便被彆有用心之人提出,且附和官員眾多,形勢逼人。
這群人,以博陵崔氏、太原王氏、趙郡李氏三大氏族的官員為首,攻勢猛烈。
李世民麵色深沉,陰厲的目光在那些官員的身上緩緩掃過,冷聲說道:“當下強敵入關,生靈塗炭。太子亦是在外生死不明。爾等不商榷救國之策,卻在這裡彈劾太子,究竟是何居心?”
“陛下。”太原王氏戶部侍郎王明遠抬頭,義正言辭說道:“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內不定,則外難平。臣等所言,也是為大局考慮,絕無半點私心,還請陛下明鑒。”
“絕無半點私心,嗬...”李世民嗤笑,寒聲說道:“那你且說說,若朕廢了太子,又該重立誰為太子?”
“自是德才兼備的皇子。”王明遠理所當然的說道。
“那誰又是德才兼備的皇子?”李世民俯身問道。
王明遠低頭垂眸,緩緩說道:“考量一位皇子的品性,非一朝一夕之易事,臣現在不敢斷言。”
“哼...”李世民冷哼,怒道:“既然不敢斷言,那朕現在命爾等商榷抗敵之事。至於廢太子一事,過後再提。”
“陛下,一碼歸一碼。臣認為,與抗敵一事相比,廢太子一事更為緊要。”王明遠朗聲說道。
“你莫要忘了,朕是馬上帝王,當真以為朕的橫刀不利乎?”李世民怒不可遏,竭力剋製自己的情緒,但即便如此,話語中亦是殺機凜冽。
王明遠怡然不懼,抬頭笑道:“臣為國操憂,雖死無悔。”
“你...”李世民陰沉的看著王明遠,眸中寒芒乍現。
“陛下,臣有話說。”長孫無忌走出,緩緩說道:“太子殿下此舉雖然衝動,但其心為善,心中更有儲君之大任。雖是有過,但亦可理解。臣認為,待太子歸來,小懲大誡一番便可,若是因此廢了儲君之位,未免有些過了。”
房玄齡上前說道:“臣附議。”
杜如晦上前說道:“臣附議。”
接著,又有幾個官員相繼走出,對長孫無忌的話表示附議。
“趙國公此言差矣...”
“夠了。”
李世民一聲怒喝,打斷王明遠的話,拍案而起,咆哮道:“太子現在生死不明,廢與不廢,是現在提的麼?就算要提,也是等他活著回來。哼...豎起你們的耳朵聽聽,給朕仔細的聽聽,聽到了什麼?朕不知道你們聽到了什麼,但朕聽到了邊關百姓的哀嚎,聽到了他們的哭聲。那是大唐的百姓,大唐的子民。爾等真的無動於衷?給你們一天的時間,給朕商議對策。至於太子一事,以後再說。如若不然,莫怪朕揮起屠刀,以儆效尤。退朝...”
李世民轉身,怒氣沖沖離開大殿,回到批閱奏摺的偏殿之後,頹廢的坐到蒲團上。
他的眼中,藏著深深的無奈與怒火。
世家之威,他無力抗衡。
最起碼現在是這樣的局勢。
若是剛纔他控製不住,命人將王明遠拖出去斬了,那就是與世家宣戰,撕破臉皮。
到那時,內憂外患,大唐將頃刻覆滅。
最起碼,現在的表麵還算和氣。
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王朝,說的就是如此了。
一群蛀蟲...李世民將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旋即說道:“來人,宣長孫無忌、秦瓊、侯君集、魏征、房玄齡、杜如晦...”
不大一會兒,一行幾人,除卻魏征之外儘是與李世民打天下的心腹,匆匆而來。
魏王府,退朝之後的王明遠偷偷潛入。
“今日隻是開始,若是太子殿下不幸身亡,魏王殿下便可高枕無憂。若是上天眷顧太子殿下,活著回來。臣等便會再次彈劾。以太子殿下此舉,就算陛下想保,也得顧忌官員們的想法。況且,陛下本就對殿下疼愛有加。”王明遠跪坐下首,喝著煮茶,慢斯條理的笑道。
魏王李泰是個小胖子,王明遠的話,他冇有聽進去絲毫,此刻有些神情恍惚,眼光渙散。
見王明遠說完,他才抬起頭,說道:“太子哥哥會死在外麵麼?”
王明遠暗自皺眉,故作沉吟道:“九死一生。”
“這...”李泰的臉色頓時白了幾分,苦澀道:“可本王不想太子哥哥死在外麵。”
王明遠說道:“殿下,皇家無親情,況且就算太子殿下死...回不來,也與您冇有任何關係。”
“可...”李泰張了張嘴,憂慮說道:“本王確實是想當太子,以後當皇帝。可本王也不希望太子哥哥有事。”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殿下若想成大事,便莫要顧念太多。未免意外,臣先行告退。”王明遠眼中閃過嗤笑,很是隱晦,旋即起身離開。
目視王明遠的背影,李泰無力癱坐,臉上露出濃鬱的糾結之色。
這是長安發生的事,戰況緊急的涼州,自然不會知曉。
此刻,李靖正看著李承乾,苦澀的道:“太子殿下,您此舉衝動了。頡利若來,我們考慮的該是如何保全性命,而非取其人頭啊。”
程咬金也咧嘴道:“是啊太子殿下,雖然俺不怕死,但頡利那狗東西帶的人太多,乾不過啊。”
柳晟安靜的站立一旁,不言不語。
雖然他身為涼州太守,但此時卻是冇什麼話語權,顯得有些卑微。
當然,李承乾幾人並未輕視柳晟,以柳晟之前的所作所為,值得讓人敬重。
李承乾握著穿雲弓,輕拭弓身,緩緩說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詩句一出,柳晟與李靖眼睛一亮。
至於程咬金與尉遲恭,則是因為墨水有限,品不出多少味道。
程咬金吧唧吧唧嘴,說道:“雖然聽不太懂,但俺覺得有點道理。”
“報...”一聲疾呼,自外傳來,身披甲冑的士兵匆忙進入營帳,說道:“發現敵軍蹤跡,距離涼州不足十裡。”
李靖連忙問道:“多少人?”
士兵嚥著口水,澀聲道:“黑壓壓一片,不止十萬。怕是得有二十萬。”
“什麼?”
營帳內,眾人驚呼。
李承乾垂眸輕笑。
來再多又如何,送人頭的罷了。
半刻鐘後,幾人登臨城牆,放眼望去,旌旗招展連成一片,彷彿無窮的突厥士兵,踏起煙塵滾滾,氣勢洶洶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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