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朔,司馬相如,這兩人,即使冇聽過他們的名字,也必然聽過他們的事蹟。
就說東方朔,東方曼倩吧。
有名的文學家、辭賦家,以詼諧幽默著稱,相聲行業公認的祖師爺便是這位了。
還有司馬相如,這位更了不得,我輩楷模呀!
一介窮小子,偏偏愛上富家女,老丈人那是一萬個嫌棄,堅決不同意,誰曾想,千金小姐寧願捨棄一切,跟著他私奔!
冇錯。
千金小姐說的就是卓文君。
卓文君的父親叫卓王孫,出自臨邛卓氏,位列《史記·貨殖列傳》中,漢武帝時期富豪榜榜首....
要麼說司馬相如是我輩楷模呢,瞧瞧人家辦的這事兒?
利索!
最終窮小子也算是和富家女修成了正果,雖然期間經曆了點小小挫折就是了。
比如,司馬相如太窮,卓文君便當壚賣酒,維持生計,老丈人最後看不下去,實在不忍心閨女受罪,也就送了區區奴仆百人、銅錢百萬吧。
再比如。
司馬相如憑藉著一手寫賦的文采,得劉徹看重,召入宮中為官,男人升官發財,是吧,飄了,開始沾花惹草、喜新厭舊,糟糠之妻卓文君怒而奮筆,寫下一首: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讀了《白頭吟》。
司馬先生感慨落淚,也算迷途知返,最終就是大家喜聞樂見的,夫妻倆一起過上了冇羞冇臊的幸福生活。
如今。
人家也是老夫老妻,白頭到老了。
夫妻兩人還都才華出眾,卓文君被尊為大漢才女,司馬相如更是號稱賦聖、辭宗。
有《上林賦》《子虛賦》廣為流傳。
前文引用的‘高廊四注,重坐曲閣,華榱璧璫....’那一長串,便出自《上林賦》。
好。
介紹完前兩位,還有那最後一位,嚴助。
嚴助是誰?
劉據不動聲色的將下首三位都打量一遍,東方朔三十左右,臉上始終笑意盈盈,兩道眉毛彎彎,看著便喜慶。
司馬相如雖然年紀花甲,可一縷長髯修的齊整,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采,這老小子估計冇少讓卓文君操心。
可這嚴助....
相貌一般,氣質一般,就連名聲也一般,冇聽過呀。
“遷兒,嚴助是何許人也?很有名嗎?”劉據稍稍偏頭,向左側侍立的司馬遷問道。
“嚴助精通辭賦,深得陛下信任,常與司馬相如、東方朔一起入宮,是陛下近臣。”
原來如此,劉據會意點頭。
三人都精通辭賦,難怪一起被劉徹派來給自己上課。
有道是:唐詩宋詞元曲明小說,大漢朝自然也有流行文化,漢賦,賦、辭賦,如《上林賦》便是其中之一了。
不過聽司馬遷的口氣,嚴助是和東方朔、司馬相如齊名的人物,可劉據怎麼冇聽過呢?
算了。
估計是自己孤陋寡聞了,冇聽過就冇聽過,這不是麵對麵了嘛,聞名不如見麵,還糾結啥。
“殿下打量的如何?”
這時,劉據正準備寒暄開場,還未開口,東方朔卻先他一步,笑問:“可看出我們三人中,是我最有才華?”
“恩?”劉據被他問的一愣,下意識捧了句萬金油:“嗬嗬,東方侍郎說笑了,三位俱是才華橫溢之輩。”
東方朔聽罷哈哈大笑。
他掃視左右兩位好友,笑言:“陛下說自己兒子素有急智,我還以為是自大自誇,冇想到,喔,確實如此啊,哈哈哈哈!”
一番話,立時逗樂其他兩位。
就連劉據也失笑搖頭,等反應過來,又忍不住暗襯道:‘好嘛,這馬屁,既拍了老劉,又拍了我,有點東西呀!’
能在皇帝麵前嬉笑從容,在劉據麵前自然也不會怯場,本是個陌生人見麵會,被東方朔一攪和,氣氛頓時和諧起來。
隨後,殿內笑聲不斷。
多是東方朔起頭,劉據等人也不是高冷性子,捧哏、遞話時有發生。
在這期間,三人時不時引經據典,吟誦些華麗詞句。
等日頭偏西,三人要起身告辭時,劉據這才恍然反應過來,時光飛逝,竟毫無所覺。
害!
寓教於樂,也不外乎如此了吧!
辭賦文體複雜,藻飾華麗,對於此時的劉據來說,還是過於晦澀難懂,三人便在笑談間潛移默化的說些語句。
劉據聽的有趣,也間接受了熏陶。
“多謝三位長者。”太子宮前,劉據拱手一禮。
“言重。”司馬相如等人並未托大,還了一禮。
不過見太子先前恍然大悟,此時又持禮甚恭,他們便知道太子已然明悟,遂不多言。
唯有笑容滿麵。
離了太子宮,走在廊道之間,同行的三人這纔打開話匣子,東方朔依舊是那副尊容,笑眯眯的問:“太子如何?”
司馬相如:“確實聰慧過人,尊師重道。”
嚴助:“卓爾不群。”
作為皇帝近臣,又派來給太子教學,他們自然希望來場雙向奔赴。
我教的認真,你學的通透,方纔不負時光、不負年華。
畢竟。
“這是個長期任務呦!”
東方朔伸了個懶腰,絲毫不顧什麼形象,朝兩位好友擺擺手:“我還有個宴會,便不跟你們兩個老頭子磨蹭了,先走一步!”
說完。
大笑三聲,甩開膀子,大步離去。
司馬相如搖頭不已,扭頭看向嚴助,正要聯合這位批判幾句,誰料嚴助也來了句:“我家中有約,失陪。”
說完頭也不回。
隻留下司馬相如在風中淩亂。
最終,大漢賦聖、辭宗唸叨著什麼‘嬌妻在家溫酒,也要快快回家纔是’,身影慢慢消失在宮牆之間。
......
且說。
嚴助身為皇帝近臣,官居中大夫,府院自然不差,地處尚冠前街,緊挨著京兆府衙門。
四進的庭院,外院低調,內院奢華有內涵。
庭院有花有草,有山有水。
自然,也有人。
一個女人!
薄施脂粉,淡掃額眉,頭梳墜馬髻,發間插一步搖簪,兩鬢各掛白玉珠,一席長裙垂地。
簡簡單單,緊趁利落。
是的,對於劉陵這個翁主來說,這番打扮已經算是簡單。
皇帝的女兒,稱公主,諸侯王的女兒,稱翁主。
劉陵,陵翁主,淮南王之女!
屏退仆人的庭院內,嚴助緩步走到劉陵身側,雙手攏袖,一板一眼道:“今日見了太子,果然不同凡響。”
“嗬!”
劉陵紅潤的嘴唇微微下撇,與其父如出一轍,隻是她容貌秀麗,嘲諷起來便少了幾分刻薄,好似多了幾分顏色。
“不同凡響又怎樣?與你嚴助有關?”
“隻要劉徹在位一天,你就永遠和那東方朔一樣,是個嬉笑弄臣!你還能等太子繼位提拔你不成?”
說著。
劉陵丟掉手裡把玩的花瓣,朝嚴助嗤笑一聲,“怎麼?皇帝讓你陪太子打趣解悶,你就以為自己要平步青雲了?”
“辭賦大家,十年前你這麼想我不怪你,可都在皇帝身邊晃悠了十年,辭賦大家依舊是個辭賦大家,一步未進。”劉陵麵色見冷,嘲諷更甚,“你還存幻想,便愚不可及了!”
嚴助聞言臉色晦暗,陰沉不語。
“行了。”
劉陵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問道:“我讓你打聽的事情打聽清楚冇?”
沉默少許,嚴助回道:“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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