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話音一落,偌大的麒麟殿,氣氛瞬間變得凝滯起來,壓抑無比。
王綰、李斯、王賁、楊端和、羌瘣、馮去疾、蒙恬、蒙毅隻覺著一道冷意從尾骨升騰而起,轉而蔓延全身,看向秦安的眼神滿是驚駭。
昨日陛下召他們進宮,除卻讓他們辨認輿圖的真假之外,便是向他們傳達了征伐戰百越的意圖,可任用誰為主將,陛下冇有明言。
然而,如此機密之事,卻輕飄飄的從秦安的口中說了出來。
高台之上,嬴政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猛地攥緊。
若非秦安之前說自己是來自後世,他都以為自己的鹹陽宮是不是變成了篩子。
自己昨日才向王綰、李斯他們說了攻打百越的意圖,今天就人儘皆知了。
最讓嬴政心驚的是,秦安竟然說此次征伐百越,屠睢會是主將。
王賁、楊端和、羌瘣,蒙恬,屠睢五人。
他確實有意任用屠睢為主將。
王翦、蒙武、馮無擇請辭之後,軍伍之中,老一輩的武將隻剩下了楊端和與羌瘣。
然百越之地不是中原,山林連綿,楊端和與羌瘣也一把年紀了,經不起這麼折騰。
王賁有其父之風,本來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考慮到政治因素,他又不得不排除掉王賁。
政治,是個很微妙的東西,因為它的存在,很多時候,最合適的卻往往不是最合適的。
王賁的個人能力和戰績不用多說,魏、齊兩國就覆滅於他手。
關鍵是,如今王賁已經受封徹侯,如果再立戰功,讓他如何封賞。
一門兩徹侯啊,大秦立國至今,唯有王家有此殊榮。
蒙恬現在擔任內吏一職,若是任蒙恬為將,這內吏一職他還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且蒙恬善於攻堅和野戰,而百越多山林水澤。
這樣一來,屠睢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屠睢自小在水邊長大,伐楚一戰,水路舟師便是由屠睢統領。
嬴政的眸光落在秦安身上,即使如此,他還是很難相信秦安來自後世的說法。
這時,趙高又開口道:“陛下,可還記得荊軻否,臣懷疑此子是六國餘孽,並且有同黨藏於宮中,所做所為皆是為了取信陛下,藉機行刺。”
“故,臣請誅殺此子,並且徹查昨日值守的郎衛。”
按說,此刻本不該他一箇中車府令多言,但在秦安說出自己來自後世之後,趙高心神俱震。
再回想起秦安看他的目光,趙高陡然明白,秦安想殺他。
雖然不知道究竟為何,但對於秦安,他此刻隻有一個念頭。
速殺之。
“趙府令此言何意……。”
趙高話音一落,王綰、王賁、楊端和、羌瘣、馮去疾、蒙毅皆是臉色一變,就連李斯也不例外。
蒙恬更是攥緊了自己砂鍋大的拳頭,若非這是麒麟殿,陛下禦前,他現在就敢將趙高直接捶死。
郎衛,從屬於‘郎中令軍’,是護衛嬴政左右的精銳部隊,執掌郎中令軍的就是九卿之一的郎中令。
郎中令下設中郎將、郎中將、外郎將三司。
分彆執掌中郎、郎中、外郎。
中郎待詔於禁中,郎中警衛於宮中,外郎則戒備於宮外。
想要入宮成為郎衛,必須是關中官吏的良家子。
尤其是中郎,須是貴族或朝中重臣的子弟,且必須有公乘以上的爵位在身。
前往藍田縣將秦安帶來的王離,目前就在宮中任職中郎郎官——戶殿前司馬。
這些人入宮宿衛陛下幾年後,便會外放為吏,最低也是個縣尉。
像王離這種郎官,更是能擔任郡長吏,如若是戶令(中郎將、郎中將、外郎將),則可以擔任一郡郡尉……
王賁、蒙恬、蒙毅、馮去疾之子馮劫、李斯之子李由都曾任職過郎官。
蒙毅現在更是任職中郎將,時刻伴隨陛下左右。
趙高此言,無疑是在向陛下說,他們不忠。
這讓他們如何不怒。
秦安斜眼看了一眼趙高,如此急切的想致自己於死地,這是感知到了自己對他的殺意?
這傢夥能隨侍始皇帝幾十年,而恩寵不減,果然不簡單。
不過,既然我來了,就不會再留著你糟蹋糧食。
對於王綰、李斯、王賁、羌瘣、馮去疾、蒙恬、蒙毅等人的質問,趙高絲毫不在意。
在大秦,真正主宰一個人命運的隻有陛下。
當初他犯錯,按律當判死罪,剝奪官職,還不是陛下一言,免去死罪,重獲官身。
就算是王翦,滅國封侯又如何,如今不還是辭官歸鄉,頤養天年。
隻要緊緊的跟在陛下身邊,就算是他僅為中車府令,這滿朝文武,他亦絲毫不懼。
高台之上,嬴政冷哼一聲,整個麒麟殿,空氣驟然寒了三分。
趙高和馮去疾等人也都閉口不言。
“秦安,若隻是如此,還不足以說明你是來自後世。”
秦安也知道,單憑這個,讓政哥相信自己來自後世,還有些勉強。
不過,他有的是辦法自證身份。
隻是,為啥不是肉穿呢。
拿著步槍‘突突突’給趙高來上一梭子,簡單明瞭,多省事。
“老祖宗,可有筆墨。”
(毛筆很早就已經出現,具體時間不明,隻是不太好用,也不易儲存;現如今考古出土的毛筆大約是戰國中期,蒙恬改良了毛筆之後,秦國已經大規模使用毛筆。)
“趙高。”
“臣在。”
“取筆墨。”
“諾。”
趙高現在是一萬個不願意,可他更不敢違逆陛下的意誌,隻能取筆墨交於秦安。
秦安拿到筆墨之後也不客氣,徑直走到一個書案前,從懷裡掏出兩張裁切好的紙張,揮筆寫下他在‘雲夢睡虎地’秦簡上摘抄的一段話。
凡為吏之道,必精絜正直,慎謹堅固,審悉毋私,微密韱察,安靜毋苛,審當賞罸……。
凡為吏之道,必精潔正直,慎謹堅固,審悉毋私,微密纖察,安靜毋苛,審當賞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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