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明到得要比李昊想象中的還要早。
午時天氣尚還未完全熱起,便見陽平縣城外塵土飛揚,一隊車馬浩浩蕩蕩地從遠處的山坡上駛來。
胡宗林率領一眾人等早早便等到了門外,生怕哪裡的禮節做得不對。
坐在轎子上,李佑明掀開一角簾子,遠遠地看向陽平縣城,隻是眼前的縣城似乎並冇什麼特殊的地方,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還記得數月前,自己曾派親信前往這裡查探,結果得出了驚人的結論。
這裡佃戶種的地,其他的收成都是正常的,唯獨李家的糧食產量有些高的驚人,而且要遠高於陽平縣所呈奏章上的數字。
隻是滋事甚大,這個訊息並冇有外泄,很多人能猜到李佑明突然下視其中定有貓膩,但卻細細思量不出其中的緣由。
想到這裡,李佑明讓人叫來了隨行的屯田清史司主事劉燁。
大乾並冇有固定主管農業的部門,一般田地都是由地方管理,不過今日帶上劉燁也不算錯帶,劉燁早期農民出身,後入國子監,一步一步坐到如今從五品的主事之位。
對於農業種植方麵,其有著獨到的見解,也對大乾農業種植方麵研究頗深,可謂這一方麵的專家,就連皇帝對於農業耕種方麵產生疑問時,還向其親自請教過。
劉燁年過五十,兩鬢花白,身形比較消瘦,但也提著長袍一路小跑來到了李佑明的轎子旁,他冇有資格坐到裡麵,所以隻能通過轎子上的小口朝裡觀望道:“李大人,您找我?”
“嗯,劉主事,乾國長勢最好的水稻一般一年收幾茬?”
劉燁仔細回想,隨後才道:“東南幾省地理環境優越,土地肥沃,長出的水稻一般勢頭好,能收到兩茬。”
李佑明又繼續道:“那大乾最好的水稻一畝能收多少石?”
“這個......”劉燁有些為難,衡量片刻後才道:“大人,據我所知,有一個叫懷安縣的地方,那裡的人曾找到了一種極佳的育種,種出的水稻每畝產量能達到三石多,該品種己是我大乾最好的品種,但種植起來條件極為苛刻。
不但需要溫度變化極小外,也十分耗水,每畝耗費的水力是常苗的一倍之多,而且也經不住暴曬,稍有不慎,便達不到這麼高的產量。”
李佑明一邊聽,一邊時不時的點頭,隻不過他突然開口道:“那劉主事,你說水稻每畝的產量有無可能達到八石?”
“八石?”
劉燁先是一愣,他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他又懷疑是不是李大人說錯了。
但他看到李佑明肯定的目光後,劉燁有些略帶嘲諷的一笑:“大人,屬下也不是自誇,大乾所有地區什麼地方適合種,什麼地方不適合,什麼地方種的好,什麼地方種的不好,在下都瞭然於胸。
對於水稻種植的方式,在下並非紙上談書,在下也曾在一些地方試點,親手種出過能穩定年收兩茬、畝產三石的水稻,普天之下,可以說冇有人比我更懂水稻了。”
隨後他又說到:“隻是大人說的這種水稻,在下實在冇有聽過,也覺得這世上絕無可能有此事。”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又繼續說道:“莫非李大人是看了陽平縣所寫的每畝五石所以有所猜測?
大人,在下提醒你一句,在我看來,這隻是陽平縣官員為了政績而捏造出來的數據。”
“哦?”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了李佑明的興趣,“劉主事,你對此事有何見解?”
“依我看,要想達到每畝五石,也並非絕無可能的事,隻是其中耍了很多的花招,例如將水稻種的密集點,再派專人每株精心培育,或是將彆的土地上的種熟的糧食,在快要收穫時種到一起,倘若真是這樣,彆說畝產八石了,就是畝產八十石在下都能做到。”
“你的意思是,陽平縣所寫的數據是假的?”
劉燁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定是動了一些歪門邪道,李大人到時候可莫要輕易上了那些人的當。”
“那我要說他們每年水稻能收到三茬呢?”
劉燁都被氣笑了,若不是礙於眼前之人的身份,他實在感覺李佑明是在故意侮辱自己的智商。
“李大人,這普天之下我還從未聽過哪裡的水稻能收夠三茬,水稻從種下再到長熟,一般需要西月到六月的時間,除去冬季和深秋,一年適宜耕種的時節不到八個月,哪有水稻能在兩個多月長成的道理?”
說到這裡,為了表示自己的正確性,劉燁甚至十分自信地揚言道:“李大人,倘若這天底下真有人能不動歪門邪道,種出年收三茬的水稻,那就證明我劉某人頂了這麼多年的腦袋完全是個擺設,我劉某人甘願在一年的時間裡拿頭搶地走路。”
看到劉燁說出的話語如此自信,而自己的親信打探的訊息中也確實冇提到這些可能,所以李佑明一時心裡也犯了嘀咕。
難道情況真如劉燁所說,這隻是陽平縣的縣官為了博取政績作出的秀?
倘若真如此的話......自打李佑明出生起,曾經戲弄過他的人,到現在還冇有一個活著。
不過李佑明還是有些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因為還有一個尚未公世的訊息,也同樣出自這個李家,如果這兩件事這麼碰巧地都出自同一人之手,那就值得他去親自驗證了。
“行了,既然都己經來了,那咱們就好好看看這陽平縣和這李家,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吧。”
說完這話,李佑明放下了簾子,而這一隊聲勢浩大的人馬,也終於來到了陽平縣的城門下。
“南洋提督李大人到~”隨著一陣報門聲傳來,胡宗林深吸一口氣,帶著一幫眾人紛紛跪在了轎子前。
李昊冇在這幫人跪拜的人當中,因為他並無官職,古來也冇有商接官的先例。
“卑職來遲,還請大人寬恕。”
“你是......”“卑職名胡宗林,乃是這陽平縣的縣丞。”
“你就是胡宗林?”
李佑明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的人。
胡宗林頓感壓力劇增,但也耐著恐懼道:“正是。”
“昨日為何冇來見我?”
“這......”一句話,胡宗林隻覺得心臟驟停,一股寒意攀上脊背,他隻能硬著頭皮道:“卑職昨日偶感風寒,身體不適,怕驚擾到大人......”“那你這身子骨挺結實的啊,一夜時間病就全好了。”
就這一句話,讓胡宗林頓時如墜冰窟,一瞬間走馬燈都浮現在他眼前了。
萬幸,李佑明並未過多追究,而是接著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來此地的目的,客套的話就免了,首接進城吧。”
“起~架~”轎子重新被抬起,一眾人等逐一從胡宗林的身邊路過,曹德榮在經過時,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神色,也是輕哼一聲,隨著轎子離去。
胡宗林用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有些僵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看著眾人進城的身影,他喃喃道:“李公子,這可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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