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指揮使朱驥,是於謙的女婿。
但錦衣衛在他手上每況愈下,完全不複太宗朝的風采。
進乾清宮時。
他看見一個後背、屁股被完全打爛的人。
仍奄奄一息的活著。
木杖每砸一下,鮮血迸濺。
伴隨著一道麻木而又淒慘的叫聲。
那叫聲讓他莫名恐懼。
今上登基八年,稱得上是明君,為人寬宏大量。
這太監犯了什麼事,居然被打成這樣?
一路來到西暖閣,舒良傳旨:“傳皇上口諭,宣朱驥覲見。”
朱驥覲見,跪在地上。
朱祁鈺倚在軟墊上,幽幽地盯著他,良久才寒聲道:“朱驥,你要隨同造反嗎?”
“啊?”
朱驥嚇了一跳,以頭點地:“微臣對陛下忠心耿耿,絕不敢,不敢……”
他不敢說出造反兩個字。
“忠心耿耿?那石亨造反,你為何不報!”
朱祁鈺聲音陡厲。
石亨?造反?
朱驥整個人都懵了,石亨是你依仗的邊關重將,怎麼可能造反?造誰的反?為什麼?
王誠也懵了:皇爺剛說曹吉祥造反,怎麼石亨也要造反?皇爺哪對不起他們了?怎麼都要造反?
“恩?”
朱祁鈺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森然的眸光讓他頭皮發麻。
“微臣不知。”朱驥硬著頭皮回答。
“這不知道那不知道!”
“朕要你這錦衣衛有何用!”
“拖出去,杖斃!”
朱祁鈺暴怒。
“陛下饒命啊!饒命啊陛下!”
朱驥想到了門口那個太監。
他那麻木而又淒厲的叫聲,不斷在耳邊迴盪,心中恐懼至極。
被兩個太監架著往外拖,他淚涕俱下,不斷哭喊著求饒。
真嚇得魂飛魄散。
渾身軟塌塌的,連掙紮的力氣都冇了。
“慢著,讓他滾過來。”
兩個太監停止往外拖,朱驥如聽仙音,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被拖回來的。
作為世襲千戶,於謙的女婿,錦衣衛指揮使,他從未如此狼狽過。
“謝,謝陛下隆恩,謝陛下隆恩!”
他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兩股之間流出液體,狼狽至極。
“好了。”
朱祁鈺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朕問你,朕可以信你嗎?”
“微臣對陛下忠心耿耿,絕不敢有二心。”朱驥驚魂甫定,腦袋狠狠磕在地板上。
看吧,世人畏威而不懷德。
朕對宮裡宮外仁至義儘,廠衛群臣皆以為朕軟弱可欺!
一場下馬威而已,朱驥就被嚇尿褲子,跪在朕的腳下!
以前的朕就毀在太仁慈上麵了!
是你們,逼朕做暴君的!
朱祁鈺滿意地點頭:“錦衣衛裡聽命於你的,有多少人?朕要聽實話。”
“不足二百人,但都可為陛下效死!”朱驥難以啟齒。
錦衣衛登記在冊幾萬人,朱驥堂堂錦衣衛一把手,居然才能命令二百人,虧你說得出口!
“傳朕口諭,朕身體痊癒,於正月十七入真武廟還願,錦衣衛隨行。”朱祁鈺找個藉口,把錦衣衛調入宮中。
“臣朱驥接旨!”
朱祁鈺臉上露出笑容,把朱驥扶起來:
“朱愛卿。”
“皇貴妃與璚英一見如故。”
“便請朱愛卿把令堂和璚英接入宮中,與皇貴妃歡聚幾日。”
“如何?”
朱驥臉色微變,皇上這是拿他家眷當人質啊!
“你要駁斥皇貴妃的麵子?”
見他不應,朱祁鈺臉色陰沉。
朱驥渾身打個哆嗦,急忙跪在地上:“微臣不敢,臣代家妻謝皇貴妃娘娘隆恩!”
璚英不止是朱驥的妻子,還是於謙的女兒。
於謙有且隻有一個死穴,就是他的女兒,璚英。
掌握了璚英,就掌握了於謙,因為於謙是個女兒奴。
於謙啊於謙,這一世看你怎麼選?
朱祁鈺對朱驥的反應很滿意,扶他起來:“還望朱愛卿轉告於少保,朕要調遣京營,入京平叛。”
堂堂皇帝,調遣京營,還需要經過大臣的同意,這個皇帝當的太憋屈。
“微臣一定轉告嶽父。”朱驥不敢有一點抗拒。
不知為何。
他對這位看了八年的皇帝。
莫名其妙的產生了陌生感。
還有一絲不願意提及的恐懼。
“王誠。”
“送朱愛卿回家。”
“順便接璚英入宮與皇貴妃相見,決不可耽誤。”
朱祁鈺謹防朱驥反水。
隻要他有危險,就拿朱驥全家陪葬。
“奴婢遵旨!”
看著王誠帶著朱驥出殿。
朱祁鈺卻冇有絲毫放鬆,宮裡遍地都是孫太後的眼線,他這邊再瞞,恐怕也瞞不了多久。
憑藉二百錦衣衛,根本抵擋不住一千多如狼似虎的邊軍。
等等!
他似乎忽略了宮中二十六衛!
從太祖皇帝開始,太宗、宣宗二帝不斷加強宮中禁衛,宮中守衛森嚴,層層設防。
朱祁鎮是怎麼穿過層層守衛的紫禁城,闖進乾清宮的?
門達!
對,是他!
怎麼把這個王八蛋給忘了!
朱祁鈺一拍腦門,不動聲色問舒良:“今天是哪個衛守衛大內?”
舒良報上來一堆衛所名字。
“金吾左衛的指揮使是門達?”
“金吾左衛前指揮使年前剛病逝,暫由錦衣衛指揮僉事門達代任。您身體不適,便冇稟告您。”舒良如實回答。
果然,東華門的門就是門達打開的!
是他把朱祁鎮放進皇宮的!
那麼二十六衛,又有多少是門達的同黨?
朱祁鈺眸中寒光閃爍:“宮中多少太監願為你效死命?”
舒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皇爺,奴婢不敢結黨營私……”
“朕問你,你便說實話!”
朱祁鈺目光一寒。
“不超過二十人。”舒良乖乖回答。
“能不能秘密把門達抓過來,不要驚動禁衛。朕要密審門達!”
“能!”
雖然不知道皇爺為什麼篤定門達叛變了,但隻要皇爺讓他做的事情,哪怕死了,他也一定要做到!
“天擦黑就動手,記住,千萬不能透露一點風聲出去,尤其仁壽宮那位。”
按照曆史,奪門之變發生在正月十六的晚上。
朱祁鈺必須利用這一天一夜的時間做好準備。
想完全瞞住孫太後是不可能的,起碼要把二十六衛裡的內鬼都揪出來。
用二十六衛拖住石亨的邊軍,讓京營有足夠時間入京。
隻要於謙率領京營入京平叛,朱祁鎮就翻不起風浪了。
但也要做好,於謙對聖旨視而不見的準備。
他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擊退石亨。
那樣的話,二十六衛就變得尤為重要了。
他必須掌握二十六衛的人心。
“朕先眯一會,記住朕的每一句話。”
“還有。”
“無論誰求見,無須稟告,朕一律不見。”
折騰許久了,朱祁鈺身體有點吃不消了。
“奴婢死也不會忘!”
舒良給他鋪被子,伺候朱祁鈺安枕。
待朱祁鈺睡下,他讓宮裡所有使喚太監宮女跪在門口,他則跪在朱祁鈺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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