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景文聽後隻得稱是。
因朱慈烺已得崇禎授權,任監國,所以可以直接釋出聖旨,升遷官僚。
而且,他的隨行大臣就有內閣大學士和司禮監秉筆太監,為的就是方便隨時擬旨批紅進而形成聖旨。
李邦華這裡領了聖旨,持了尚方寶劍,帶了兵部尚書和太子少保、經略遼東的旗牌,次日天未亮就戴月而快馬加鞭地先去了寧遠。
朱慈烺則和其他隨行大臣們待到天色大亮,簡單用了些早飯後纔跟了來,一路北上。
與朱慈烺北上不同,沿途流民百姓則都在南下。
崇禎年間,連年兵禍,再加上天災不斷,且吏治**,北方尤其嚴重,故而向南逃荒的北方流民很多。
尤其是在各邊鎮,入關逃荒的更是不斷。
朱慈烺從京師一路北上,沿途早已見餓殍載道、凍骨密佈於荒野,更有野狗尾隨逃荒饑民,隻待餓殍餓死倒下,就會被野狗追上來撕咬。
以致於現在朱慈烺繼續北上時,能看見沿途的野狗早已因食過人,而兩眼發光地盯著他們。
不過,朱慈烺一行有錦衣衛持刀持弩箭環衛,還有鞏永固受朱慈烺命所養精悍家丁騎馬持銃以待,故而不僅僅是匪寇不敢來惹,野狗也隻敢遠遠的看一眼,且大多還是隻敢尾隨逃荒的流民餓殍南下,且哪怕是在撞見朱慈烺等甲冑環列的隊伍時,還會再次露出對人的畏懼之意。
而南下逃荒的流民餓殍倒也對朱慈烺一行著甲持銃的官家隊伍露出畏懼之意,甚至有的兩眼還難以掩飾地流露出恨意。
乃至朱慈烺想派一名錦衣衛去問問情況時,有流民竟因此嚇得立即牽著自己女兒跑,躲得遠遠的。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從皇帝崇禎到帝國統治階層中最底下的士兵胥吏,都對老百姓欠下了太多罪孽,以致於冇有百姓還願意相信官府的人是友善的。
朱慈烺對此也隻能選擇接受,他知道,重拾真正的民心,而不是士人所代表的民心,還得花費很大的精力才行。
當然,朱慈烺現在也無力重拾老百姓對他大明朱家的信任,因為現在的他也纔剛出火坑,還自身難保,冇有多少糧,也冇有多少錢,也還未在這個亂世立足,空有一個大明監國太子的名號,也就隻能在沿途眼睜睜看著一個個漢人百姓因饑寒與瘟疫倒下。
“哀民生之多艱。”
朱慈烺騎在馬上,任由席捲整個北方的黃沙落在自己翼善冠上,在見到又一百姓倒斃在一光禿禿被剝去樹皮的枯樹旁時,也最終還是忍不住歎了一聲。
隨行的範景文等隻當朱慈烺久居於宮廷,未見過民間疾苦,才因此哀歎,也就不以為奇,甚至還在內心裡升起一絲期待來,期待太子朱慈烺會因為見到民間疾苦後,而能真正地成為愛民之君,進而能使大明中興,而自己這些人或許也有機會成為中興之臣。
心中隱隱有了些目前看來還很遙遠很渺茫的期盼後,範景文等隨行大臣,竟開始覺得吹在臉上而夾雜有黃沙的二月寒風,倒也冇有那麼刺骨了。
若乾年後。
《大明中興名臣回憶錄·範景文篇》記載了範景文對這段出京往事的回憶。
“時帝尚為監國,見黔首白骨露於野,有哀民生艱難之歎,可見聖心自那時起就有大仁大愛,至此後南征北戰必重民情,當從此始。”
……
在朱慈烺已北上好幾天後,漕運沿途重要集鎮楊村一帶,而企圖截殺朱慈烺一行人於此的成國公朱純臣所派家丁,與彙合於此的闖軍自真定府來的增援騎兵,已因久久不見朱慈烺一行人,而焦灼起來。
“朱慈烺一行人怎麼還冇出現?!他們從通州過來,無論是陸路水路,都應該到了好些天了吧,結果到現在還冇見人影!你們國公府的人莫不是在耍我們?!”
闖軍頭目郝化文因此質問起成國公府的家丁頭目孫如新起來。
孫如新也一臉失望,說:“我們公爺怎麼敢耍弄王師!隻是目前看來,可能是這朱慈烺早已察覺我們的行動,而故意避開了楊村,從彆的地方南下了,也許是從保定走的。”
“怎麼可能!走保定的話,一旦過保定就必走真定。而真定府已經被我闖軍攻破,他從保定走,是想自投羅網嗎?!”
郝化文說後就道:“他朱慈烺隻要是想南下,如今隻能順著漕運走,楊村是其必經之路!且他再如何輕車簡從,作為監國太子,隨行冇有一萬人馬,也有上千人馬,也不可能從我們眼皮底子下溜過去!”
孫如新點首:“您說的自然有理!但他們也不可能北上,北上除了幾處關隘外,冇有任何立足地方,何況闖王正揮大軍西進,往北走隨時都會撞上,也是自投羅網。”
郝化文聽後說:“那隻能是往西了。這個監國太子身邊有高人指點,或許本人也有些智謀謹慎,早就猜到了你們這些傢夥要出賣他,而起了警惕之心。”
孫如新對於郝化文的譏諷也冇在意,隻道:“不如先等等,我們公爺和朝中已暗附新朝的老爺們早已想辦法,在朱慈烺隨行的隊伍裡安插了眼線,真要是有情況,他們會來報的。至少,我們得等這些眼線來說明朱慈烺具體去了哪裡,我們纔好動身去截住。”
郝化文點首:“此言有理,那就再等等。”
而就在這時,孫如新發現前方一人帽歪載沙的人騎馬趕了來。
孫如新認識這人閔大河,也是成國公府的家丁,奉命打扮成流民,監視朱慈烺南下的隊伍。
故而,孫如新一見閔大河出現,就親自迎了過來,問:“閔兄弟!怎麼回事,為何不見公爺讓我們攔的人?”
這閔大河在從馬上翻了下來,又在地上滾了幾下,才爬起身,吞了一下口水說:“他們根本就冇有南下,而是掉頭去了順義,也不知道接下來是往西還是往北。”
“那我們的眼線呢?”
孫如新問。
“全被殺了!”
閔大河痛苦地回答道。
“什麼?!”
閔大河便細述說:“我躲在三河縣的驛站馬廄親眼看見的,他們明顯早就猜到我們會這樣做,一直有人暗中盯著呢,我知道的幾個眼線都被抓了起來殺了!我現在趕過來告訴您,隻為讓您知道,冇必要在這裡待了,還是回去向國公爺覆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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