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便是半月過去,朱某人的生活簡單而又充實。
直到太子爺朱標滿臉憂色地找到了朱雄英,對他說出了一句話:“鄭本……冒死進諫,以頭撞柱,命絕當場!”
“哐當”一聲,朱雄英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鄭本他還是有些印象的,畢竟這是第一個碰瓷兒自己的碩儒名士。
好像也正因為自己,使得他這位興化碩儒名譽掃地,甚至惹得太祖爺與太子爺對其相當厭惡。
太子爺英氣十足的麵孔之上卻是佈滿了憂色,長歎一聲後徑直坐到了愛子身邊,端起旁邊才蒸餾出的白酒一飲而儘,而後被辣得劇烈咳嗽了起來。
“這酒……夠辣!夠勁!”
“為父開始相信你說的大買賣了,說不定還真能做到堪比絲綢那般暴利,繼續加油!”
朱標被嗆得滿臉漲紅,拍了怕愛子的後背,難得鼓勵道。
原本鄭本之死與自家愛子毫無關係,但細細想來鄭本之死又全然皆是受愛子影響,所以朱標纔會來到此處告知愛子此事。
不知從何時起,朱標已經再冇將愛子看做稚童,而是能夠說些真心話的朋友。
畢竟愛子的所作所為,哪裡像一個八歲的稚童?
“今日早朝,父皇宣佈傾舉國之力,集天下碩儒名士編纂萬書之書,百官嘩然,朝野震動!”
“堅定支援的大臣不在少數,但更多的卻是堅決反對者,英兒,不妨猜猜反對之人都有誰?”
反對之人?
那些大臣怎麼可能反對?
編纂此書可是一件青史留名的大好事,他們巴不得如此,為何會反對?
等等!
武夫!
朱雄英當即苦澀回答道:“反對之人,是不是武將勳貴居多?”
太子爺向他豎起了大拇指,滿臉的苦澀笑容。
自己這愛子,當真是聰穎絕人啊!
“以曹國公李文忠、宋國公馮勝為首的武將勳戚極力反對此事,同文臣們爭吵不休,險些大打出手!”
果真是群武夫丘八!
朱雄英聞言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掐死馮勝這個狗東西!
李文忠不同意他倒還能理解,這位可是文武雙全的帝國之狼,立國之後為避免太祖爺忌憚便主動交出了兵權,化身為帝國縫補匠,曾多次勸諫太祖爺應以民為本,發展民生。
他會反對,定然是為百姓著想。
畢竟編纂此書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是一筆天文數字,有了這筆銀子還不如賑濟災民,救濟百姓,收攏民心。
至於馮勝這個狗東西拒絕此事,目的就很簡單了。
他們這些殺胚都是從屍山血海之中殺出來的猛將,一天不打仗就犯病,儘乾些為非作歹、橫行不法的勾當!
眼下戰事無非就是北境蒙元韃子與雲南大理蠻子,國庫空虛、軍費不足是阻攔他們率軍出征的最大難題!
如此一來道理就很簡單了,老子眼瞅著等國庫有錢了,率軍出征呢,你現在橫插一腳是什麼意思?
編纂你孃的破書,北境的韃子還在虎視眈眈,不謀劃著如何將他們徹底剿滅,反而想拿國庫的錢糧去編書,這腦子進水了?
如此一來,事情倒是有些麻煩了!
在李文忠、馮勝等軍方大佬帶頭反對之下,太祖爺也不得不考慮考慮他們的想法,這編纂大典一事隻能暫且擱置下來。
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
但朱雄英想不明白,這與那個鄭本有什麼關係?
他竟不惜冒死進諫,以死明誌!
“那鄭本為何要堅決反對?還是說他根本就不想活了?”
聽聞愛子的問題,太子爺嗤笑一聲,冇好氣地答道:“還不是因為你這位皇長孫!”
“夜宴之上,你使得他名譽掃地,平白落了個嫉賢妒能的罵名,父皇也對其厭惡不已,即便鄭本抱病在身,也始終不肯鬆口放其致仕歸鄉。”
“這位興化碩儒,這段時間日子可是難過得很啊!”
“他是不是誠心實意地為百姓著想,這才堅決出言反對編書,這點為父不敢確認。”
“為父唯一確認之事就是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皇長孫殿下!”
朱雄英聞言呆立當場,略顯不安地搓了搓麵孔,片刻之後乾澀出言道:“老爹是說……是我害死了他?”
太子爺起身直視著朱雄英的雙眼,一字一句緩緩出言道:“你是大明皇長孫,你的一言一行都會決定數萬人的生死!”
“所以,記住這個鄭本,記住他的名字,記住他的死因,他的確是因你而死!”
話畢,太子爺徑直轉身離去,留下朱雄英一人呆立當場。
他,鄭本,是因我而死?
好像,他真的因我而死!
茫然,惶恐,不安……
各種情緒、百般滋味交織在一起,伴隨著烈酒的辛辣瞬間湧了上來,令朱某人有些頭暈目眩,險些站立不穩。
不得不說,這鄭本也是個狠人啊!
抓住了這個天賜良機,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撞柱而亡!
這是想拿命,換一個賢名啊!
至少日後世人提及洪武大典,就不得不提及他鄭本。
當年有這麼一位興化碩儒,因國庫空虛冒死反對編纂大典,怒而撞柱,以死明誌!
朱某人能如何評價他?
訕君賣直?
沽名釣譽?
不過是一個可憐之人罷了!
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種感覺,真的很不爽啊!
他這一死,這大典一時半會兒也編纂不了了。
那些碩儒名士該如何安置,太祖爺恐怕又得頭疼了!
唉!
多事之秋啊!
他朱某人本想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地搗鼓白酒,掙錢發財,卻因為這個皇長孫的身份不得不捲入這些是非爭鬥之中,實在是令人相當不爽!
狗屎!
就他娘因為他是大明皇長孫,連十裡秦淮河都不能進,這最讓朱某人不爽!
也不知道可愛的小媚兒在想本公子冇有,那可真是世間上一等一的美人兒啊!
不到片刻,還在回味的朱某人便暈了過去。
這可是剛剛蒸餾而出的烈酒,而非釀造米酒,勁頭之大遠非他這小胳膊小腿能夠承受的。
二女急忙將他抱回了房間,心疼地看著自家公子。
她們想不明白,為何太子爺會突然前來,說了這麼一番話!
難道太子爺不清楚,自家公子還是一個稚童嗎?
這等事情,如何是一個孩子能夠承受得住的啊!
二女不知道的是,讓她們頗為氣惱太子爺正在門外,漠然地看著這一切,而後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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