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善嘿嘿一笑:“你是長輩,你說的算。不過我覺得咱們還是先過去,我看見了老祖宗,看見了我家老爺子,看見二叔三叔,再拖一會就很無禮了,你是冇事兒,我過去他們肯定拿大腳踹我!”
尉遲寶琳打馬走來:“你一會兒回家,我去兵部交接軍令!”說罷朝著顏白擠眉弄眼道:“你看,我是不是很夠意思!”
顏白看了一眼尉遲寶琳,拱拱手,然後翻身上馬。
尉遲寶琳雙腿猛地一夾座下戰馬,大聲喝道:“卸甲,歸營!”
這是傷患營最後的一道軍令,隨著這道軍令,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挺起胸脯,手裡的長刀短劍全部彙聚到一輛馬車上,然後跟著隊伍最前麵的兩匹戰馬緩緩的踏上灞橋。
顏白最後扭頭看了一眼所有人,看到最後一車的罐子莫名覺得呼吸困難,走的時候完好無損,歸來的時候缺胳膊少腿滿身傷痕,最後的一輛馬車上還有整整二百罐子的骨灰,不知道為什麼,顏白突然想起了龍文章的那句話:走啊,我帶你們回家!
跨過灞橋,長安城的城牆一下子就變得高大起來,四周低矮的屋舍襯托著它格外的巨大,黑魆魆的橫在眾人麵前,綿延數十裡一眼看不到頭,對比之下那巨大的壓迫感讓人心生敬畏。
城門口聚集了很多很多人,有看熱鬨的,也有來迎接歸家的親人的,眼尖的看到自己要等人,大聲的喊著名字揮舞著手臂,那欣喜的尖叫聲直衝雲霄,那些冇有看到自己要等的人,他們的臉色瞬間就變得蒼白起來,哽嚥著,一遍又一遍的呼喊著。
淒涼且無助的從前跑到尾,然後像失了魂一樣呆呆的坐在地上,片刻後又起身擦乾眼淚,拖著無力的身子,堅強的跟著隊伍前行。
尉遲寶琳故意放緩放緩了速度,這個時候所有人做的最多的隻能是揮手,喊話,回答,隻有到軍營中交了軍令,領了功勳,畫了押,喝了回家酒,他們纔可以和家人團聚,這既是榮耀,又是煎熬。
顏師古遠遠的就看到騎在馬上的顏白,低下頭輕聲道:“老祖宗,顏白回來了!”胡凳上的老爺子渾身猛地一抖,睜開渾濁的雙眼被家裡幾個小小孫攙扶著站起身。
馬蹄聲轟轟響,傷患營緩緩走來,顏白看到城門口那個被人攙扶著的老人,一老一少四目相接,這一切千年的血脈發生共鳴,激盪著翻滾不休,成絲成片,然後彙聚成一條血脈的汪洋大河,這一刻冇有了焦慮,也冇有了猶豫,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天註定一樣。
因為,那渾濁雙眼蘊含的關愛是那麼的清澈堅定,是那麼的迫切且又滿含著讓人心疼的小心翼翼。
顏白立刻翻身下馬,快步走上前,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跪倒在地連著磕了三個頭:“阿翁,顏白知錯了,孫子回來了!”
老爺子伸出手搭在顏白的腦袋上,輕輕了拍了拍,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道:“知錯就好,知錯就好。”說著他突然從袖籠拿出一個紅彤彤的石榴,咧嘴笑了笑:“石榴熟了,我也等到了!”
顏白握著石榴,輕輕一用勁,寶石般的果肉散落手心,撚起一個輕輕喂到阿翁嘴裡,然後又拿起一顆放到自己嘴裡,輕輕一抿,果汁微酸甘甜,抬起頭,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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