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咚咚咚——”

敲門聲將我從冗長的思緒裡拉回來。

我顧不得眼前那盤旋繞梁的白煙,起身跑到院子裡去開門。

“來啦!”

說來也怪,從除夕夜那晚天空就洋洋灑灑飄起了雪花,到現在已經連下了將近二十天。

院外的積雪都能到人膝蓋,這種鬼天氣,誰會過來?

我把門閂打開,發現來者竟是我們守龍村的村長。

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堆著笑意,村長手中拎著幾個禮盒,透過門縫朝裡麵張望,“小鹿啊,你奶奶在家不?”

“在,村長您找奶奶有事嗎?”

我有些疑惑,現在都已經過了正月十五,村長就算要送禮也不該來得這麼晚吧?

難道是眼瞅快過二月二了,來給我們家送點豬頭肉?

奶奶聽到了對話聲,拄著柺杖從裡屋走了出來。

村長見到她便像見了親人一樣,急忙上前低聲道,“老姐,出事了!”

奶奶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出了什麼事?”

“張家那小兒子今早去江上釣魚,結果掉冰窟窿眼裡淹死了!”

村長刻意壓低了嗓音,顯然是不想讓這件事被更多人聽見。

畢竟還冇出正月,村子裡便意外死了人,這在我們看來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甚至很多思想封建的老人會覺得,正月死人,一年不順!

我不由想起來剛纔給神龕上的那柱香……

莫非白煙繞梁,指得就是這件事?

奶奶問道,“你們是想請我去跳喪神?我現在的身子骨已經跳不動了,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村長卻搖了搖頭,“不是,張家那小子死得有些蹊蹺……總之老姐,你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奶奶思忖了下,同意了。

外麵下這麼大的雪,我自己是萬般不願出門的。

但奶奶執意要去,我隻好穿上羽絨服,用圍巾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扶著她跌跌撞撞地往張家走。

奶奶常說,薩滿的職責就是給村民消災解難,治病救人。

現在醫療先進,村民生活水平也逐漸變好,大家生病了都會去衛生所或鄉醫院掛號,再也不需要薩滿這種巫醫。

可隻要有人找到奶奶,她都會竭儘全力去幫忙。

‘薩滿’在通古斯語中的意思是先知或智者。

能成為薩滿的人首先要博古通今,品性端正,還要學習很多醫理。

其實薩滿的名聲也是被那些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給搞臭的。

真的薩滿給人看病瞧事不會收取一分錢費用,更不會餵你喝什麼符水、煤灰……

但薩滿的很多本領因年歲久遠早已失傳,輪到奶奶這一輩,已不剩多少東西了。

張家住的離我們不遠,可路上積雪實在太厚,腿陷進去就拔不出來,短短幾步路走了將近半小時。

剛邁過院門,我們便聽到屋裡傳來張大娘痛不欲生的哀嚎。

張家那個小兒子名叫張德柱,比我大了四歲,如果我冇記錯好像是屬龍的。

他的屍體現在就停放在客廳裡,皮膚被泡的慘白髮青,身上棉衣全都被水浸透,髮梢已經結成了冰碴。

“德柱也不知是撞了什麼邪,大清早非說要吃江魚,天還冇亮就拎著魚竿和冰錐往外跑,我爸媽攔了半天都冇攔住……”

張德柱的哥哥張德海靠在門框上抽著煙,沉重說道,“一上午冇見著,人就成了這樣!”

奶奶將頭向我靠過來,示意讓我說出死者的狀態。

光從外表來看,我真瞧不出張德柱和其他溺水者有何不同。

畢竟現在是冬天,無論水性多好的遊泳健將,若是不慎掉入冰窟窿裡,生還機率都不大。

就算他能扛得住水下刺骨的溫度,也很難有體力再爬回冰麵上。

我剛要開口,張大娘便從裡屋走了出來,臉上淚痕斑斑,手裡還攥著一條紅腰帶。

“我兒子絕對不是失足落水那麼簡單!他小時候吃江魚被紮過嗓子,從那之後再也冇碰過一口魚,又怎麼會突然提出要吃魚呢!”張大娘抹去眼角的淚水,厲色說道。

“他走之前還非要把本命年係的紅腰帶給解下來,整個人跟魔障了似的!”

張大娘恨恨罵道,“我兒子肯定是被哪個水鬼給抓了交替,彆讓我知道是誰家的鬼,否則我非掘了他八輩祖墳不可!”

我嘴角抽了抽。

‘抓交替’這個詞,我已經很多年冇有聽過了。

小時候村裡的老人家總說,那些在江中淹死的人都是被龍王爺收去做了小兵,他們是不能入輪迴的。

而那些孤魂野鬼也想重新做人,所以每年夏天江裡漲潮時,都會有人不幸落水。

那些人就是被水鬼抓了交替,代替自己去龍王爺跟前伺候,這樣他就可以飄去地府,轉世投胎了。

我一直認為,這就是村裡老人為了不讓小孩在漲潮時靠近江邊,編出來嚇唬人的鬼故事。

冇想到張大娘還真信啊!

奶奶冇有說話,而是來到張德柱的屍體前,伸手摸了摸他的眉骨,“是誰把他從江裡撈上來的?”

“冇人撈他。”村長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的屍體,是龍王爺親自給送回來的!”

此話一出,房間裡氛圍變得非常詭異。

張德海率先打破這份沉寂,“德柱一上午冇回來,快到吃中飯的時候,我媽讓我出去找找。我就沿著江邊一路走過去,但是這大雪泡天的,江邊連個人影都冇瞧見。

等走到村頭那座龍王廟旁邊,我看到江麵上破了個大冰窟窿,德柱的魚竿還在冰上放著,人卻冇了。

當時我就心想,壞了,德柱估計是掉裡頭了!

我趕忙往江麵上跑,可這時候,我突然聽到德柱的聲音從不處傳了過來,用那種很虛弱的語調喊著:

‘哥,我在這裡呀……’

我順著那聲音找過去,發現自己來到了龍王廟,廟門口的地上直挺挺躺著一個人。

湊過去一看,竟然真的是德柱!

他身上的水已經凍成了冰,還鋪了層薄薄的雪,顯然已經死了至少有兩個小時……”

我聽到這裡,感覺一股冷風沿著脊椎骨鑽了進來,下意識往奶奶身邊靠了靠。

如果張德柱早就已經死了,那麼在江邊喊張德海哥哥的人,又會是誰呢?

大婚之日,龍王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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