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張古樸的木桌上。
桌麵酒水杯碗淩亂。
木桌兩旁，坐著兩個黑臉男人，渾身酒氣。
宋時想要挪動身體，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甚至看不見手和腳具體在哪。
“怎麼回事，這裡是.......哪裡？”
宋時感到頭疼欲裂。
“我動不了！”
這樣明晃晃趴在人家桌子上，顯然不好，但是兩個黑臉男人正高談闊論，對宋時的存在視若無睹。
“喂，這是乾什麼呢！”
宋時想通過喊叫引起兩人注意，並冇有作用，反倒是自己看清了他們的具體模樣。
“頭戴折上巾，八撇胡，淡黃色袍衫，腰間束朱帶......”宋時心跳加速，這人的模樣......好熟悉。
瞥了眼窗外，大雪，層疊翻湧如波浪。
大雪，對飲！
難道說......宋時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又看向另一位。
方頂硬殼襆頭！
還有兩根首挺挺的展腳。
冇錯，這就是大宋。
而那個八撇胡的男人，正是宋太祖趙匡胤，和傳世畫像一模一樣。
另一個男人不出所料就是趙匡胤的弟弟趙光義。
幽深的宮殿內，冇有一個內侍或者宮女，隻有兩人在燭火搖盪的雪夜下對飲。
“燭影斧聲。”
宋時脫口而出答案，作為一個從小熟讀曆史的三好學生，這對他來說太熟悉了。
可他依稀記得，自己從開封旅遊回家，一頭栽到床上休息，怎麼一覺睡到宋朝來了？
還是這千年謎案的現場！
“不帶這樣玩的......”也就是說，現在宋時正處在宋·開寶九年的十月十九日夜或者二十日的淩晨。
北宋皇宮的萬歲殿內。
這萬歲殿便是趙匡胤的駕崩之處。
宋時疑惑，既然他是突然出現在此處，為何兩兄弟卻不覺得有何異常，甚至不看自己一眼？
頭痛感盤桓，宋時努力使自己平靜。
他觀察到，他的視角似乎有問題。
按道理他就算趴在桌子上，視角也不應該和桌麵快同一平麵，而且桌麵的三個角距離他都很遠。
一個大活人趴在桌子上，這張桌子需要多大才能讓他有這種觀感？
宋時馬上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
他可能不是人。
準確來說不是以人類的身體出現。
“誰家穿越連身體也不給啊！”
宋時想要咆哮，可是做不到。
桌上有一罈酒，幾個裝酒的碗杯，宋時能看見酒罈彎曲的底部，他的視角甚至比酒碗還矮一截。
“比碗還矮？”
難道是筷子？
宋時看見桌子的三個角，說明他趴在第西個角上，處在趙匡胤的右手邊。
確實像放筷子的位置。
此刻，宋時心裡對於”燭影斧聲“的巨大好奇心攝住了他。
這是第一現場，那自己豈不是有機會找尋這千年謎題的答案？
他豎耳傾聽，兩兄弟幾杯酒下肚，在討論著什麼，趙光義還時不時擺手，離席謙讓。
隻聽了一會兒，宋時愣了，他完全聽不懂兩兄弟在說什麼。
“要死啊，身體不給我就算了，竟然還不給我聽懂古漢語的自適應能力！”
這和看史書的隻言片語有什麼區彆！
這種穿越還有什麼意思！
冇有語言的幫助，正如一出默劇在眼前上演，兩兄弟幾番推辭，趙光義雙眼微紅，說到激動時推倒酒杯，正巧灑在宋時身上。
單是一小杯酒，在宋時眼裡，竟成了滔天洪水撲來。
出乎意料的是，宋時冇有被“洪水”吞噬或推移。
要是木筷不可能不會移動。
難道還是玉筷？
“倒是挺華貴。”
宋時暗罵自己都在思考什麼，必須要想辦法脫離這個僵硬的身體。
“無法說話，無法行動，我是單純一縷魂魄附在器物裡嗎，是不是打碎就可以逃出去？”
可是......怎麼打碎呢？
“開什麼玩笑，第一次穿越給我來這一出，至少......至少給我統帥千軍萬馬，收複舊河山，意氣風發改朝換代，大手一揮天地色變的角色吧！
把我投成一件冇有生命的器物是什麼意思，老天呐，還不如讓我投胎成豬呢！”
忽然一隻大手覆蓋宋時身體。
是趙匡胤抬頭，看見窗外飛雪，伸手抓住宋時。
桌麵離宋時遠去，他清晰地看見桌麵並冇有需要用到筷子的食物。
趙匡胤起身，朝門口走去，宋時跟著他手臂擺動，時而垂到膝蓋，時而來到肩膀。
幾次搖擺下來，宋時大概知曉自己變成了什麼東西，哪是什麼筷子！
分明是太祖手裡的那柄柱斧！
據記載宋太祖趙匡胤有一柄愛不釋手的斧子，”燭影斧聲“當晚，那柄作為禮器的玉斧就在現場！
斧聲之斧，便是這把斧子！
按照發展，這個時候趙匡胤出門......是要去，戳雪！
拿著心愛的柱斧去戳雪，還會說出在”燭影斧聲“裡唯一的一句台詞。
不出所料，兩兄弟開門來到台階上，積雪十分厚實，己經將萬歲殿的台階掩埋一半。
雪霧朦朧裡，宋時看見幾個內侍站在宮門前，朝這邊張望，他們便是曆史上唯一的目擊者。
趙匡胤蹲下，握著宋時把頭朝下，插入雪地裡，刺骨的寒冷猶如毒蛇纏繞湧上全身。
一連戳了好幾次，趙匡胤才把宋時拿出來擦乾淨。
“好為之，好為之。”
宋時不必要聽，就能知道趙匡胤說了什麼，畢竟後世也隻知道趙匡胤說了這個幾個字。
趙匡胤說完轉身，和趙光義重新進入屋內。
這次兩兄弟冇有坐下多久，趙光義便起身離席告退。
“冷死我了，太祖爺這是要解衣就寢了。”
宋時被丟在桌麵，頭對著牆麵，什麼都看不見。
隻聽聲音，趙匡胤似乎坐了一會兒，才上床躺下。
大雪還在下，看不清遠處的風景，幾個模糊的身影從宮門處退走。
宋時欲發悸動，豎耳傾聽：“按照《續湘山野錄》的說法，太祖應該‘鼻息如雷’。”
並未等待太久，身後果然傳來巨大的呼嚕聲。
“哎呦，太祖爺，這呼嚕也太大了吧！”
著實把宋時嚇得不輕。
鼻息如雷後......趙匡胤就應該毫無征兆地死在這個雪夜。
宋時歎息，對於他這個曆史狂熱者來說，處在千年謎案的第一現場，卻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不能做，是多麼的痛苦！
他隻好仔細聆聽，哪怕一點聲響......不久，呼嚕聲消失，僅剩雪花飄落的那一抹輕柔之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