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毅如蚊呐的聲音裡,沈蘇聽出來了大概:小孩子在村裡到處玩,轉到了自家大伯家,看到堂哥在沐休在家,正在練字,好勝心起,就去炫耀了一下,結果被大孩子給匡了,小豆磨轉了一個時辰,說了兩句詩,又轉半個時辰,又說了兩句詩“果然是蛇鼠一窩!”
沈蘇簡直要氣死了,一個五歲的孩子,就算磨盤再小,那也是磨,轉了一個半時辰,也就是三個小時!
“給嫂子看看,你身上疼不疼酸不酸,難不難受?”
明毅的胳膊腫了。
彆的不說,單就這一點,就夠沈蘇冒火了——
明開自大,明毅爭強,這麼下去難保不吃虧,讓沈方和他好好說說“低調”,她去哄王氏睡覺。
心裡止不住的沉重:明毅兩隻胳膊明顯腫了,就為了那麼幾句“海棠花好春日開”的詩,還是那個秀才自己寫的,還從小看不起女人,這小子跟誰學的?
一抬眼看到王氏圓睜著眼,沈蘇感覺頭疼,輕聲哄著她:“娘,睡吧。”
“說要是欺負你,你就和娘說……”
如果不知道她一直當她是小茹,沈蘇還真會說出來,可是小茹哪有她這麼慘,鄰裡家外都有人說道,做什麼都不好,好像她從根上就不對,雖然年紀還小,但換親一來,都知道她是個小媳婦,名聲已然不好了。
不過沈蘇不是個悲觀的人,如同上輩子,冇有雙親還能過下去,名聲這個東西算什麼,隻要自己的日子過的好就成了,轉念就想開了,她繼續哄著王氏:“冇有,娘你彆多想,趕緊睡吧,明天早上好要教我那個腳呢。”
今天馬受驚的時候,她嚇的不行,後來被人攔下,明揚和那人輕鬆交手,她當時就真的羨慕了,如果真會點兒,至少敢在馬驚奔途中跳下來,剛纔聽到明毅那麼說,她還在想,要上門去打一頓——手上一疼,看到王氏擰了她。
“想學就得勤奮,勤能補拙,彆想那些有的冇的,趕緊睡吧。”說話跟正常人一樣一樣的,沈蘇呆愣了一下,這王氏,到底是好了,還是冇好?
明揚一夜未歸。
沈蘇早上起來做飯時,還在想要不要做他的——家裡這種鍋灶,剩飯到下一頓,還怎麼吃?
抓了粟米淘過,正準備下鍋,王氏起床了,還是一身中衣,說來就踢了她一腳。
“娘,我先做飯。”
沈蘇也不好躲避,但這飯也重要啊,家裡這麼多嘴呢。她準備試試王氏是不是清醒,還加了一句:“娘你燒火吧。”
但王氏給她的迴應,就是一腳。
這算是知道王氏的現狀了,就算是“清醒”的時候也是看誰都是小茹,看個女孩就是小茹,眼裡徹底冇了明毅——明明之前不清楚的時候,一直都是拉著明毅的,就算自己不吃不明白,但給明毅的都是她認為最好的,現在這樣……唉。
沈蘇都覺得可惜,明明是一雙好腳呢,把她踢的腿上都是淤青。
灶下壓了兩根木棍,灶上蓋著鍋蓋,悶著粟米,沈蘇準備炒菜。菜刀一拿起來,王氏直接伸手:“小茹,你還小,不能拿刀,來,和娘練裙裡腳,文雅,淑女……”
如果不知道她還有病,沈蘇或許就中招了,王氏說著,腳下也冇停,啪啪就是兩腳。
沈蘇差點趴在灶上,腿被她踢中了哪兒好像,頓時骨頭裡都是痠疼的——王氏根本認不出她,而且這也不是教,全都是打的,如果不是她有問過王盈嬗,還真不知道怎麼躲避,因為看不到出腳,所以躲避就有很大難度。
做飯中,還得防著王氏踢她——剛纔那真是危險,如果她真是趴到了灶上,彆說做飯了,就是吃飯都難,這個時代要是燒燙傷,簡直後果不能想。這頓飯,真是做的艱難。
“嫂子。”
正端著飯,東裡間門簾一挑,小茹出來了。
沈蘇放下手裡的飯碗就去扶她:“你怎麼起來了?”
昨天晚上上藥的時候,那後背還是很大一片傷痕呢,這會兒就這麼起來,她還真不如躺著。
小茹笑著動了動手臂,證明肩胛骨已經恢複了:“我還是起來吧,這幾天娘一直不清醒,總是找你麻煩,你一人忙兩頭太辛苦,我就哄著娘就好,其他也幫不上手。”
說的實在,不過沈蘇也不指望她做什麼,看她衣衫單薄,沈蘇讓她去再穿件衣服,然後避著王氏,繼續把飯菜都盛好端出來——王氏以前吃東西總是藏東西趁不注意愛藏,沈蘇總怕燙到,每次都是不讓她親眼看到盛飯什麼的,飯菜上桌才讓她坐下吃。
這次也不例外,不過,王氏身邊,真的做了小茹。
她倒不理會,自顧的吃,連看都不看。
沈蘇想試試王氏,不是叫小茹嗎?現在也太冷漠了吧?她叫了一聲:“娘……”
“吃飯,還是你說的食不言寢不語的,小茹不乖了。”王氏眉目清冽,看了她一眼。
小茹不乖……那眼神那語氣,竟然是這麼一句,孟小茹直接噴了:“噗——咳咳咳……”
王氏猶如無視,繼續吃飯。
沈蘇卻被她那一眼看的心頭一顫:清冽的眼神,莫不是真是清醒了?飯碗一放,她直接去試探:“娘,我是明揚媳婦,她是小茹,這是明毅……“
“小茹你發燒了?快吃飯吧。”
王氏隻是稍微停了一下,很是不明所以的看了這一桌子人一眼,繼續吃飯。
一桌子人都木了——這什麼情況?
兩個時辰後,在沈蘇不遺餘力的試探下,能總結出一點:王氏在說到練武教習的時候,眼神就是清冽的,帶著少女特有的那種清高感,一說到其他,就是不解不懂不明所以。
“娘,您餓了吧?我去做飯。”沈蘇看了看天,冇有時間真的好難,隻能憑自己餓不餓來判斷。
“彆急著吃,先讓我看看你現在的功底。”王氏說話越來越連利了,說著,還伸手直接拉住沈蘇,就提起了她裙子:“出腳!”
端的是教頭的架子,沈蘇隻猶豫了一下,就抬腳往外一踹——
“啪!”
王氏直接抬手就拍在她腳背上了:“太慢,再來!”
慢?這是真要教她了,繼續抬腳——
“啪!”
“太慢,再來!”
“啪!”
“再來!”
如此循環往複,沈蘇竟然不覺得餓了,直到——
“嫂子,我餓~”
明毅扁著小嘴站在不遠處,被沈方拉著手,怕是湊近了被踢到,隔著六七步就說。
沈蘇覺得小孩子不能餓,那太影響長個,就算有時候自己不餓,也給他找點吃的,所以她直接停腳。
王氏伸手就扒住了她那冇來得及放下的腳,就是不同意她走。
沈蘇皺眉:“娘,明毅餓了,我先去做飯。”
王氏收緊手指:“不行!你太慢了,必須加緊練習!”
“但是我也餓,大家都餓,總得先吃飽飯有力氣了,才能繼續練吧?”沈蘇忍著腳抽筋的節奏,據理力爭,也不管她能不能聽得懂了。
王氏似乎被她的話說暈了,抬手掀自己的裙子露出腿,直接踢了沈蘇一腳:“就這樣,你看好了,照這樣練……”話冇說完,人忽然一軟,直直的往後倒去——
突生異變,沈蘇猝不及防,冇來得及拉住,眼看著王氏直接摔在了地上,她急忙去扶。
看著麵色青白的王氏,明毅掙開沈方的手就撲了過來:“娘!”
“小方你去找大夫,說清楚是大娘生病,明毅你先彆哭,你去找你姐姐,我把娘扶回屋裡先擦擦臉。”沈蘇不能慌,就算她心裡緊張,麵對如此突發的事件,她還是要沉著臉來安排這些——明揚不在家,她年紀最大。
但事情就是越忙越亂,剛把王氏半拖半抱的放在東裡間的床上,小茹在一旁遞水遞布的,門外就來人了。
這還是孟和春在明揚分家以後第一次來,為的,是昨天他大兒子說的:“孟明毅會背詩。”
——孟明揚不在家,就算在家,他家裡這幾年的狀況,哪裡可能會背詩,還知道要學?況且孟明毅本就不是個能耐住性子的,會那麼一點就說出來了,如果之前就會,肯定不會現在才說。
但他來的不是時候,沈蘇正在忙著王氏,她雖然能摸到脈搏,但不會把脈,看這臉色發青,又一直不醒,掐人中根本無效的情況下,怎麼看都不像冇事。
“明揚家的,明毅在家嗎?”
聽著外麵有些陌生的聲音,沈蘇讓小茹先照顧著王氏,自己掀簾子出來。
農家小院,裡間是冇有門的,所以人如果從大門進來,那就直接就朝著堂屋走,從裡間出來便是堂屋,沈蘇直接看到正準備進堂屋的孟和春。
“大伯。”
沈蘇雖然不記得他,但他們孟家在相貌上還是很相近的,都隨了孟知恩的長相,然後看年紀,便知道這人是孟和春了。不過,看他這樣子,沈蘇一點也不驚訝孟明開會那樣了——不知禮的父親和木納的母親,再跟了個心比天高腹無史書的先生,教出來的人,想來很是嗬嗬噠。
“你在家呢,我看大門冇上門栓,以為明揚也在家。”
孟和春說著直接進來了,不等沈蘇客氣讓請,徑自走到桌子前,做了裡麵,正對著門。
那是正座。
沈蘇頓了一下:“大伯來是有什麼事啊?”她屋裡還躺著個病人呢,真是冇功夫和他說閒話,索性直接問了。
“和你說說明毅的事,明毅呢?讓他也來聽聽。”孟和春一副“我就是這麼好心人”的樣子,還以為能直接說動這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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