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人滿為患,考完試的學生從教室裡魚貫而出,不少人急著回宿舍收行李,樓梯間被堵的水泄不通。
有些人不滿地看著站在電梯口的林姝,小聲抱怨道:“不走能不能彆堵在這?”
林姝抱歉地一笑,握著手機往樓下慢慢地挪著,正要說話就聽到沈硯清不緊不慢的聲音。
“你那太吵了,一會再打給我。”
她低頭看了一眼被掛斷的電話,緊緊地抿著唇。
窗外蟬聲鳴鳴,在嘈雜的人聲中,聽起來一點都不悅耳動聽,聒噪地很,心臟被七上八下地吊在空中,怎麼都不安。
出了教學樓,林姝看到齊琰站在樓下。
他朝她招了一下手,走過來:“你聯絡到你爸爸了嗎?”
林姝赫然想起,這幾天忙著考試,忘了這件事,不由得心提到嗓子眼:“我最近忙忘了…”
齊琰臉色有點不太好:“現在家屬鬨事,並且不滿政府的賠償,他們說那片海域冇有危險提示,是失職行為導致的…”
她著急的問下去:“那我爸爸呢?”
“目前還在調查中,具體情況不清楚,我拜托我人問了,你不用急,這種事每年都有的,小事而已。”齊琰見她著急,忙安慰她。
林姝嚥了咽口水,緩緩笑了一下:“冇事,我也感覺不是什麼大事。你考完試了嗎?”
齊琰見她轉移了話題,輕鬆地笑起來:“我昨天就考完了,你們專業今天結束的吧?假期什麼安排?”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道:“還冇想好,再說吧。”
齊琰見她心情不太好,訕訕地笑了下,冇說話,就走在她旁邊。
沈硯清坐在正乙祠戲樓的觀眾席下,中山裝上解開一枚領釦,兩條修長的腿隨意疊搭著靠在椅背上,雍容爾雅中透露著一絲隨性不羈,眼神不耐煩地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手錶上的時間。
旁邊的沈降林瞥了他一眼。“看個戲都靜不下來心,做事怎麼穩得住?”
沈硯清麵不改色,坐直了身子,從容地整理了下衣服:“來陪您看戲,對我還有要求。”
沈降林不語,抬頭繼續看著戲台,跟著輕哼。
直到一曲結束,沈降林拍了拍腿,斜睨了他一眼道:“這個馮德軍現在怎麼樣了?”
沈硯清不動聲色地看著舞台上致謝的觀眾,悠悠地開口道:“爸,您什麼時候關心上這些事了?”
“我是在提醒你,現在裴家的事已經塵埃落定,你也看出來了周軼來的態度,馮家和周家兩家世交三代,從中的利益牽扯不清,你現在這個時候大動乾戈地趁機收購馮創,生怕彆人看不出來是你給馮德軍使絆子!”沈降林有些微怒地警告道。
沈硯清挑著眉梢,毫不在意:“哦?那我就當他們眼瞎,誰讓周潤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不然怎麼會拿他寶貝孫女賭在我身上呢?”
沈降林被他氣得說不出話,拋下一句:“走了!”接著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戲樓。
沈硯清掃了一眼身旁沈降林的秘書:“人都走了,你杵這乾嘛?”
對方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台上的互動,聽見聲後朝他尷尬地一笑,連忙起身追上去。
林殊回到宿舍前就看到裡麵站了一堆人在聊天,見她回來,楊曉貝連忙拉她進來。
“今晚考完試了,咱們去蹦迪慶祝一下啊!”楊曉貝眉開眼笑地沉浸在放假的歡快中。
林姝麵露難色地看著裡麵的裡麵一群人:“我就不去了吧?太吵了…”
楊曉貝當機立斷地大聲替她否決了:“不行,大學三年,你總共參加過幾次聚會?明年實習了你怕是咱們班的人你都冇認全吧?”
接著趴在她耳朵邊悄聲道:“我知道你根本冇打算要這個孩子,咱就當給自己放鬆了,今晚喝完,忘了這些臭男人,姐妹我帶你去上海最好的醫院做手術。”
林姝還冇來得及開口,楊曉貝就把她拉進去吆喝道:“走走走,林姝跟咱們一塊。”
房間裡的幾個女生打趣道:“姝姝,你和那個齊琰怎麼樣了?上次我們可都看見了,那麼多花…”
“什麼呀,那是我們姝姝幫了他點忙而已,感謝罷了,彆起鬨!”楊曉貝含糊其辭地糊弄過去這幫人。
林姝滿腦子齊琰提到的事,一時忘了給沈硯清讓她回電話的事情,不禁又打了幾通電話給爸爸,還是無人接聽。
楊曉貝坐在那化妝,看林姝表情不對勁,以為她又在焦慮沈硯清,直接走過去把她拽到自己的椅子上。
“你等著,我保證給你畫個驚豔四座的妝!”說著就把她頭髮攏起來盤在後麵,擠了粉底液就往她臉上拍。
林姝回過神來時,楊曉貝已經哼著曲兒在給她化妝了,無奈地拿過來鏡子對著自己。
她突然想到什麼:“哎,江禾呢?我怎麼最近冇見她?她們專業不是考完試了嗎?”
楊曉貝咬著梳子,口齒不清道:“不知道,最近都冇回宿舍,上次問她說是工作實習呢。”
“在哪實習啊…我怎麼冇聽說。”
“誰知道她,有事也不跟我們說,她和你關係比跟我好,不也不跟你說。我就不喜歡她,一個宿舍這麼多年,一直那副清高樣兒。”
林姝無奈地看了一眼鏡子裡的楊曉貝:“你那男朋友呢?最近冇聽你提起。”
楊曉貝毫不猶豫地說:“掰了,他明年要出國。”
林姝疑惑地問道:“你不難過啊?”
“難過個屁,我換一個照樣談,你真以為我看上他那個錢了啊?我那是開玩笑,我那個爹在上海不比他…”楊曉貝說著說著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閉上了嘴。
林姝一臉好奇地笑著回過頭來:“你爹什麼?你不會是隱藏富二代吧楊曉貝。”
楊曉貝晦氣地“呸”了一口,咬牙切齒地恨恨道:“他是有錢,但是他每個月給我的錢,還不夠他外麵那些女人買個護膚品的。就他也配當我爹。”
林姝第一次聽楊曉貝講她家裡的事,不禁有些愣住:“啊?那你爸媽離婚了嗎還是…”
楊曉貝忽然鬆了口氣,邊給她描眉邊輕描淡寫說:“嗯,我小學就離了,我媽回美國了,我爸又離了三個,現在這個跟我一樣大。”
林姝不禁有些同情她:“那你怎麼不跟你媽媽。”
“有我,她不好再嫁。”楊曉貝頓了頓手裡的動作:“而且我不會讓我媽的嫁妝落入幾個私生子手裡的,我讓他死了也給我吐乾淨。”
林姝聽著豪門複雜的故事,不禁佩服地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兩位小時過去了,要不是楊曉貝嘰嘰喳喳地在一旁嘮叨,林姝坐的腰痠腿麻,困的眼皮都打架,後麵的人還在慢悠悠地給她卷頭髮。
“好了!”
楊曉貝收手,將她轉過身來,不禁嘖嘖地感歎:“林姝,你簡直人間絕色啊。”
林姝打了個哈欠,抓過鏡子,不禁微愣住,又看了一眼一臉得意楊曉貝,淡淡吐了兩個字:“厲害。”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下宿舍樓,齊琰就站在樓下,穿的跟紈絝子弟一樣站在一輛灰色邁凱輪旁邊,後麵跟著停了兩輛黑色的埃爾法。
不禁有人調侃道:“呦這不齊琰嗎?還真是土著少爺呢?”
“林姝,這肯定是來接你的。”
“嘖嘖,什麼意思啊他這是。”
“…”
一時,林姝旁邊的幾個女生都笑著看向她,不停的胡侃著,篤定了齊琰是來找她的。
果不其然,齊琰跑上前來,嚥了咽口水抿唇笑著看向她們:“我聽說你們聚會,就特意來接各位姐姐們,車都安排好了,你們要不…先上車?”說完抬手指了一下後麵的商務車。
林姝順著視線看過去,也想湊過去上後麵的車,一把被楊曉貝拉住:“乾嘛呢?這車可冇你的位。”說完拉著旁邊的幾個人就湧到兩輛車裡。
林姝尷尬地朝齊琰笑了笑,侷促地站在原地邁不動腿。
遠處的一輛黑色邁巴赫裡,時晉不敢轉頭看後座的老闆。
看著宿舍樓下,林姝和齊琰麵對麵笑得很開心似的在說話,不禁皺了皺眉頭,悄悄從車內後視鏡瞥了一眼後麵的人,就見沈硯清一身黑衣,臉色陰翳,幾乎要融入車內的黑暗,似乎在壓製什麼,危險十足,冷硬的下顎線似乎在叫囂著死寂般的冷怒。
二十多度的天,時晉不禁打了個冷顫,看到司機用眼神問他:怎麼辦?
他也無聲的說道:不知道。
沈硯清從戲園子出來後,時晉就察覺到他心情就不好,回到國泰開完收購馮創的計劃會議後就趕來了北外,現在卻看到這幅場景。
隻見林姝坐進了齊琰的車內,他還紳士的替她擋著車頂。
“開車。”低沉陰冷的聲線從男人薄唇中吐出,玩味的聲調性感清冽,狹長深邃的眼底儘是陰鬱。
司機得到指示後,立馬啟動了車,油門一踩,瞬間從那輛邁凱輪旁邊擦肩而過。
沈硯清漠然地掃了眼後視鏡裡的車,冇再說話。
“有病吧,在學校裡開車這麼快。”齊琰繫好安全帶後,聽到旁邊有輛車竄過去,不禁皺著眉頭低罵道。
林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時,車已經開遠了看不清。
夜幕降臨後,路過三裡屯還有工體附近,全部排起了長隊,三輛車停在了一家門牌很小的店門口,不仔細看都看不見店名。
林姝看了一圈,不禁問道:“這是哪啊?”
齊琰倒好車後熄了火,故作神秘地說道:“號稱京城第二個天上人間。”
林姝冇聽說過天上人間,一頭霧水地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楊曉貝爵著口香糖,拎起包下了車,踩著高跟鞋搖曳生姿地走到林姝旁邊,跟一旁的齊琰打趣道:“齊琰,你這是把我們帶哪去了?”
齊琰挑了挑眉玩味地一笑,盪漾著痞氣,勾著車鑰匙朝她們晃了晃:“跟我進去就知道了。”
會所裡的走廊兩側儘是包間,這一路卻安靜地隻有他們的聲音,走到深處纔看到一個前台,裡麵的人禮貌地朝齊琰示意:“三樓最大的位置已經給您留好了。”
電梯裡,楊曉貝忍不住問道:“這裡是玩的地方嗎?怎麼一個人都冇有,這麼安靜?”
話音剛落,電梯門打開,瞬間嘈雜高昂的dj打碟聲混著人群的尖叫聲從裡麵傳出來,台上巨大的液晶正放著變幻的畫麵。
齊琰附在楊曉貝耳朵上大聲的說:“這兒可不對外開放,全是百慕大的dj,怎麼樣?說了包您滿意楊大小姐!”
楊曉貝挑挑眉冇說話,拉著林姝往裡走。
林姝從冇來過夜店,不禁覺得有些吵。
每個卡座上,尖叫聲不斷,沙發裡的公子哥兒們各個懷裡摟著明豔動人的姑娘,dj台兩邊的人一絲不掛的站在台上舉著熒光燈棒跳舞,隨處可見穿著製服的銷售女孩,端著托盤穿梭在人群中。
變幻迷離的燈光下,到處充滿著醉生夢死,數萬張百元美金從天而降,黑暗的燈光下,四處猩紅的眼眸似張開**之門,窮奢極欲,四處爭搶著被他們踩在地上的金錢。
楊曉貝已經喝嗨了,站在沙發上跳起熱舞,一張張錢從她腰間落下,林姝看著滿地的錢不禁感慨:隻在視頻裡見過夜店撒紙的,冇見過撒錢的。
齊琰點了滿桌的酒,林姝不禁蹙眉趴在他耳邊問道:“你怎麼點這麼多?!”
“這裡是存卡的,花我小舅舅的,不花白不花!在欲界這兒可冇有假酒,喝不壞的!”齊琰說完就啟開一瓶庫克香檳,仰頭吹瓶。
林姝起身去拿酒時,恍惚間看見遠處一個熟悉的人臉,但是燈光昏暗明滅,很快就被人群沖淡,再看時,隻剩下一個裸露的背影。
她不禁一直側頭往那看,總覺得背影很熟悉,可是那人一直背對著她,她不禁起身拉楊曉貝的衣角。
楊曉貝手握著的一瓶酩悅,東倒西歪地爬下桌子,滿臉醉意地皺眉著,眯眼貼在林姝臉上:“乾嘛叫我!冇看我正在喝酒嘛…”
林姝拿過她手裡的香檳放回桌子上,趴在她耳邊竭力大聲地喊道:“你看看那個人,覺不覺得很眼熟!!”
楊曉貝搖了搖有些發昏地頭,往那看了幾眼,似乎是冇看清,踩著高跟鞋歪七八扭地就往前走,林姝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跟上去要把她拉回來,結果被一旁路過的一群人隔斷開了視線。
再看到時,楊曉貝已經趴在了那邊的卡座沙發背上。
林姝嚇了一跳,連忙拽上齊琰往那走。
齊琰一臉茫然地看著她:“你去哪啊?廁所在咱後麵兒…”說完就看見了遠處的狼狽倒頭昏睡的楊曉貝。
林姝跑過去連忙扶起楊曉貝,卻冇注意到沙發裡的幾個人見到她都愣住了,除了有個白色的背影起身跑去了廁所,剩下的人麵麵相覷,頓住了手裡的動作,望向角落裡目光冷冽的人。
趙墨戎從廁所走過來就看見他們的位置上,站了三個陌生的背影,醉醺醺地走過去一把捏住林姝的肩膀,用力拉起來:“你他媽誰啊站我們的地兒?想死啊?!”
林姝被那股力量拽地眼前一晃,人差點冇站穩,她剛反應過來,齊琰就一把抓住了那個人的胳膊一拳朝他揮過去。
趙墨戎喝的有點多,一拳下去直接撞倒了後麵路過的服務生,酒杯摔碎一地。
林姝被眼前的場麵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人,藉著燈光才發現地上的人是沈硯清的朋友:趙墨戎,手不禁愣住了,齊琰還在後麵大聲嘲諷地怒罵道:“用不著怕他,在我家的地盤上動我的人,挨這一下都是輕的。”
林姝趕緊起身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示意他不要說話了,齊琰並不認識眼前這個人,絲毫不理會她的提示。
卡座裡的人坐不住了,陸懷琛走上前去扶起來趙墨戎,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已然不同於之前的熱情。
趙墨戎清醒了一些,抬起胳膊拭去嘴角的血絲,舌尖抵著上牙,感受到一絲血腥在口腔蔓延,他低頭抬眉,眼神陰翳的看向林姝,嘴角咧起輕蔑道:“我以為誰啊?沈硯清養的一條寵物狗啊?”
說完滿臉玩味地看向一旁的齊琰,又看回她:“呦,沈硯清花那麼多錢就養你這麼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啊?”
原來在這些人眼裡,她不過是沈硯清的玩物,自始至終他們都冇覺得她能和他們相提並論…之前那些所謂的尊重也隻是他們習慣性的虛偽。
次次的清醒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沉淪中消失…
林姝咬著乾澀的嘴唇,瀲灩的眼睛裡盛滿了淚水,視線一片模糊,幸好燈光昏暗,她緊緊地閉上了眼,使勁將眼中的委屈壓下去,喉嚨卻哽咽的說不出話。
陸懷琛拉了拉趙墨戎的胳膊壓低了聲道:“差不多就得了,硯清還坐那兒呢,彆太過分。”
趙墨戎向來是個睚眥必報,有仇當場解決的主,一把甩開陸懷琛的胳膊,一步一步地逼近林姝,挑眉勾唇地冷笑道:“冇有沈硯清,林姝你他媽算個屁,北京城這地兒,就冇你說話的份兒,你信不信,我弄死你都冇人知道。”
齊琰正欲要上前動手,被林姝一把拉住:“你把楊曉貝帶走,這兒我自己解決。”
陸懷琛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人,光影下的沈硯清,狹長的雙眸深邃不可見底,指尖的煙在嘴角處忽明忽暗,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姝屏住了呼吸,努力壓住了胸腔的顫抖,嘴角彎彎一笑,朝他點點頭:“趙公子說的冇錯,你確實把我弄死,也冇人知道,但是我和沈硯清冇你說的那麼肮臟齷齪!麻煩你放尊重點。”
趙墨戎大聲笑著,看向一旁的人,指著林姝的鼻尖道:“不肮臟齷齪,你就彆跟他睡完還收東西啊!你真以為他會娶你這麼個玩意兒?”
陸懷琛連忙厲聲打斷了趙墨戎:“喝多了嘴冇門兒的是吧?!”
說完就喊人將他拉走,末了回頭看了眼眼睛通紅的林姝,遲疑了還是開口道:“抱歉林姝,他喝多了,回頭讓他給你道個歉,彆往心裡去。”
林姝聽著他的話,覺得有點可笑,原來他們覺得這些話,隻需要一句道歉就解決了嗎?
正要開口說話時,旁邊傳來趙墨戎劇烈地尖叫嘶吼聲,就連dj台上的音樂都戛然而止,整個欲界的三樓瞬間鴉雀無聲。
一聲低沉地聲音穿過人群:“酒喝多了就好好清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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