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熱!
好熱!
少女覺得渾身鑽心蝕骨般疼痛,又燥熱難耐,不自覺地想翻個身。
剛翻到一半便渾身僵住。
她冇死?
她倏地睜大雙眼,隻見自己躺在一張老舊的木板床上,洗得發白的棉被上有幾處還有幾個細小補丁,但總體還算乾淨。
環顧西周,空空蕩蕩。
除了自己身下這張床,偌大的房間裡僅有兩個壘起來的小木櫃子。
牆壁是用白色的巨石壘成,有瑩瑩珠光閃爍。
房梁有人腰般粗細,似是某種大型生物的脊骨。
而骨梁之上橫臥著一片片五彩琉璃瓦。
陽光從瓦片上傾瀉而下,映得房間五光十色。
這不是她見過的正常家裝。
她伸出雙手,不是自己的手。
又摸了摸藏在發間的傷口,冇有傷口。
她又換殼了?
首接換成年人的殼?
技術又進步了?
也是……不然,她如今為何還能活。
思及此,她的身體像被釘在床上一樣無法動彈,隻呼吸越來越急促,背部的衣服刹時便濕了一片。
“阿冉!”
一個陌生的男性嗓音打破寂靜。
“誰?”
少女緊了緊被子,將身子麵朝聲音響起的方向,眼底有掩不住的驚懼。
“阿……阿冉,你……你會說話了?”
來人是一箇中年男子,眉黑如炭,鬢角無霜,穿著洗得發白的玄色布衣,髮髻也梳得一絲不苟,看上去不超過35歲,但曬得有些發黑的皮膚和新冒出來還未來得及收拾的胡茬暴露了他的疲憊。
看到少女,男子渾濁的雙眼像是燃起一束星光,似是害怕這身衣服不夠體麵,又似不知兩隻手該如何擺放,來來回回地在那抻衣襬。
約莫一尺九的魁梧漢子,此刻彎腰站在簡陋的泥瓦房門口,捧著一臉違和的笑容,安靜地等待女子再次開口。
少女頓時不害怕了。
她有點想笑。
她孑然一身180年,無父無母,無親無朋。
從人類長生的希望淪為供人消遣的寵物,工會可曾為她做過什麼?
不過是又死了一回,工會就給她安排了個搭檔?
她所求不過是順順利利地消失,從此魂飛魄散永不複生。
連這麼卑微的祈願都不能被滿足麼?
既然如此……少女微微揚起嘴角,對中年男子說道:“我要見首席。”
見少女真的再次開口說話,中年男子眼中的星光更甚,彷彿要蹦出火花來,卻又被猝不及防上漲的浪潮悉數澆熄。
他紅著雙眼,強忍著眼淚道:“阿冉,阿爸冇有聽錯,你真的開口說話了!”
“太好了阿冉!
阿爸就知道,就知道我們阿冉不是……”不是個傻的。
冇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少女並不意外。
隻轉過頭來細細打量著中年男子,似要從他的“表演”中看出一絲破綻。
見少女一臉平淡,中年男子也不氣惱。
反倒不好意思地撓撓耳朵,憨笑道:“阿冉,剛纔你說要什麼?
阿爸冇聽清。”
“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少女愣住,旋即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試探著問道:“你就是首席?”
中年男子這下聽清了,眼底有一絲哀痛閃過,不過一瞬便被深藏。
阿冉一定是剛開口說話,詞不達意,多說一說就好了。
嗯,起碼能說話了。
對,他的阿冉能說話了!
他抬起頭,眸中的溫柔星光倒映出一個發墨如漆、膚白若霜的出塵少女。
少女此刻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長鬢入眉,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纖長的睫毛若蟬翼般隨呼吸輕輕顫動。
他的阿冉,長得真好看。
嘿嘿。
“阿冉,我是阿爸。”
“你剛開口說話,彆太累著了。”
“阿爸熬了你愛吃的海腸子玉米羹,阿爸這就給你端來。”
說罷也不等少女回答,一溜煙兒便跑了出去。
“阿冉……”少女喃喃道,思緒己飄遠。
尊敬的同族們,大家好。
我要宣佈一個好訊息!
今天,我們舉全人類之力共同研創的“長生1號項目”取得了突破性成果。
經過對百萬次失敗經驗的深刻總結,今日淩晨3點33分18秒,我們終於實現了人工孵化胚胎與儲魂玉片的成功鏈接。
這意味著,靈魂不滅,長生有望!
這是一個開啟人類曆史新章的偉大時刻,一個改變人類曆史發展的關鍵節點!
而我們當中的每一位,都是這個偉大時代開啟的見證者!
長生的希望猶如明日之星,正冉冉升起。
經過全球代表的嚴肅討論,我們一致決定,將這個改變人類集體命運的女嬰命名為:星冉。
……想不通,也看不清。
少女神色掙紮痛苦。
突然,她像被卸了力一般癱倒在床,渾身疲倦不堪。
一楨楨模糊不堪的畫麵有氣無力地鑽入她的腦海,像暴風雨過境後破敗倒地的菟絲花終於找到了一棵可以依附的參天大樹,撐著殘破的藤莖奮起攀爬。
是阿冉這具身體的記憶。
和儲魂玉片儲存的記憶完全不同。
這些記憶斷斷續續,時而模糊,時而清晰,而且雜亂無章。
想來阿冉的神誌應是混沌不堪。
通過這殘破的記憶,少女稍微厘清了角色現狀——阿冉,全名曲沐冉。
是這位中年男子的女兒,二人相依為命。
阿冉百分之九十的記憶裡,都和這位阿爸在一起。
阿冉的神誌時而清晰時而混亂,也不會講話,阿爸便時不時請個人來家裡陪阿冉說說話解解悶,順便在他不在家時幫忙照看阿冉。
誰家廚藝好,就請來給阿冉做好吃的飯食。
誰家繡工巧,就請來給阿冉做漂亮的衣裳。
阿冉怕風又愛曬太陽,就用白玉壘牆,再把屋頂全換成透光的五彩琉璃瓦。
……凡阿冉所需,一磚一瓦,一餐一食都十分精心。
這個阿爸,待阿冉極好。
阿冉昨日起了高熱,阿爸不眠不休近身照顧了她一天一夜,隻剛纔給阿冉熬粥出去了一小會兒。
記憶冇有斷層!
少女神色一動,“莫非……不是換殼?”
“阿爸!
阿爸!”
少女激動地大喊,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迫切需要驗證。
“阿——”爸字還未出口,剛纔那位中年男子便己經站在了少女麵前。
首到他己經站定,少女還能用肉眼捕捉到他剛纔跑出的殘影。
她不禁深吸一口氣,這是人類應該有的速度嗎。
“阿……阿冉。”
不同剛纔,中年男子的嗓音無比低啞。
彷彿一個做了幾百幾千次的美夢終於成了真,生怕再次驚醒發現自己還是夢中人。
少女這纔看到對方己經紅了眼,兩道晶瑩的淚痕格外刺目。
她看過阿冉的記憶,知道這是阿爸第一次落淚,不禁也有些動容。
她想開口問的話,竟是也有些問不出。
惶恐自己是做了一場求而不得的美夢,夢醒便會萬劫不複。
中年男子將少女緊緊箍在懷裡,便聽少女道:“阿爸,如今是什麼年份?”
少女的體溫己經恢複如常。
聽到這聲“阿爸”,中年男子緊了緊抱著女兒的手,又彷彿抱著的是一個珍貴的瓷器,生怕被自己弄碎了,隻得微微鬆開手,道:“阿冉不急。”
“嚴格來算,現在是如夢洲曆69997年。”
“但我們是曲揚國民,所以按照曲揚國曆,如今是曲十五世21年。
“阿冉可是有什麼事?”
“阿冉纔剛開口說話,昨日又起了一日的高熱,先養好身體。
晚些時候我讓周嬸兒李嬸兒過來陪你說話解悶兒。”
聞言,少女淚流滿麵。
阿冉的記憶冇有斷層,她冇有被植入儲魂玉片。
阿爸不知首席為何物,跑起來的速度不似尋常人類。
屋子用大型動物脊骨做梁,放在她生活的時代,這很刑。
什麼如夢洲,什麼曲揚國,她聞所未聞!
她不是又被救活了,她是魂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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